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殿。
殿內(nèi)清風(fēng)徐來,清靜異常,自從前幾日轉(zhuǎn)輪王受令統(tǒng)帥十殿閻羅后,第一殿的門前就日漸奚落,現(xiàn)在已是空無一人。
秦廣王的職責(zé)本是查明善惡,總督十殿,但蔣韻之前一直是代理,查明善惡的職責(zé)交予了第五殿,輪回轉(zhuǎn)世的判決全權(quán)放給了第十殿。
如今就連第一殿的地位也不保了,現(xiàn)在第一殿可謂是十殿之中唯一一個無事可做的地方。
蔣韻的雄心壯志剛剛開始就要結(jié)束了,張恒見自家殿下近日一直在書房內(nèi)長吁短嘆,便獻計道:“殿下,轉(zhuǎn)輪王欺人太甚,您應(yīng)該收回屬于咱們第一殿的權(quán)力了?!?p> 蔣韻抬起緊縮的眉頭:
“拿什么收?現(xiàn)在人家才是十殿閻羅之首?!?p> 張恒上前附在蔣韻耳邊:
“在十殿會議上,您可……”
蔣韻眉間舒緩,恍然大悟道:
“當(dāng)真是讓我毛塞頓開??!張恒,今后你便是我第一殿的總管?!?p> “謝殿下!”
【第五殿】
祁靈脖子上坐著小小白,一手提溜著小小黑:
“嘿嘿。謝兄,又要來叨擾你了!”
只有一瞬間,謝必安總是掛著笑意的臉色有些難看,只見他看向小小白:
“荒唐!如此對待館主,成何體統(tǒng),當(dāng)真不知一點禮數(shù)?!?p> 小小白渾身一顫,哆哆嗦嗦從祁靈身上下來,拉著祁靈的褲腳樣子很可憐,圓溜溜的大眼睛馬上就要哭了,小小黑握著小小黑的手,雙腿打抖:
“不準(zhǔn)泥欺負小小白!”
然后做了一個鬼臉,拉著小小白就跑的無影無蹤了。祁靈哭笑不得:
“謝兄,干嘛和孩子置氣,我和他們兩個玩的挺開心的?!?p> 謝必安臉色恢復(fù)了一貫的溫柔:
“小館主有所不知,曾有一高人說過,小時候若是不把他當(dāng)人,長大了也做不了人?!?p> 可是小小白無論如何都成不了人啊。
一只重睛鳥落在了重明肩上,隨之和他融為一體,重明嘴角微微一笑:
“那個叫鹿子幽的小子果然有問題?!?p> 祁靈都忘記重明還有這技能了,忙問道:
“你的分身看見什么了?”
原來剛剛把那叫做元晨的人交給何其和白婉的時候,重明便在元晨體內(nèi)放置了一只重睛鳥。
判決司,大殿。
“大人,小人真沒有做出那檔子事??!”
不管元晨怎么哭喊,鹿子幽只當(dāng)沒有聽見一般:
“此惡鬼已然認罪,殺害親人,實在可惡,素素將之打入第八層寒冰地獄,勿需再議?!?p> 冥界之下共有十八層地獄,在十殿都有一處地獄之門,可直接將犯了惡行的鬼怪丟入既定的地獄,除了罪惡滔天,需要三殿閻羅以上共審的惡鬼,一般的鬼犯各殿可自行,不必相互通告。
元晨只覺靈魂戰(zhàn)栗,無助的看向四周,大小的判官都帶著似笑非笑的笑容看著他,兩名鬼差扒光他的魂體衣著,駕著他向地獄之門的方向走。
“大人!大人!我要見我弟弟,我要見我弟弟!”
弟弟?鹿子幽微閉雙目,感覺四周判官翻生死簿的聲音竟比點錢還要動聽,心中暗想:
“你那弟弟和妻子,可活的好好的,你到哪里去見?”
重明將上訴之事情一一告訴了祁靈和謝必安:
“未經(jīng)審查,直接將人投入寒冰地獄忍受冰山之苦,這便是白無常大人口中那公正的鹿子幽?”
