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晴朗,宜出行。
惠蘭卯正時分就被王媽媽從被窩里挖了出來,洗臉漱口
洗牙后穿著睡衣被按在梳妝臺前。
頭上梳了雙丫髻,綁了兩條墜著珍珠的玉色云紋發(fā)帶,垂下來到耳邊。
天還沒大亮,惠蘭沒睡醒,看見腦袋上垂著珠珠,習慣性的搖頭晃腦,珍珠打在臉頰上耳朵上,癢癢的挺好玩的。
這樣折騰著,惠蘭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倒是徹底清醒了
然后就被引到桌前吃飯,大清早的,惠蘭半點胃口都沒。飯桌上卻是七碟八碗的,不吃還不行,有講究。
看著堅定的王媽媽,惠蘭深吸了口氣,以風卷殘云的架勢抄起湯匙挨個舀了一口。
吃的急了差點噎著,王媽媽和青果柳芽連忙拍背撫胸端水送湯。
喝了一碗湯,總算把滿嘴的東西送了下去。
“好了,每一樣都吃了,再吃不下去了。你和柳芽她們也都是搬家,你們也得吃!”惠蘭義正嚴辭,堅決不肯再吃,要她們幫忙吃完。
王媽媽無奈,只得招呼了五個丫頭一起上陣,干掉了滿桌子的飯菜點心湯品。
惠蘭連連給她們鼓掌,干的漂亮,既沒浪費糧食又嚴格遵守了習俗,完美又吉利。她笑人家一定會平安喜樂,健康順利!
收拾完碗盤,又讓惠蘭站直了做個木頭架子。王媽媽帶著兩個丫頭給她換衣服。
據(jù)說是頂級繡坊出品的童裝,鵝黃色上襦,玉色齊胸衫裙。惠蘭不懂料子,但是在初夏的季節(jié)觸手冰涼細膩,手感很好,想來不便宜。
兩側(cè)垂下來的衣服系帶被惠蘭纏在手指上轉(zhuǎn)圈玩,被王媽媽制止了,說是會起褶皺,失禮。
惠蘭無所謂,對著穿衣鏡臭美。她曾經(jīng)也夢想穿著漢服cosplay,可惜沒錢沒閑沒時間。
現(xiàn)在她可以每天穿戴整齊了做一個美美的古裝小可愛,惠蘭心里美滋滋。
她提著裙子,對著鏡子左轉(zhuǎn)右轉(zhuǎn)的看,時不時還轉(zhuǎn)個圈,美的不要不要的。
全身上下除了發(fā)帶,就只在耳朵上戴了兩只珍珠耳釘,再沒有別的配飾。
惠蘭覺著自己又仙又美,亭亭玉立,清清爽爽,笑臉可愛,簡直不要太適合夏天了!
惠蘭忙著臭美,就沒在意等了多久。
辰正時分,姑母帶著兩個媽媽兩個丫頭十幾個仆人和十輛馬車浩浩蕩蕩的停在了大門口。堵了半條巷子,引的左鄰右舍出來看熱鬧。
惠蘭驚嘆,姑母真是大氣,也很了解她將會有很多行李啊!
