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前往府城
時光飛逝，春去暑來，轉(zhuǎn)眼已是五月。端午佳節(jié)將至，華亭縣城內(nèi)早已彌漫著粽子香味，家家戶戶掛艾草，佩香囊，彼此相攜著去河邊看劃龍舟，大街小巷人流涌動，好一派節(jié)日歡騰的氣象。
顧府內(nèi)也是忙碌不已，今日老爺夫人要帶著少爺們到府城里去和顧老太爺共度佳節(jié)，行李、馬車、節(jié)禮還有主子們的各式物件，都得快快齊備，眼看時候不早，下人們忙得腳不沾地，恨不得能學(xué)會分身術(shù)。
“哥哥！”顧云巧拿著一個香包，一到人多的地方就努力縮小步子、穩(wěn)住身形，做出端莊的樣子。等進(jìn)了顧云霽的院子，沒人再盯著她是否像個大家閨秀，便按捺不住性子，迫不及待地跑起來。
“哥哥，這是我親手做的香包，里面放了些雄黃、艾葉之類的香料，你去府城的時候就戴在身上，可以辟邪?！笨粗惆硝磕_的針法，顧云巧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才從馮嬤嬤那學(xué)了些時興的繡樣，緊趕慢趕才在你們出發(fā)前繡完，繡得不太好，你別嫌棄。”
顧云霽接過香包，仔細(xì)地佩戴在腰側(cè)，毫不吝嗇夸獎：“怎么會嫌棄？這可是我妹妹給我做的，針腳又密，圖案又好，配色也搭，繡得多好啊，我都快舍不得戴了！”
他夸得真切，顧云巧心情愉悅了不少，可一想到自己和家中姐妹今天不能去府城，要留在家里，又不高興地扁扁嘴：“這次你們?nèi)ジ?，我卻只能留在家里，沒意思?！?p> 顧云霽笑著安撫道：“府城里一大家子人，地方就那么大，咱們?nèi)艘侨ザ嗔?，站都站不開。父親說等過了重陽，祖父壽辰的時候咱們再一家子齊齊整整地去給他老人家祝壽。何況我們走得又不久，晚上就回來了，聽話?！?p> 這時，旭冬從外面小跑進(jìn)來：“三少爺，時辰差不多了，該出發(fā)了。”
顧云霽不再磨蹭，又去和趙姨娘說了幾句話告辭，便快步走出門去。
顧府門外，顧開禎和王夫人已經(jīng)在隊伍前列的馬車內(nèi)坐好，顧云霄和顧云霖也正準(zhǔn)備翻身上馬。
原身記憶里上一次騎馬還是九歲，如今騎藝早已生疏，看著面前的高頭大馬，顧云霽有些發(fā)怵。
“三弟。”見顧云霽躊躇，顧云霄出聲道，“你若不習(xí)慣，就去坐后面那輛馬車吧?！闭f著，他指了指隊伍中的一輛空馬車，那就是為了萬一主子們不想騎馬想坐車而提前預(yù)備好的。
“沒事，我可以?！闭f著，顧云霽就在旭冬的幫助下磕磕絆絆地上了馬。出門機(jī)會不多，他還是想騎著馬看看道旁的風(fēng)景，何況馬車顛簸，等到了府城，怕是能把他的骨頭架子都給晃散了。
人到齊，顧開禎從馬車內(nèi)掀開門簾探出頭來，對著小廝道：“出發(fā)?！?p> “出發(fā)！”小廝回身高喊一聲，隨后隊伍開始慢慢挪動起來。
過了一會兒，顧云霽適應(yīng)了騎馬的感覺，便走上前去和顧云霄并著肩，說道：“大哥，我好幾年沒去府城了，對族里的叔伯親戚也不太熟悉，你給我講講這里面的人和關(guān)系唄，免得犯了誰的禁忌，沖撞了長輩就不好了。”
