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奴顏婢膝李小郎（二十七）

　　等到眾人散去，等到灑掃的宮人將湖心涼亭清理干凈后退下，仿若什么也沒發(fā)生，一直藏在樹林里的呂兮雅才捂著嘴顫抖著身體站起來。

　　方才若非李小寂幫她，只怕她也要落得個和十一妹一樣的下場了。

　　想起親眼目睹的一切，呂兮雅便忍不住的落淚，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申瑜不是一向疼愛十一妹么，即便這份疼愛夾雜著算計，但那些縱容與耐心也是真的。

　　忽然，呂兮雅腦子里閃過一件事，卻是十一妹前段時間努力鉆研各類花草，格外注意香云花的畫面，難道今日之禍與它有關(guān)？

　　搖搖頭，呂兮雅閉上眼用盡全力的調(diào)整呼吸，她必須快些恢復(fù)氣力，好及時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呂兮雅之所以會出現(xiàn)在這附近，卻是預(yù)備抄小路越過御花園去宮里的藏書閣找些書籍閱讀，曉得十一妹正和申瑜游玩的她，自不會不識趣的打擾。

　　路上，呂兮雅遇到有事進(jìn)宮的李小寂，恰巧順路，兩人也就一前一后的同行了，而她終于有機(jī)會當(dāng)面道謝。

　　不意外的，李小寂并未把那天的事放在心上，只提醒她人心易變，墨國的過往已成為過去，宜國的現(xiàn)在才是她的未來。

　　呂兮雅受教，見李小寂態(tài)度溫和，似乎有意示好，便趁機(jī)問他藏書閣里可有什么適合現(xiàn)在的她拜讀的書本。

　　李小寂順勢推薦了一些，呂兮雅命身邊的侍女一一記下，打算慢慢的閱讀，理解透徹。

　　“當(dāng)然，若殿下看得更遠(yuǎn)一些，燕國的天武女帝會是一個更值得了解的人物?！痹S是聊到了興頭上，李小寂隨口的提了一嘴這位傳奇女子。

　　呂兮雅眨眨眼，同為女子，她自然也對燕國的第一位女帝倍感崇拜，可惜，墨國厭惡女子為帝，她們不能閱讀與之有關(guān)的書籍。

　　難道宜國允許？

　　正好路過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到了和呂兮雅分開道路的時候，李小寂停下腳步，低聲道：“藏書閣第三層靠右的位置會有殿下需要的?！?p>　　呂兮雅不自覺的睜大眼睛，嘴角微翹，一絲笑意浮在臉上。

　　笑意未深，便在此刻聽到十一妹的奶嬤嬤撕心裂肺的求饒聲，呂兮雅和李小寂對視一眼，下意識的湊近。

　　湖岸邊設(shè)計巧妙，兩人所在的位置被樹林牢牢擋住，進(jìn)入其中，角度若是找對了，便可輕易看清湖心涼亭發(fā)生的事，卻不想，竟是這般慘劇。

　　世人皆傳申瑜是個瘋子，可這段時間的接觸，饒是呂兮雅百般戒備，仔細(xì)觀察，都半點看不出來。

　　直到今天，直到親眼見證申瑜的發(fā)狂，呂兮雅才意識到自己意圖做宜國的儲妃，甚至皇后，是件多可怕的事。

　　終于恢復(fù)力氣的呂兮雅猛地擦擦眼淚，拉起隨她出行的兩個侍女轉(zhuǎn)身便跑，躲回自己的寢宮，假裝她從未出現(xiàn)過。

　　又有李小寂帶著人大肆追殺“刺客”，宮里亂糟糟的，倒也暫時無人注意到她的動靜。

　　“殿，殿下……”面色慘白的兩個侍女即便回到了寢宮，也依然惶恐不安，不住地顫抖著。

　　呂兮雅瞧著兩人的樣子，明白她們嚇破膽了，但情勢危急，沒有她們慢慢緩解的時間，心一狠，一人給了一個巴掌。

　　從未責(zé)打過近身侍女的呂兮雅這次是發(fā)了狠的，打完人，她的手亦疼得厲害，兩個侍女捂著臉，眼神呆滯了半天，才漸漸的反應(yīng)過來。

　　“本宮會盡快把你們嫁出去，嫁了人，安心過日子，什么也不要聽，什么也不要說，如此，才能保住性命，保住余生的安穩(wěn)！”