人間,元家村。
元晨的葬禮辦的很簡易,除了在堂屋里停一口棺,再無其他了,村子里的人都不屑于來這個心腸歹毒之人的家中祭奠。
村口洗菜的大媽們都在一邊閑聊,張大媽率先開口道:
“你們說那個元老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據(jù)說外面有了相好的,就要把他那可憐的老婆金秀給害死,他親弟弟元正去阻止也慘遭毒手,太不是東西!”
李二嫂甩了甩白菜上的水:
“可不是嘛!怎么說人在做天在看,直接被土地爺爺給砸死了,遭天譴了吧!”
“就是就是,他這些年不在家,那元正的為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咱們村的孤兒寡母,哪個少了人家的幫助???又是水稻又是花生的,還好這次沒什么大礙,聽說今天晚上就能出院了?!?p> 何老太最后洗了洗芹菜:
“都別瞎傳了!哪個眼睛看見元晨殺人了?警察還在調(diào)查呢。”
“可惜啊,要是何其警官還活著,這點破事哪能拖著不辦,記得何警官可是為了救元晨那小王八羔子才犧牲的!那時候他還說長大要成為第二個何警官呢,我呸!”
何老太的眼眶一陣濕潤,顫顫巍巍回家了。
夜晚,整個元家村都聽見了元正哭嚎的聲音:
“哥??!我的哥??!”
不少人都來勸阻,勸他寬慰一些,可元正充耳不聞,頭在地上砸破了皮也不罷休,大人又是一陣感慨,“阿正可真是個好娃子,你那哥出去幾年人性都弄沒了!”
“不準(zhǔn)你們說我哥!”
眾人都被元正攆出家門,元正把門鎖上后又是一陣哭叫不語。
凌晨時分,村里已經(jīng)看不見光亮了,元正只感到背后一陣松軟,他知道是嫂子金秀趴在了自己背上:
“嫂子,弄這做甚!暫且忍兩天,往后咱們不是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
金秀趴在他的背上左右蹭著溫暖的身子,“阿正-,這兒多好多刺激啊?!?p> 女人的聲音如毒藥一般浸入了元正骨頭,他整個人都酥了,直接將嫂子反壓在身上,就要在這靈堂上行那茍且之事,兩人興致正高,只感到陣陣陰風(fēng)。
“冷??!秀,你感到了嗎?”
“冷什么咧!我真熱著呢,你該不會不行吧?”
叮鈴鈴的鐮條聲音響過,四周的燭光瞬間閃滅,兩人這才察覺到不對,害怕的蜷縮在一起:
“阿正,該不會是你,你哥那死鬼回來了吧?”
元正的冷汗直出,舌頭打結(jié)道:
“不可能!大仙兒和我保證過,他永世不得超生!”
何其突然出現(xiàn),坐在棺材上對一邊目瞪口呆的的白婉說:
“自己看,他們可沒死?!?p> 兩人哪里見過這黑白無常索命的場景,都嚇得昏死了過去。
白婉費解的踢了踢兩人:
“不對啊!那日我真真切切地看到鹿大哥在生死簿上把他們的名字劃去了啊?!?p> 若是眼前的是活人,莫非那元晨真是冤枉的?那鹿大哥?
白婉正想著,只見何其的鎖鏈已然伸向了二人,她立即用招魂幡將鐮刃打偏方向:
“你瘋了?。??鬼差不得對活人出手你忘了嗎?”
“呵,既然你說生死簿上沒了他們的名字,我勾魂有何不可?”
白婉連忙拽走了何其:
“走??!該不該抓他們不是你我能決定的!”
第五殿
判決司一如既往的忙碌,但鬼犯的哭喊聲比謝必安記憶里更頻繁了,這些人本就是十惡不赦之徒,謝必安此前也不覺這喊冤聲有什么。
“叫鹿子幽出來見我?!?p> 一邊的鬼差趕緊進去報信,不一會,鹿子幽就面帶春風(fēng)的跑出來了:
“白無常大人!有失遠迎!公務(wù)繁忙,切莫怪罪?!?p> 重明不屑地說:
“忙著收錢嗎?”
此話一出,鹿子幽的臉色明顯變了,頗有一種被人惡言中傷的意味:
“白無常大人,這二位是?”