顧云霄也不推辭，介紹道：“你上次去府城年紀(jì)還小，怕是沒什么記憶，這里頭人多關(guān)系又雜，這次也只是過個端午節(jié)，好些遠(yuǎn)房親戚都不會來，你就先把咱們祖父這一支理清楚就足夠了?！?p> “祖父顧正德是嫡長子，是咱們顧氏宗族內(nèi)現(xiàn)任的族長，下面還有個嫡親的弟弟顧正律，也就是我們的叔公。他們兄弟倆感情很好，兩房到現(xiàn)在都沒有分家，仍然住在一個府里。祖父呢，有四個兒子，長子和幼子是嫡子，都和祖父住在一起。咱們父親排行老二，和另一個庶出的三叔則在成家之后就分出去單過了?！?p> “大伯顧開禮，現(xiàn)任松江府同知，有兩個嫡子一個庶子，分別叫顧明宣、顧明安，還有……”
聽到這，顧云霽腦子已經(jīng)跟不上了，不等他發(fā)問，旁邊不知何時湊上來的顧云霖就一臉挫敗地出聲打斷道：“這都什么跟什么呀，一團(tuán)亂麻似的，我可記不住這么多，到府城再慢慢認(rèn)人吧。大哥，你現(xiàn)在只要告訴這當(dāng)中有沒有什么忌諱，比如某某有不能提的隱痛之類的就行了?！?p> 顧云霄也不惱，稍微思尋了一下，說道：“嗯——祖父曾經(jīng)有個十分疼愛的小女兒，七歲的時候出天花沒了，到現(xiàn)在他都聽不得天花兩個字。叔公的嫡長孫，前幾年不知怎的摔斷了腿，科舉無望，你們可不要在他面前提這個刺激他。還有四叔，患有弱癥，身體一直不好，年過而立還沒個子嗣，過兩年祖父應(yīng)該要從族里過繼個嗣子給他?！?p>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把整個顧家的人和事在腦子里細(xì)細(xì)地過了一遍，這才說：“嗯，差不多就這些。若有遺漏的等我想起來再告訴你們?！?p> 顧云霽苦笑了一下，感慨道：“咱們顧家真不愧是有數(shù)百年根基的大家族，光是親戚關(guān)系都讓人弄不清。就這還只是叔伯兄弟，要是再加上姐姐妹妹姑姑嬸嬸之類的，我怕是頭都要炸了?！?p> 說起這個，顧云霄的神色中露出一絲驕傲：“那是自然。我們顧家根基深厚，累世官宦，族中子弟遍布天下，在整個江南也算得上名門望族。就憑咱們松江顧氏的出身，將來要是做了官，定然仕途平順，同僚上官也都得敬我們?nèi)??！?p> 顧云霖有些不以為然，小聲抱怨道：“你是嫡子，當(dāng)然不一樣了，家產(chǎn)都是你的。我一個小小庶子，就算生在這樣的大家族里，又有誰會在意呢？”
聞言，顧云霄一改平日里溫和的樣子，罕見地發(fā)了火，斥道：“你自己不上進(jìn)，莫怪庶出的身份！雖說嫡庶有別，只有嫡子能繼承家族宗廟。但無論是咱們家還是整個顧氏，嫡子庶子都是一樣的教養(yǎng)，何曾苛待過庶子？你別忘了，我也是庶子的兒子，父親也是庶子！你若敢再說這樣的話，仔細(xì)你的皮！”
這話倒也不假，苛待庶出子女，那是下等人家才做的事。像顧家這樣的世族，無論嫡庶，對子弟都是一樣的教育和培養(yǎng)。區(qū)別只在嫡子天生就被寄予更高的期望，即便不成才，也有家族兜底，而庶子若是碌碌無為，就只能被人慢慢遺忘掉，不會再得到更多的資源了。
此時，顧云霖也知道自己失言，訕訕地賠了好一會兒禮，顧云霄才消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