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南熏回到子樂學(xué)堂,已經(jīng)快四更天了。
她的手只簡單地包扎了下,還在淌血,溫南熏沒有回到客房,要是讓溫宴山看到自己受傷的手,她就不好解釋了。
想了想,溫南熏還是決定去阮熠喬的屋子,讓他找點(diǎn)傷藥,給自己的手敷一下。
被這樣捅一刀,還真疼。
溫南熏疼得臉都快扭曲變形了。
腳步不停,往阮熠喬的屋子走去。
他的屋子里還亮著燈。
溫南熏有些疑惑,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
她上前,敲了兩下房門。
沒過多久,門“吱呀”一聲打開。
阮熠喬披散著頭發(fā),站在門后,見到溫南熏,一怔,他聽到一股滴答滴答的聲音,視線往下瞥,張大了嘴巴,“你的手?”
“你能給我找點(diǎn)傷藥來嗎,還要烈酒和紗布?!睖啬涎穆曇羲粏?。
阮熠喬神色有幾分慌亂,腳步卻快速無比,“我這就去找,你先在屋里等著我?!?p> 溫南熏走進(jìn)了他的屋子里,找了個凳子坐了會兒,他的屋子里有很大一個書柜,幾乎占了屋子的大半空間。
書柜上各種書都有,經(jīng)史子集,詩歌,音律,還有各種小說讀物。
溫南熏瞧見,那最上面一排,竟然放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粚邮匙V,那些書都是新的,想來應(yīng)該剛搬來沒多久。
視線一轉(zhuǎn),不小心瞥見床上那一把鈍刀。
這小子,這么晚了還在床上練刀功?
沒過多久,阮熠喬將溫南熏想要的東西都拿來了。
溫南熏先在自己的傷口外圍涂了一些烈酒,她沒敢往傷口上涂,太疼了,而且會影響傷口愈合。
涂了點(diǎn)烈酒后,溫南熏將藥粉倒在自己手掌上,她還以為又要疼上一陣子,但這藥粉是似乎是沒有多少刺激性的。
纏上紗布后,溫南熏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熏熏,你這手誰傷的?”阮熠喬一看這傷口就知道這不可能是意外,誰會意外給自己手上戳一下?
“你問這個做什么?”
“我去給你報仇!”阮熠喬惡狠狠地說。
溫南熏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拍了一下阮熠喬的腦袋,“那人你可惹不起,別再想這些了?!?p> “而且我這手上的傷,從某一種角度來說是我自己愿意的,和刺我的人無關(guān)。”
阮熠喬蹙了下眉,“可是我不想看到你受傷?!?p> 溫南熏莞爾一笑。
“那我以后就爭取不讓自己受傷好了?!彼嗔巳嗳铎趩炭鞖獬砂拥囊粡埬?,“好了,快別氣了?!?p> 阮熠喬的面色好了些。
“我快困死了。”溫南熏拿了一個毯子,在地上打了個地鋪,然后讓自己躺了下去,“阮寶,快熄燈吧,明日你還要上課呢?!?p> 阮熠喬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爬上了床,熄掉了屋內(nèi)的燈火。
…………
“阮寶,你叫我做什么呀?”
天還未亮,后院的小竹林里,兩個小人兒在亭子內(nèi)碰頭。
霧生一大早被阮熠喬叫醒過來,此時還正困著呢,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有些睜不太開。
阮熠喬一臉凝重地道:“熏熏的手受傷了?!?p> 霧生一下子清醒過來了,“嚴(yán)重嗎?”
“很嚴(yán)重,手掌都給刺穿了。”
霧生聽到阮熠喬這樣說,仿佛感受到了切身的疼痛,他拉著阮熠喬的衣袖,焦急道:“那我們快去看她吧?!?p> 阮熠喬搖搖頭道:“她還在睡覺,別吵醒她。”
“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呀?”霧生皺著眉道:“熏熏現(xiàn)在肯定很疼吧,我的手平時不小心劃了一個口子都很疼,夜里睡都睡不著?!?p> “她肯定是受到欺負(fù)了?!比铎趩虘嵑薜氐溃骸拔乙窃趫觯欢ㄒ莺莸匕涯切┤俗嵋活D,給熏熏出氣。”
聽及阮寶說到“受欺負(fù)”這個詞,霧生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臉凝重地說道:“我聽那李叔說,熏熏家的房子被壞人燒掉了。”
“她現(xiàn)在沒有住的地方了。”
阮熠喬聽到有人燒了溫南熏家的房子,氣上心頭,狠狠地錘了下柱子,“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惡毒的人?!?p> “我要去給熏熏報仇?!?p> “阮寶,你連是誰做的都不知道,你怎么給她報仇?”