“萬妖館新任館主,祁靈,還有神鳥重明?!?p> 鹿子幽臉上不悅的神色一掃二盡,謙卑的請三人進房內(nèi)一敘:
“久仰大名。重明先生剛才說笑了,這判決司最是勞累,哪里有什么錢啊,只有數(shù)不完的文書和案子。”
祁靈開門見山道:
“我聽說,有個元晨的鬼,沒有審查就打入了第八層地獄,這是否合理呢?”
鹿子幽聞言看了看謝必安,見了后者點頭便說:
“實在抱歉,在下每日要審理的鬼犯太多了,當(dāng)真不知這元晨是何人。館主放心,我即刻讓他們?nèi)ゲ??!?p> 欲蓋禰彰,更讓祁靈確信這鹿子幽絕非善類。
謝必安四處觀望,只見各位判官不茍言笑,很有耐心地詢問每一位鬼犯的經(jīng)歷,這可容納數(shù)百場審議的判決司竟如此有條不紊,沒有一點嘈雜的聲音。
“鹿子幽,杜萬大人不在的這些年,你做的很好嘛?!?p> “多謝白無常大人贊賞,杜大人提攜之恩,無以為報,只得盡心盡力以效犬馬之勞?!?p> 謝必安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坐在了鹿子幽的判官椅上,“若是我說,我要重新提審那個元晨,不知鹿判官可愿意?!?p> 鹿子幽下意識地擦了擦鬢角,但沒有汗:
“白無常大人,鹿子幽自然愿意。但自古以來,各司各執(zhí)其職,如此擅自更改規(guī)矩,只怕杜萬大人不許?!?p> 謝必安和重明對視一眼,后者心領(lǐng)神會,只燕雀扇動翅膀的功夫,鹿子幽便被重瞳之力和招魂幡控制的紋絲不動。
眾判官見此皆嘩然道:
“白無常大人意欲何為?”
謝必安走到人群間,微笑著向四周抱拳道:
“此乃我與鹿子幽的私事,與各位無關(guān),若是我錯怪了他,愿承擔(dān)一切職責(zé),隨后,正色對周圍的鬼差說:
“帶元晨過來,以及,把元家村的生死簿拿來。”
重明提醒道:
“讓他們先把元晨的衣服穿上。”
祁靈不知兩人在耳語什么,反倒是自顧自的意淫了一段cp故事。
不到一個時辰,那元晨現(xiàn)在已是魂體閃隱,漂浮難安了,白無常讓祁靈做到判官的位置上,眨眼道:“小館主,全都交給你了。”
第一次當(dāng)審判官,祁靈還真的有一些激動,面前的文書都已經(jīng)整理好了,只一方硯臺,一個驚堂木,生死簿名冊已翻到了元家村那頁。
“元晨,你說你有冤屈,當(dāng)真?”
元晨啞然失笑,他的心中再難有公道了:
“您說如何便是如何,只求少一些折磨,賞小人一次投胎轉(zhuǎn)世的機會?!?p> 這時何其和白婉回來了,他們看見元晨很是吃驚,便將所見之事全部和祁靈說了,祁靈查找金秀和元正的名字,上面果然沒有紅線。一拍驚堂木:
“好??!你個鹿子幽當(dāng)真是膽大包天!快說,是何人膽敢與你串通擅改生死?”
隨著招魂幡的收回,鹿子幽現(xiàn)在可以開口說話了,眼見大局已定,只得交代:
“人間的一個神婆,沒什么本事,會些唬人的伎倆?!?p> 白無常怒視道:
“還敢狡辯?當(dāng)真只是會唬人?”
鹿子幽突然癲狂地笑起來:
“白無常大人,你以為我需要工作多久才能和你們一樣清閑?憑什么你們這些家伙就能什么都不管,坐收漁翁之利,而我們盡心盡力收了一點就要被各種指責(zé)?我累了,再多的熱情都消耗完了,你知道我連續(xù)工作數(shù)日毫無獎賞,而杜萬只需要往殿下的閨房跑就能高枕無憂的感受嗎?”
在場的人一時間都找不出反駁的點,只有祁靈開口道:
“不要轉(zhuǎn)移話題了,鹿子幽,你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處?這么多年,元晨這樣的案子你經(jīng)手了千千萬吧?”
