20 第一個擁抱

　　六月初的天氣已經(jīng)完全燥熱起來。

　　就連一班的學(xué)霸們都難免在大戰(zhàn)臨門的緊張和臨近解放的松緩感之間搖擺不定。

　　“沁沁，咱們明天就放假了，考前三天你準備做什么呀？”田欣抱著果汁轉(zhuǎn)身問。

　　“在家等考試?！绷智咦藨B(tài)悠閑，手指靈活轉(zhuǎn)動著筆桿。

　　“哦…那考完試呢？要出去玩嗎？”

　　“不去，太熱了?！彼幌矚g被曬。

　　“那可以去國外滑雪呀。”田欣咬住吸管，裝作不經(jīng)意地向側(cè)邊看一眼，“班長，要不咱們四個組團去旅游怎么樣？”

　　譚玉博從化學(xué)課本上移開視線，比幾個月前淡定得多，“我都行，你得問林沁?！?p>　　“哦～”田欣笑著拉長尾音，湊近林沁。

　　“沁沁，一起去唄，考完試離出分還有兩個多星期呢，咱們可以玩半個月再回家?！?p>　　林沁略作思索，剛要點頭，口袋里的手機傳出震動。

　　什么時候把全靜音關(guān)了？

　　她劃開屏幕，調(diào)到免打擾模式，才點開消息。

　　嚴：沁沁，考完試想去哪玩？叔叔帶你去。

　　田欣彎腰把下巴墊在桌邊，圓眼向上盯著林沁撒嬌：“沁沁，一起去唄，我請你！你都幫我押這么多次題了，就給我一個報答的機會嘛！”

　　“……”怎么這么像小狗耍賴皮。

　　但沒辦法，顏控吃這一套。

　　她低頭回復(fù)嚴商。

　　L：和同學(xué)去滑雪

　　嚴商看到“同學(xué)”兩字沉默片刻，下意識打出“男同學(xué)還是女同學(xué)”，回過神又刪去文字，重新輸入。

　　嚴：田欣？徐、譚？

　　L：嗯

　　嗯？他腦海里瞬間蹦出“近水樓臺先得月”這一行字。

　　嚴商有生之年沒想過自己三十歲還要天天吃高中生的醋。

　　但高考在即，他不敢多說，只照常接話。

　　嚴：準備去哪玩？叔叔給你們訂票安排酒店。

　　林沁這邊聽田欣說著話沒及時回復(fù)。

　　過了好一會，嚴商等到開始自我懷疑是不是他過多干涉小孩的娛樂生活了，消息才不緊不慢地過來。

　　L：田欣請客

　　嚴：那你們注意安全，錢不夠用或者其他什么事記得找叔叔解決。

　　嚴商攥了攥手指，想到每次撞見時目光都黏在小姑娘身上的清秀男孩。

　　比同齡人氣質(zhì)成熟，據(jù)說在林沁轉(zhuǎn)學(xué)之前是一中的常駐第一，譚家也算帝都有名有姓的商賈之家。

　　然而在嚴商眼里，他只能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配林沁是遠遠不夠的。

　　可有田欣和徐明磊在一旁撮合，萬一譚玉博在高考后表白，林沁不好拒絕就同意了怎么辦？

　　嚴商看著手機上的日期和時間，第一次體會百感灼心的焦急和無力感。

　　考前最后三天就在他內(nèi)心煎熬的時間里走過。

　　七號一早，嚴商比往常早起了半個小時，給林沁準備好所有考場用品，單獨用一個小袋子裝上防暑降溫的額頭貼、噴霧、藿香正氣水擺在桌邊。

　　林沁比他淡定多了，唯一的變化是將平時隨意扎起的頭發(fā)束了個高馬尾，額發(fā)稍作打理，便襯得五官更顯精致，精神奕奕的少女感讓人眼前一亮。

　　“沁沁?！眹郎潭松显顼垼瑔为氂靡恢恍〉友b了兩顆水煮蛋和一根煎熱狗腸，“這份一定要吃，寓意好?！?p>　　“……”林沁盯著淡粉色小碟子沉默幾秒，“嚴叔叔，上午考語文，滿分一百五。”

　　嚴商把筷子遞到她手邊：“一百五…那我給你煲個烏魚湯或者烏雞湯？”

　　“還是不了…”林沁接過筷子，乖乖低頭吃飯。

　　從開學(xué)第一個月的生理期被嚴叔叔知道開始，每個月的那一周時間和前后幾天，嚴商都會變著花樣每天給她煲湯。

　　雖然大部分湯水進了田欣的肚子，但林沁實在受用不起，現(xiàn)在一聽見湯這個字就已經(jīng)感覺到飽了。

　　兩人吃過早飯，嚴商開車送她去考場。

　　林沁比較幸運，被分到市一中考點，和平時月考的感受差不多。

　　坐在車內(nèi)等待了一會，學(xué)校大門準時打開，林沁等到大部隊全部進入才推門下車。

　　高考考場最大的特點便是安靜、靜謐。

　　無聲入場、無聲考試、無聲收卷退場。

　　盡管天氣炎熱，考場外陪考的家長仍然不少。

　　路邊站立著的三五成群低聲閑聊，大多數(shù)還是像嚴商這樣在車內(nèi)等待。

　　第一場考試兩個半小時，一晃而過。

　　考場內(nèi)有空調(diào)，林沁剛走出來就被太陽曬得皺眉，罕見地提高步速，幾乎小跑著坐進車里。

　　“擦擦汗。”嚴商遞上濕巾，發(fā)動汽車，“中午吃淮揚菜可以嗎？清淡一些。”