“那我應(yīng)該怎么辦?”
“既然房子燒壞了,那肯定是要重新建一個,我聽說建房子要花費(fèi)不少銀子?!膘F生道:“我手頭存了一些碎銀,等一下我去給她,希望能幫到一點(diǎn)忙?!?p> 阮熠喬一聽建房子要花錢,他眼睛一亮:“你怎么不早說,我最不缺的就是銀票了?!?p> “那還不是你,一心只想著報仇,連這么簡單的事情都給忽略了?!?p> “幸好有你提醒我?!比铎趩膛牧艘幌蚂F生的肩膀,“我們快點(diǎn)去把銀兩拿出來,等熏熏醒來的時候,給她一個驚喜?!?p> …………
溫南熏這一覺睡了很久,她醒來時,透過窗瞧見太陽已經(jīng)到了頭頂了。
屋外傳來一陣陣響動,似乎有人在幫著什么東西,她甚至能聽到一陣沉重的呼吸聲。
“阮寶,這樣子真得好嗎?”
是霧生在說話,還有阮熠喬,不知道在外面說著什么,溫南熏側(cè)著耳朵細(xì)聽著。
“有什么不好的,老爹的錢就是我的錢,我的錢就是熏熏的錢,所以老爹的錢等于熏熏的錢?!比铎趩痰穆曇糁袔е┑痛?。
溫南熏:“?”
霧生遲疑了一陣:“這是不是不太對???”
“怎么不對了啊,明明就很對。”
“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太對。”
“小霧生,是你更聰明還是我更聰明?”
“當(dāng)然是你。”
“那我說得就是對的?!?p> 溫南熏聽了會兒,大概聽明白了外面出了個什么事。
阮寶似乎從他老爹那里拿了些銀子,然后給自己?
微微搖了下頭,溫南熏起了身,打開屋門,見兩個小人兒搬著一個沉重的小木箱,正在往自己這邊走來。
見溫南熏看過來,阮熠喬和霧生兩人一起將箱子放到溫南熏的腳邊,他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熏熏,我有東西給你。”
他掏出了一把細(xì)長的鑰匙,將鎖住木箱子的重鎖給打開。
映入溫南熏眼前的是一疊有一疊的銀票,五十兩面值的,一百兩面值的,甚至還有一小碟五百兩面值的。
溫南熏睜大了她的眼睛。
阮寶,你這是把夫子的家底是給掏空了嗎?
“這些……都給我?”溫南熏的呼吸重了下。
阮熠喬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聽說你要建房子,需要花很多很多錢?!?p> “那也不用這么多?!睂?shí)際上只要其中一張就夠用了。
“沒關(guān)系,多余的就是我送給你的?!比铎趩堂佳蹚澇闪藘蓚€小月牙兒,“我的就是熏熏的?!?p> 溫南熏的視線在那箱子落了會兒,她戀戀不舍地移開目光,“阮寶,這些銀子我不能收?!?p> 阮熠喬怔了下:“為什么?”
“這是你們家的,我不能收?!闭\然這些銀票的誘惑很大,但溫南熏做人有著自己的底線。
“那熏熏你變成我們家的,不就好了?”阮熠喬道。
我怎么變成你們家的?!溫南熏扶了扶額,“阮寶,這些銀票是你父親的,不只是你一個人的,你要是給了我,你們家吃什么,喝什么?”
“反正我不能收,你快拿回去吧。”溫南熏將木箱子往自己這邊推遠(yuǎn)了點(diǎn)。
阮熠喬有些失望,他還以為拿出了這些銀票,可以讓熏熏高興高興呢,這樣她就能忘記手疼的事情了。
既然熏熏不收,他還得再想想其他的辦法。
阮熠喬目光閃了閃,他先妥協(xié)了下,“那好吧?!?p> 霧生見溫南熏連阮寶的銀票都不收,那更不會收自己這點(diǎn)碎銀了,他將一個小錢袋藏在了身后,低下了頭。
溫南熏拍了下霧生的肩膀,笑著道:“我看到了哦?!?p> “謝謝你們的好意?!彼粗F生和阮熠喬,“不過我現(xiàn)在的錢還夠用,如果實(shí)在不夠的話,我會來找你幫忙的?!?p> “好了,都別苦著一張臉了。”溫南熏笑著道:“我只是家里出了一些麻煩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解決了,你們不用太過擔(dān)心?!?p> “好吧?!比铎趩痰?。
告別了兩個熱心腸的朋友,溫南熏去了一下客房,溫宴山一直等著,見溫南熏回來了,這才放下了心。
溫南熏瞧見了自家哥哥眼下的烏青,有些心疼,“我昨夜不是派小童通知你了嗎,怎么還一直等著?”
