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也算風平浪靜。緊趕慢趕的,胤禛總算在月底趕回了京。
京城還是老樣子,巍峨壯麗的城門,人流熙攘的街道,搖著折扇去茶館休閑消遣的達官貴人,提著籠子遛鳥的八旗子弟,還有那操著一口京腔穿街走巷的小販,與四爺離開時一無二致,大清朝的京城依舊那么繁華熱鬧。繁華依舊,只是在生死關(guān)里走過一回的四爺心境已經(jīng)大不相同,想著自己在生死邊緣掙扎時,所想所遺憾的是不能最后看一眼這生他養(yǎng)他的紫禁城,如今九死一生回來,重新見到這熟悉的景致,不由百感交集。
“阿瑪!阿瑪回來啦!”府里幾個大小蘿卜頭早就接到消息,一大早的就在福晉的帶領(lǐng)下早早的候在府外,這一見他們阿瑪?shù)鸟R車從遠處拐角處剛露了頭,早就望眼欲穿的蘿卜頭們立刻驚喜的叫了起來。弘時和弘景大一些還算穩(wěn)重,剩下的幾個小的格格就將勞什子的規(guī)矩拋在耳后,各個揮舞著雙手拔腿就沖著馬車方向而去,嚇得各自的嬤嬤們慌忙在左右護著。
“快,快將各位小主子們護好了,莫讓馬車給刮著了?!备x急急呼道,雖然也為四爺?shù)臍w來而激動不已,可是身為福晉的責任勝過了她自己的情感,尤其是今個這樣的大日子,更是不能容許有丁點的差池的。
駿馬的一聲嘶鳴昭示著這一路風塵仆仆的一干人等,終于回到了這闊別已久的府邸。四爺掀開車轎簾露面的那一剎,饒是向來習慣以寶相威嚴之態(tài)于人前的福晉,也忍不住的紅了眼圈,話也說不出囫圇句來,只是看著四爺一個勁的落淚。
其他府上一同來相候的福晉們趕忙相勸,老四家的鄰居老八的福晉郭絡(luò)羅氏平日里最為敬重她四嫂,此刻見她向來人前端莊的四嫂竟激動的在人前落了淚,不由得心有戚戚焉。想起她們女人一輩子大概也就為了自己的男人而活,可他們男人卻左擁右抱又何曾珍惜過她們的一腔真心?哪怕是這被傳為不甚喜女色的四哥還不是如此?府里的妻妾加起來,還不是一雙手都數(shù)不過來?
郭絡(luò)羅氏給她四嫂擦著淚,臉上帶著笑一個勁的說著俏皮話逗她開心,眼里的光卻是冰冷的時不時的往隨四爺下車的鈕鈷祿氏身上掃。想著可讓這人占了便宜了。
四爺就回府后,武氏幾個就被遣回了府邸,看著她們一個個驚脯未定的模樣,不難想象她們先前都經(jīng)歷了一番怎樣的驚心動魄。
不問福晉相詢,她們就聲音哆嗦著將她們所知道的一一道了出來。三個人你一言我一句相互補充,將各自所了解到的事無巨細的道出,整個事件倒也基本上還原了一二。
原來在康熙巡幸途中,剛滿7歲的皇十八子胤祄患了急性病,康熙十分焦慮,可反觀太子卻無動于衷。更令康熙忍無可忍的是,在返京途中,康熙發(fā)現(xiàn)太子夜晚靠近他的帳篷,從縫隙向里面窺視,便立即懷疑太子可能要“弒逆”。這事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草,康熙忍痛下定決心要廢太子。
本來也沒四爺什么事,可誰知那老十三好端端的也不知究竟是怎的就惹惱了康熙爺,被康熙一怒之下給押解回京關(guān)了起來。四爺和老十三向來親厚,老十三遭難,他豈能袖手旁觀?于是就跪在康熙跟前苦苦哀求,被康熙賞了一腳后,就令人給押了起來,擇日同樣押解回京關(guān)進養(yǎng)蜂夾道里。不是哥倆好嗎,那好啊,那朕就給你們這個機會讓你們好個夠。
而四爺也在這時染上時疫,康熙才下旨好了后讓其回京。在鈕鈷祿的舍命照顧下四爺康復(fù)了,而鈕鈷祿也脫影而出了。
福晉泣不成聲,真是無妄之災(zāi)啊——
此后,大阿哥胤禔莫過于是對此事最蠢蠢欲動的一人,不光在之前的塞外出巡當中向康熙稟告諸多太子的劣事,簡而言之,太子被廢也有他推波助瀾的動作,在太子被廢后,還想要徹底讓太子翻不了身。
因在康熙面前愿替君王弒太子,如此口出狂言,康熙當下震怒,一番怒火都發(fā)泄在大阿哥身上,廢了大阿哥的爵位,并囚禁于府邸之中,大阿哥在無登上皇位的可能。
十月,康熙欲另立太子,卻不料想滿朝文武皆推八阿哥為太子,至此八阿哥成了康熙心里極為忌憚的存在。
當然,此次欲立太子之事不了了之,或者說,他這有意而為的舉動不過是想試探出有哪些人覬覦他的皇位,如今找出一個八阿哥,此后大大打擊了八爺黨的士氣和勢力。