　　“可以?！绷智咝弊拷照{(diào)出風(fēng)口。

　　嚴商瞥見她的動作，溫聲提醒：“沁沁，別對著涼風(fēng)吹，一熱一冷容易感冒?！?p>　　林沁已經(jīng)散了熱氣，便坐回正位，無聊地對著窗外發(fā)呆。

　　嚴商借著看后視鏡的動作看她側(cè)臉，暗自在心里嘆氣。

　　原本以為對小姑娘的惦記能隨著時間逐漸淡化，或是會認清自己的一時沖動，看清真實情感還是對晚輩的憐愛之情。

　　卻沒想到短短三個月時間里愈演愈烈，真應(yīng)了陸萬疆調(diào)侃他的那句話。

　　老房子著火——徹底沒救。

　　尤其是臨近考試的這半個月里，嚴商預(yù)想了上百種考試一結(jié)束就和林沁進一步發(fā)展的切入方法，可愣是沒料到小姑娘被同學(xué)截了胡。

　　他握緊方向盤，勉強按耐下雜亂的心情。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

　　學(xué)生們還沒走出考點大門就開始組織聚會，譚玉博作為班長自然也應(yīng)大家要求征集聚會意見。

　　田欣中午給林沁發(fā)消息問過嚴商停車地點，這會便趕了過來。

　　“嚴叔叔好！我們今晚班級聚會，我?guī)咔呦茸呃?！”田欣笑嘻嘻地打完招呼，拉住還沒上車的林沁就向外跑。

　　林沁莫名其妙地跟上她，“聚會這么著急？你不是說考完試要追嚴叔叔嗎？剛才怎么不跟他多說幾句話？”

　　田欣慢下腳步，摸著下巴側(cè)過身，邊走邊上下打量她。

　　語氣怪異地問：“沁沁，你居然一次說這么多話？而且…你還知道追人要多說幾句話呢？！”

　　林沁：“？”怎么感覺陰陽怪氣的？是錯覺嗎？

　　田欣見她沒反應(yīng)過來，搖頭嘖嘖幾聲，轉(zhuǎn)回身繼續(xù)和她并排向前。

　　壓低聲音：“沁沁，你知道為什么我不打算追嚴叔叔了嗎？”

　　“為什么？”林沁隨口應(yīng)聲。

　　“當然是因為你??！”田欣看到不遠處的徐明磊和譚玉博，加快了語速，“你就沒覺得你家嚴叔叔看你的眼神不對嗎？”

　　林沁不明所以：“哪兒不對？”

　　“跟班長看你的眼神特別像！簡直一模一樣！”田欣“明顯”地暗示她。

　　林沁茫然：“所以呢？”

　　田欣突然被她的反應(yīng)哽住。

　　譚玉博看到她倆，眼睛一亮，笑著大步迎上來，遞上兩杯冰鎮(zhèn)果茶。

　　“林沁，考得怎么樣？”

　　林沁接過道謝，還是平淡的表情：“還行?！?p>　　譚玉博笑得比在學(xué)校里張揚了些，像是擺脫什么束縛似的，自覺站到林沁另一邊。

　　調(diào)侃道：“你的還行估計就是已經(jīng)預(yù)定市狀元了，提前恭喜你?！?p>　　“謝謝?！?p>　　嚴商在車里看著兩人并肩的背影，心臟微微下沉，握在方向盤上的那只手不自覺鉗緊，手背青筋隱隱間顫動了幾下。

　　譚玉博雖然很想一考完試就向林沁表白，但田欣和徐明磊出謀劃策建議他穩(wěn)住，先和林沁一起出去旅行，多表現(xiàn)加加分再坦白心意，成功的可能性才會更高。

　　所以今晚的同學(xué)聚會確實是普通聚會，主要項目只是吃飯和唱歌。

　　理一班的學(xué)霸們論起才藝表演沒幾個差的，男生女生都喝了點酒，KTV里一時群魔亂舞，麥霸和霸著麥的輪番上陣，再曖昧的氛圍在這種環(huán)境里也存活不下來。

　　林沁坐在角落看大家玩鬧，難得沒覺得厭煩，靜靜享受著紛亂之中的一點寧靜。

　　嚴商靜坐在車里，透過車窗看向KTV的大門和招牌，雙手交叉壓在腿面上。

　　他心情復(fù)雜地數(shù)著時間，等到時針終于走到數(shù)字十，這才摁開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機。