　　呂兮雅看著兩個侍女的眼睛，有些頭疼的嘆了口氣，卻及時的想出了她們的出路，慢一步，她們只會被滅口。

　　畢竟呂兮雅和李小寂結(jié)伴來到御花園附近的事不是秘密，哪怕李小寂站出來擔(dān)下一切，申瑜也遲早會知道真相。

　　在他抽出手來解決她之前，她必須為從小陪伴她長大的侍女們尋找一條活路，好歹全了主仆一場的情誼。

　　兩個侍女并非愚鈍之人，怎會不懂呂兮雅的良苦用心，對視一眼，含淚跪下謝恩，此一別，主仆再難有見面之日，不舍卻必須舍。

　　可她們走了，公主該怎么辦？

　　許是看出了兩個侍女的心思，呂兮雅深吸一口氣，命她們下去準(zhǔn)備冰塊，她得讓自己冷靜下來，再讓假裝變成真實。

　　皇宮鬧刺客，死了一個忠仆的事，并未引起太多波瀾，倒是十一公主因此驚嚇過度，一病不起，引來了各方關(guān)注。

　　同一時間，呂兮雅偶感風(fēng)寒，臥床不出，因身邊侍女照顧不周，隨意將人嫁了出去的消息也引得一些人注意，怎么回事，兩個公主都病了？

　　申瑜聽到消息，禁不住冷笑一聲，道：“她倒是乖覺?！?p>　　如呂兮雅想的那樣，便是李小寂擋在她身前，替她擋了一劫，過后，她還是逃不過帝王的清算，為求自保，只得竭盡全力的應(yīng)對。

　　裝病示弱，火速打發(fā)侍女，便是她的對策，只希望爭得一線生機(jī)。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申瑜沒有為難呂兮雅，倒是在李小寂追殺“刺客”失敗后，發(fā)了怒，罰李小寂禁足府內(nèi)。

　　呂兮雅收到消息，微松口氣，明白這一關(guān)她算是勉強(qiáng)度過了，便調(diào)整好狀態(tài)，如往常那般處變不驚，尋了個時機(jī)過來看望十一公主。

　　十一公主自奶嬤嬤慘死后，便一直高熱不退，意識模糊，在太醫(yī)院的全力救治下，總算轉(zhuǎn)危為安。

　　但即便是清醒了，她的神智依舊混亂，一下以為自己還在墨國，嚷嚷著父皇母妃，一下又像是時刻被人追殺的樣子，尖叫不斷。

　　是以，在呂兮雅趕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宛若瘋婦一般的小姑娘，嘴里不停地喊著，“我錯了，我錯了，不要……”

　　“十一妹！”呂兮雅眼睛一紅，忍不住快走兩步，試圖抱住十一公主，卻被她一掌拍開，含混不清的喊道：“不要碰我，我不敢了！”

　　“十一妹……”呂兮雅眼角落下一顆淚，到底不敢再碰十一公主，吸吸鼻子，看向一旁的太醫(yī)，詢問十一公主的情況。

　　太醫(yī)繞來繞去，咬文嚼字一堆，在呂兮雅險些動怒時，總算給了明確的答復(fù)，十一公主瘋了。

　　聞言，呂兮雅痛苦的閉上眼睛，明白十一妹算是廢了，但至少可以保住一條命，往后再徐徐圖之。

　　想著，呂兮雅請?zhí)t(yī)為十一公主開一些安神的藥，起碼讓她睡個好覺，再這般鬧下去，只怕會影響壽元。

　　太醫(yī)下去開藥的時候，十一公主短暫的恢復(fù)了神智，呂兮雅剛要說什么，卻聽她笑道：“六姐姐，我母妃呢，她怎么不來看我？”

　　“……”呂兮雅張了張嘴，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