四阿哥心知在這朝廷局勢未明之時,不可爭先做出頭鳥,私底下少了許多多余的動作。
有了一個八弟在,恐怕皇阿瑪最忌憚的便是黨羽之爭了
而且皇阿瑪沒那么容易立太子的,立太子一事豈是戲言,八弟也是因為如此才心切想要當上太子了。
因為皇上不可能另立一個太子又廢了。
他現(xiàn)在還須得做旁觀者,如今還不是他爭皇位的時候,免得引起皇阿瑪?shù)募蓱劇?p> 畢竟皇阿瑪當?shù)没噬线@么多年,一向高高在上,君權(quán)在握,一遭面臨年老力衰不可挽回的窘態(tài),又見著自己如狼似虎的兒子拼命想要他身下的這個位置。皇阿瑪要是不起忌憚之心,恐怕都已經(jīng)不是那個十六歲時便諸殺鰲拜的皇阿瑪了。
......
康熙四十八年年初,康熙因念起與太子的父子之情,一時感懷非常,畢竟教養(yǎng)太子諸多年,一向盡心盡力又偏寵于太子,一遭廢太子,不說自己的心血白費,多年的感情也付諸于東水。
有康熙感懷在前,在有心人故意找來的證據(jù)下,指出太子此前做出的一切失了心智的事都是因為被人蠱惑了,康熙大怒,隨后考慮復(fù)立太子,在諸多勢力的推波助瀾下,復(fù)立太子之事成了。
可在諸位阿哥心里,太子能被拉下一次,未曾不能有第二次,況且皇阿瑪未必完全是出于父子情深復(fù)立太子。
跟一個帝王說父子情深,那恐怕是笑話,恐怕還有皇阿瑪更深一層的考慮在。
于此同時,皇上大封皇子阿哥,三阿哥為誠親王,四阿哥為雍親王,五阿哥為恒親王。
七阿哥為淳郡王,十阿哥為敦郡王,九阿哥、十二阿哥及十四阿哥為貝子。
至此,朝廷局勢有所穩(wěn)定,朝廷大臣和阿哥不再緊切的盯著太子之位,太子與諸位阿哥也形成一個平衡的局勢,先前康熙特地壓著自己阿哥的爵位不過是為了太子的地位能更穩(wěn)固。
如今少了這層考慮,阿哥們都如狼似虎盯著太子之位,太子也不能像以往一樣端坐高高在上的儲君之位了。
而四阿哥當?shù)昧擞H王,不說前朝如何反應(yīng),府邸的主子們都是歡喜的。
特別是在四阿哥多出了一個側(cè)福晉之位時,后院有子嗣的侍妾們都蠢蠢欲動,畢竟那可是親王側(cè)福晉,要是真得了那個位置,自己的地位豈不是水漲船高,而且自己的阿哥也能爭一爭親王世子之位了。
佳敏的冠服換成了親王側(cè)福晉的冠服,至于貝勒側(cè)福晉的那一套已經(jīng)壓在箱底了,更別說最先的阿哥側(cè)福晉冠服別說是壓箱底了,恐怕都已經(jīng)在庫房積灰了。
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佳敏也不例外,不過她在穿過新的冠服以后,稀奇了好一會兒,過了幾個時辰便嫌重了,脫下了冠服,還是穿著平常的旗裝舒服。
當然,四爺多出了一個側(cè)福晉之位,佳敏不可能沒有注意到這件事,不過即便后院的庶福晉和格格們?nèi)绾蜗酄?,這位置應(yīng)當不會再從侍妾們當中選人來做了。
有她和李氏在先,已經(jīng)足夠了,再多的,恐怕是由皇上下旨賜婚了。
畢竟她們當上側(cè)福晉的時候還是四阿哥是一個光頭阿哥的時候,當上阿哥側(cè)福晉遠沒有親王側(cè)福晉那般難,如今四阿哥成了雍親王,一個王爺側(cè)福晉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當上了,至少有好些滿洲貴女盯著這個位置了。
果然不出意外。
康熙五十年年初,年氏正式入門,為雍親王側(cè)福晉。
年氏進門后,這府邸好不熱鬧,給福晉請安之時,難得整個后院的人都早早出動了。
佳敏心里對這位年側(cè)福晉極為好奇,到底是怎樣的容貌才能在原來發(fā)展中接替李氏成為府邸最受寵的存在。
見了面后,佳敏心想,比李氏年輕,姿色差不了多少,與早先的李氏有得一拼,卻在氣質(zhì)上勝過李氏。
目前的四親王府,明眸皓齒,冰肌玉骨,云想衣賞花想容這句話莫過于是為佳敏量身打造的,李氏是明媚嬌艷的顏色,年氏是清麗婉約的顏色。
年側(cè)福晉的性子極傲,得知別的侍妾早早到了正院,自己偏偏拖得極遲,見了面也只給福晉行禮敬茶,朝府邸的另兩個側(cè)福晉點了點頭,隨后一聲不吭坐到位子上,完全視若無睹后院其他人。
可差點沒將武庶福晉給氣壞,這個年氏不僅搶了她的側(cè)福晉之位,還敢公然無視她,不過是一個賤人!