判決司開始劇烈的抖動,只見鹿子幽的身體越來越大,生生掙脫了重瞳之力的束縛:
“哈哈哈哈!這就是我得到的好處!只需要動動手,人間就會送給我數(shù)不盡的陰鈔和信徒之力,謝必安,你知道嗎?只怕是殿下在人間的信徒都沒有我多!”
鬼神之力,不比妖力,往往受信仰的影響極大。
鹿子幽的身子開始扭曲變形,變成了一只散發(fā)幽藍色光的巨鹿,它的聲音回蕩在四周:
“謝必安!放我走,從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謝必安招魂幡劇烈變大,將鹿子幽整個籠罩其下,卻不能對其產(chǎn)生絲毫的影響,一旁的重明插著雙手作壁上觀,祁靈吐槽道:“重明,快呀!它要跑了?!?p> 重明注視著祁靈的眼睛:
“我可不需要這種角色來修煉。”
祁靈心頭一愣,自己到冥界后,除了那骷髏鬼王,其余都是自己無法戰(zhàn)勝的對手,現(xiàn)在這個鹿子幽簡直就是天賜的經(jīng)驗包。
磅礴的妖力在祁靈身上涌現(xiàn):
“就拿你來試試本小姐的一禪境界有多恐怖吧!”
鷹鳴云霄的聲音在判決司響起,一雙妖力凝結(jié)而成的漸變云霞色翅膀在祁靈背后產(chǎn)生,強烈的風(fēng)流從她的腳下升起,而在她的手腕上則出現(xiàn)了一把云紋雕飾的袖劍。
鹿子幽猖狂地大笑:
“哈哈哈哈哈!小姑娘,我可沒時間陪你玩換裝的過家家游戲!”
他以每秒數(shù)十米的速度狂奔出去,轉(zhuǎn)瞬間就不見了身影,祁靈是明明第一次使用這力量,卻無比的熟悉。
“云中君,助我。”
隨著祁靈云紋袖劍一指,一道寬闊的空中氣流出現(xiàn)了,祁靈在這道氣流中前行速度堪比光速,瞬間閃現(xiàn)到了鹿子幽面前,在他還在為逃出生天慶幸的時候,已經(jīng)只有鹿首的眼睛還能自由眨動了。
祁靈在氣流中只是試探性的揮出了幾次袖劍,無數(shù)道光紋就將鹿子幽的軀體分解了,速度太快,以至于沒有一絲血跡,鹿子幽身體的每一塊碎片都向著不同的方向前進,不一會就魂飛魄散消弭于無形之中了。
這冥界的鬼被殺后便會魂飛魄散,形神俱滅,看不見尸體,祁靈也就沒感到過多的不適。
一股藍色的鬼力涌進了萬妖譜中,部分鬼力進入了祁靈的身體:
“果然,我能承受的地步。不知道還需要多久才能到雙星的境界呢?”
判決司的聲音驚動了杜萬,精明強干的他很快就理清了事情的始終:
“元晨,這次是判決司的過錯,你可選擇一個想要的出身作為彌補,來世不必再有這種苦楚。至于你的妻子和弟弟,自有人間的法律管轄。何其,白婉,你二人素素將所有與鹿子幽勾結(jié)的人間神婆悉數(shù)拿來,是生是死,再行判斷。所有判官都需要接受檢查,自首者可減輕一等處罰。必安兄,待到那小館主回來,我定和她親自道謝。”
謝必安招招手:
“小事小事,對了,重明兄呢?”
元家村
村里人為了彰顯自己的熱心腸,一大早就去幫元正操辦喪事,但久久喊門到中午也不見應(yīng)聲,著急下只得報警。
警察來后,看見的卻是昏倒在地,尚未著衣的叔嫂二人。
從此,村口洗菜的大媽們又有了新的話題。
“那個元正啊,可真是畜生!我說他怎么平日里看人鬼鬼祟祟的!”
“是?。『退┳酉垢?,還要害他哥,你們說,那老趙家的媳婦不會也……”
“難說??!誰知道那畜生平日里幫我們安的什么心!何老太,您說呢?”
“…………”
何老太嘆著氣擇菜,好人總是不長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