“總要見到你人才放心?!睖匮缟绞瘋€細(xì)心的人,一眼就瞧見了溫南熏手上纏繞著的紗布,“你這是怎么了?”
“殺豬時,不小心割了下。”溫南熏道:“如今已經(jīng)止好血了,過幾天應(yīng)該會愈合?!?p> 溫宴山眉頭蹙著,拿起了她的手,“我看看?!?p> 見溫宴山的手指碰著紗布,似乎要查看自己的傷口,溫南熏連忙道:“哥哥,好不容易才包上的,你要是給我拆開來了,又要疼一次?!?p> 聽到這句話,溫宴山的手放了下來,他叮囑道:“以后小心些?!?p> “好。”
溫南熏提到正事:“哥哥,我們要盡快把房子給建好。”
溫宴山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事交給我來,我今天會去村里請一些瓦匠工,明天就開工。”
“銀子夠嗎?”
“夠用。”
如果只建一個小屋的話,她給的那十幾兩當(dāng)然夠用,但溫南熏其實(shí)是想建一個大一點(diǎn)的屋子。
最好要有三四間房,這樣他們家四口人才夠住,還要有一個廚房,與臥室隔開來,不至于讓煙灰弄臟睡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建一個客廳。
院子外再建一個茅廁。
還要添置許多家用。
但如今十幾兩,只能先建一個縮減版的屋子了,待以后銀錢夠用了,再進(jìn)行擴(kuò)建。
“哥哥,我想要建瓦房,最好要有兩間睡覺的屋子,屋子可以小一些,廚房隔開?!睖啬涎f著她最低的要求。
溫宴山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會交代下去的。”
“嗯?!?p> 沒過多久,溫宴山離開了。
他要去籌辦建新房子的事宜。
溫南熏看了眼天色,徐三娘這個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收攤了,此時再去鎮(zhèn)上肯定趕不上。
屋內(nèi)兩個小蘿卜丁正乖乖地在床上趴著。
難得沒有打鬧。
溫南熏坐在屋外的臺階上,發(fā)了一小會兒的呆。
視線中忽然蹦出一個人來。
正是阮熠喬。
他拉著溫南熏的衣袖道:“我們?nèi)ユ?zhèn)上買點(diǎn)吃的吧?!?p> 溫南熏搖頭道:“我現(xiàn)在走不開。”
她還要照看兩個弟弟。
阮熠喬視線往屋內(nèi)看了一眼,正巧瞧見二寶和小寶坐在床上玩耍,“這兩個小鬼是?”
“什么小鬼,這是我弟弟?!倍夷阕约阂膊淮?,怎么還叫起人家小鬼來了?
聽到溫南熏有兩個弟弟,眼中劃過一抹稀奇的神色,他又屋里那兩人看了眼。
此時屋內(nèi)兩個小蘿卜丁也看到了阮熠喬。
二寶盯著阮熠喬看,小寶則吸了吸鼻子,繼續(xù)啃著他手中的包子。
阮熠喬頭一次見到這般年幼的小男孩,一時之前生了幾分好奇,他走進(jìn)屋內(nèi),盯了二寶看了會兒。
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眼前這個孩子對他有著些許敵意。
沒有觸碰他,阮熠喬選擇了一旁看起來有些傻氣的溫小寶。
他戳了戳小寶圓潤潤的小臉。
頗有彈性。
小寶見到了阮熠喬這個陌生人也不害怕,朝他傻笑著,又啃了一會兒包子。
阮熠喬動了幾分心思,他將小寶抱了起來,有些重,但他能抱起。
小寶吃完包子,一雙烏黑黑的大眼睛看著眼前這位哥哥,朝他笑了下,然后小腹一松。
淅淅瀝瀝的水漬淋了阮熠喬一身。
阮熠喬的臉色僵了,手也僵了,他趕緊將溫小寶放了下來,以奇快的速度沖出了屋子。
“你怎么了?”見阮熠喬緊繃著一張小臉,慌亂地跑掉了,溫南熏有幾分疑惑。
回屋看了一眼,溫南熏瞧見了溫小寶濕透了的褲子,“小寶,你怎么又尿了?!”
“妞妞……換褲褲……”溫小寶朝著溫南熏伸出了雙手。
溫南熏給溫小寶拿了一條新褲子,有些無奈地道:“你都快三歲的小孩了,怎么還不知到管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