心高氣傲如武庶福晉已完全受不了年氏的無視,低調(diào)慣了的伊庶福晉對年氏也有幾分不滿,不過是個新人,就算位子端得再高又如何,小心有一天摔了下來,徒留滿地的狼狽。
李側(cè)福晉看著把自己比下去一大截的新人,冷笑一聲,“怎么?年側(cè)福晉這是沒見著其他人?我們這些姐妹可盼著年側(cè)福晉的到來呢?!?p> “既然盼著,怎么沒見著你們向我請安?難不成諸位妹妹的規(guī)矩都拋到腦后了?”年側(cè)福晉似笑非笑道。
她一慣是家里最寵的女兒,就算現(xiàn)在出嫁到雍親王府,也不是府邸區(qū)區(qū)一個家世低微憑子上位的侍妾就能夠指責她的。
“你!”李氏顯然是被氣狠了,這新來的側(cè)福晉果然是個不識好歹的,居心莫測,膽大妄為!
伊庶福晉瞥了一眼福晉,發(fā)現(xiàn)福晉臉上仍是平靜的神情,心里不免遺憾,若是福晉將這新來的不懂規(guī)矩的側(cè)福晉好好教訓(xùn)一頓,以后可得有好戲看了。
可惜了。
“李姐姐還是多回去照照鏡子,若是爺出現(xiàn),恐怕這副猙獰模樣早就嚇著爺了?!蹦陚?cè)福晉這嘴皮子可夠厲害的,一下子將李氏損了又損。
李氏如同一點就著的炮仗,臉色青了紫紫了青,活脫脫一調(diào)色盤,礙與周圍沒人幫她說話,便不了了之,只是那眼神還死死的盯著年氏。
真是好囂張的性子。
佳敏微微垂眸,果然一副好家世給年氏帶來的底氣可不僅僅是一個側(cè)福晉的位置,就算當面數(shù)落那些老人,恐怕也不怕爺?shù)弥吘鼓晔系男珠L正是爺?shù)紫碌牡昧Ω蓪ⅰ?p> 大概也是因為如此,福晉便秉持的一副冷靜的模樣,不怎么在意年氏的舉止,左右年氏的存在不單是一個側(cè)福晉,更是爺聯(lián)絡(luò)下屬的手段。
年氏是只諷刺李氏一人,沒有招惹她,可李氏也是院里的老人了,與她本就處于同一陣營上,年氏初來乍到,心高氣傲,要是真將院里的老人都壓下了,她這個同為側(cè)福晉的,還不得被年氏小瞧,以后少不了麻煩。
“年妹妹何必在李姐姐的話,李姐姐不過是初見年妹妹,還未熟悉起來,才讓妹妹見笑了。”尹氏笑了笑,溫聲道。
年側(cè)福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動了動,似是想說些什么,還是被自己硬生生壓下了,“呵,尹庶福晉這話說的有意思,大不了我不與她們一般見識。”
說完低下頭來玩弄著自己的纖纖玉指,看也不看人。
而佳敏沒樹敵的想法,開開心心的看熱鬧,多好。
等請安結(jié)束后,年氏率先起身離了正院,仿若一刻都不想多留。
年氏進府后是住下了后院除卻福晉的正院及張側(cè)福晉的院子外,最大的一個住處。
只是她不大滿意,福晉如此也就算了,一個由格格升為側(cè)福晉的張氏,怎么能比得過由皇上親自下旨當?shù)糜H王側(cè)福晉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