　　“沁沁，你手機響了。”田欣拎著半瓶菠蘿啤擠到林沁旁邊，剛坐下就聽見鈴聲。

　　林沁拿出手機，屏幕上亮起“嚴叔叔”的來電顯示。

　　田欣瞄見后嘖了一聲，喊著和她說話：“出去接吧，這里太吵了?！?p>　　“嗯。”林沁起身走出包間，找了個稍微安靜些的角落。

　　“喂？嚴叔叔？”

　　有些失真而略顯沙啞聲音像貓咪伸出淺淺的爪子尖似的在嚴商耳窩撓了一下。

　　他喉結(jié)微動，啞聲開口：“沁沁。”

　　“怎么了嚴叔叔？”

　　“沒事，你們結(jié)束了嗎？叔叔來接你?！?p>　　“還…”林沁話還沒說完，敏感地察覺到身后有人靠近。

　　一個喝醉酒的中年男人迷迷糊糊向她傾斜過來，兩只手還不知死活地向前探出。

　　林沁靈活側(cè)身，胳膊擋下那人的手，利落凌厲地踹出一腳。

　　纖細小腿隨著動作從輕薄松軟的長褲褲腳露出一截，被凄慘叫聲吸引的路人目光瞬間移到了少女身上。

　　太颯了！

　　來KTV聚會的高中生不少，走廊里甚至有女孩帶頭給她鼓掌，除了服務(wù)員蹲下去查看倒地男人的安危，其他人都被林沁吸引了注意力。

　　“沁沁？！你那邊怎么了？”

　　嚴商先是聽見林沁的聲音一頓，接著便捕捉到一聲哀嚎，隨后是嘈雜的議論聲音和時隱時現(xiàn)的掌聲。

　　他心臟停了一拍，接著劇烈瘋狂地撞擊胸腔，連車鑰匙都忘了拔下直接推門下車跑向KTV。

　　林沁好不容易從人群里擠出來才想起來她還舉著手機，而且還和嚴叔叔通著電話。

　　“嚴叔叔你還在嗎？我沒事…”她剛走到大廳，抬眼正好看見跑進大廳的嚴商。

　　“嚴叔叔？你怎么來…”林沁走過去打招呼。

　　但她話還沒說完，嚴商突然上前將她抱在懷里。

　　林沁大腦空白了一瞬，慢半拍地放下手臂，掛斷電話。

　　遲疑著問：“嚴叔叔？你還好嗎？”

　　胸膛里的失控感愈演愈烈，嚴商手臂收緊，雙手卻握成拳保持著安全距離。

　　他側(cè)著臉虛壓在林沁耳邊，嘴唇輕輕顫抖著深吸一口氣，這才目光深沉地抬起頭。

　　“沁沁，你嚇死我了?！彼奶缋?，喉間哽意還未消散，聲音仍然沙啞。

　　林沁對情緒再不敏感，也從他的表情里看出嚴叔叔的擔心。

　　她抿了抿唇，“抱歉…”

　　“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錯?！眹郎虃?cè)身攬住她肩膀，帶著小姑娘向外走，“先跟叔叔回家吧。”

　　林沁自知理虧，乖巧地跟著他出門上車。

　　“要不要給同學(xué)發(fā)消息知會一聲？”嚴商不動聲色地收斂起情緒，問話中卻潛藏著更深的含義。

　　林沁點頭，點開田欣頭像。

　　嚴商掃了眼她的手機屏幕，放下心開車回家。

　　田欣在包間內(nèi)抱著手機細看林沁的消息，忍不住搖頭。

　　徐明磊挨著她坐過來，“怎么這個表情？”

　　“喏?！碧镄纼A斜手機屏幕讓他看。

　　L：嚴叔叔提前來了，我先回家了。

　　徐明磊：“沁姐先走不是挺正常的。”

　　田欣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高深莫測：“你們男生根本不懂?！?p>　　徐明磊：“？”

　　田欣收回手指，“反正我估計咱們滑雪旅行是去不了了?！?p>　　徐明磊疑惑：“為什么？不是已經(jīng)買機票了嗎？你不想去了？”

　　田欣搖頭，懶得跟他解釋。

　　事實也沒出她所料。

　　嚴商失眠到凌晨三點多，淺睡四個小時就起床聯(lián)系了航空公司的朋友。

　　放下手機后稍作思索，又通知助理準備幾處度假村的套票送來家里。

　　交代完這些，他起身收拾好行李，照舊下樓給林沁準備早飯。

　　田欣被航班臨時變更，機票全部取消的幾聲消息提示音吵醒。

　　睡眼惺忪地讀完短信，她陡然睜大眼睛。

　　臥槽！還得是嚴叔叔??！

　　成熟男人就是給力啊?。『喼苯稻S打擊！

　　她激動地打開微信，敲開譚玉博的聊天框。

　　甜心耶耶：班長你沒戲了QAQ

　　被生物鐘喚醒的譚玉博：什么意思？

　　甜心耶耶：情敵太強大惹，你要不直接撤退吧？

　　譚玉博：？

　　譚玉博：林沁家地址可以發(fā)給我嗎？我今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