姑侄倆在大門口見了面,才說了幾句話,姑母大人一揮手,“行了,等回了府,咱們娘倆再好好親香。老夫人才吃了飯就催我來接你,姑娘小子們也都沒去上課,都等著見你呢?!?p> 惠蘭沒二話,丑媳婦總要見公婆。而且她也不丑,更不是去見公婆。
國公府這么賞臉,她當然要投桃報李了。
于是惠蘭陪著姑母在小花園的涼亭暫坐喝茶,李管家招呼著家里的護院和姑母帶來的仆從搬行李裝車。
姑母帶來的媽媽丫頭們也被打發(fā)過去和王媽媽她們一起幫忙了。
“這衣服配的好,看著就舒服,霓裳坊手藝不錯。那邊姑母也給你備下了幾套衣服,給你在家里穿?!崩罘蛉诵χ淞丝浠萏m。
“謝姑母,您這樣周到,那我以后有穿不完的新衣裳了?!被萏m抱著姑母的胳膊笑的開心。
“放心,你的新衣服我包了?!崩罘蛉斯回敶髿獯郑飩z都笑了。
兩人喝了兩杯茶,說了一會話,就來報已經(jīng)收拾妥當了。
姑母帶來的一個媽媽口齒伶俐的向她們匯報:一個馬車裝了四口箱子,裝滿了七輛馬車。剩下三輛馬車坐人,夫人和表姑娘坐一輛,另帶青苗青果兩個貼身服侍的;三個媽媽和另一個大丫頭青草坐一輛;惠蘭要帶的另外五個小丫頭帶著各自的包袱坐一輛。
李夫人點了頭,贊了兩句。又囑咐李管家好好守著宅子,注意門戶,有事隨時報到國公府,就牽著惠蘭起身,準備動身開拔。
惠蘭沒意見,她服從安排。該和李叔說的都已經(jīng)說過了,有什么遺漏的,還有王媽媽可以轉(zhuǎn)達,她們每個月都有一天假期的。
大門口處,要跟著走的丫頭們排成一列等著出發(fā)。李管家?guī)е羰氐囊槐娙司墼陂T口處等著給她送行。
偏頭看了看車隊,駕駛員蓄勢待發(fā),跟來的仆從依次排列護衛(wèi)著整個車隊。
馬車空檔處,依稀可以看見有幾位鄰居正在往這邊看。
惠蘭本來眼眶有些發(fā)熱,忽然又笑了。今天這么一折騰,鄰居們應該都知道這家的貴重東西都跟著姑娘搬走了。應該不會再有人打她們家的主意了吧,這門口可還有二十幾號人呢。
惠蘭笑著沖激動又不舍的李家人點點頭,才跟在姑母身后被扶著上了馬車。
姑母扶著惠蘭坐在她身邊,幫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fā)。等青果青苗也上了車坐好,過了一分鐘左右,就有管事的喊了一聲出發(fā),然后馬車啟動。
惠蘭晃了一下,連忙掀起車簾,向翹首看她馬車的李家人揮手作別。
惠蘭咬著嘴唇想哭,她舍不得李叔,舍不得這個真正屬于她的小家。
這些日子她已經(jīng)很少想起從前的事了,這一刻她又想起了她剛來的時候。迷茫,恐懼,忙碌,悲傷,被動應付,疲于奔命,直到現(xiàn)在的處之泰然,融入其中。
李叔和王媽媽他們起了非常大的作用,一點點融化了她心里的抵觸與隔膜。
直到轉(zhuǎn)出了巷子,她心慌了,才真正體會到要分別了。離開把她當女兒一樣的李叔,離開這個靜謐安寧的小家。
于是,惠蘭做了件像個真正的小孩子一樣會做的事,她開始哭。
姑母連忙把她抱在懷里哄,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說乖孩子別哭別哭。
兩個丫頭也滿臉惶急的遞帕子,幫她撫背。
惠蘭哭了一會,就停了下來,她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靜靜的趴在姑母懷里,聽她給她描繪未來的美好生活。
可以和姐妹們?nèi)ビ魏褐郏梢杂晒酶笌еT馬打馬球,可以和表哥們?nèi)ゴ颢C……
惠蘭跟著她的思路開始暢想,心情好了不少。
直到姑母說,“等你八歲了,就能分了院子單獨住了。到時候,你也出孝了,可以每個月回家來住幾天……”
還沒等她說完,惠蘭猛的從她懷里抬起頭,驚喜的問她,“真的嗎,姑母?我可以每個月回家來住幾天?”
李夫人被她嚇的忘了要說的話,嗔怪的白了她一眼,“你這孩子,一驚一乍的嚇我一跳。哪里來的那些傻念頭,這里是你家,你當然能回家了。難不成姑母還能把你關(guān)著不讓你出門?笑話,那不是成了坐牢了!哪里有人連自己家都不認識不能住的,真是個傻孩子!”
“耶,萬歲!”惠蘭高舉雙手,激動的大喊一聲,滿血復活。
是了,她又忘了,大秦沒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一套。對女子的束縛相比宋明清,簡直是開明開放,自由自主?。?p> 李夫人被她逗笑了,擦了擦她的眼睛鼻子,“真是個小孩子,一會哭一會笑,都成了個小貍奴了!”
惠蘭臉皮厚,全不在意,喝了杯水補充流失的水分。然后又抱著姑母的的胳膊問騎馬打獵打馬球游湖的事。
姑侄倆說說笑笑,很快馬車就入了崇仁坊,到了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