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一筆

　　“喲，藏的倒挺嚴(yán)實(shí)。來，我看看——”眼鏡男笑瞇瞇的扯開了口袋，拎了只兔子出來左右轉(zhuǎn)了轉(zhuǎn)：“這兔子挺肥頭，還沒凍硬實(shí)，是剛打沒多久吧？”

　　鮮肉自然是比凍肉味兒好，可打下來的野味兒一來是怕人知道，二來也是不好保存，通常情況下就會直接拿外頭凍硬了，什么時候方便再吃掉或者賣了。也有的為了圖價錢能高上一些，冒著風(fēng)險偷偷摸摸把兔子養(yǎng)著，好活著出售?？墒沁@種大多是背著人的，喂養(yǎng)的不可能那么盡心，有一打無一打的塞上那么一口，兔子肥膘靠上兩天就掉沒了，就是活著也是瘦不拉嘰的。

　　所以說，最好的時候就是剛打不久，沒掉膘也沒凍透，鮮味兒不減肉還多。

　　這人也算是個明白的，趙文多點(diǎn)點(diǎn)頭‘嗯’了一聲，等著對方掏錢拿了好趕緊走人。

　　“唉，你這里還有野雞翎子，瞧著挺漂亮的，也一起的嗎？”

　　灰撲撲的兔子身下壓著亮的羽毛，相當(dāng)?shù)牧裂?，一翻兔子就瞅個正著。

　　“不，那個是單獨(dú)賣。”趙文多低頭那三根野雞尾羽從袋子里拿出來，打算以后攢多了碰到合適的時候出手。

　　“別拿走，多少錢，我一起買了。”眼鏡男伸手?jǐn)r了下，道：“這么漂亮的小東西，拿回去扎個頭花，綁個鍵子，家里那些小丫頭們一定會喜歡。”

　　這明顯是不差錢的主，還是個寵閨女的，這年月不容易。趙文多生出幾分好感，略頓了下便道：“三毛錢?！?p>　　明知道他喜歡這東西，還是說要給家里的孩子買回去，也沒有多要錢，換個人肯定會賣好的解釋一番，看他全買了給便宜之類的話，她這里壓根兒就沒有多說的意思。

　　“小姑娘你話還真是少，這么長時間統(tǒng)共也沒聽見幾個字，這么惜字如金的可不太適合做買賣??？”男人邊掏著衣兜邊調(diào)侃道。

　　趙文多：“……”特么碰著個‘話嘮’，自說自話的也能叨叨的這么歡。

　　開了半天的頭兒也沒能讓這小姑娘多說出幾個字，眼鏡男覺著挺失敗，自己這能言會道擅于溝通的性子竟然在這里碰了壁，真是萬萬沒想到。眼見她接過了錢票瞅了一眼，大略是對上了數(shù)目，二話不說扭頭就走，半點(diǎn)打個招呼的意思都沒有，實(shí)在沒忍住叫了聲：“唉，你等等——”

　　趙文多停住了腳步回頭，把眼神遞過去：還有什么事兒，叫住我干嘛？——這眼鏡兒是娘們吧，事兒可真多！

　　成功讀懂潛臺詞的眼鏡男：“……”

　　覺著自己的威嚴(yán)形像被嚴(yán)重質(zhì)疑，眼鏡男試圖找回幾分顏面，肅起了表情，沉了沉臉道：“小姑娘，你就不怕我是壞人嗎，叫住你很可能要使壞哦？”

　　趙文多睜大了眼睛，身體很明顯的抖了兩下。

　　看吧，終于知道怕了吧！這才是小姑娘應(yīng)該有的表現(xiàn)，小孩子家家學(xué)什么大人裝深沉，適當(dāng)?shù)娜跣∪跣〔趴蓯蹎?！男人不無得意的露出幾分笑。

　　只是這笑還沒挺上兩秒鐘，下一刻就凍僵在臉上了。

　　只見對面的小姑娘扯了扯嘴角，往旁邊挪了兩步，抬手一拳捶下去，那水桶粗細(xì)的樹木墩兒‘卡嘣’聲從中間裂開了，細(xì)細(xì)長長的縫隙把整個平面分成了兩半兒。

　　眼鏡男：“……”

　　趙文多收了拳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大白牙沖著他似笑非笑。

　　此時無聲勝有聲！

　　是誰說小姑娘乖乖呆萌又可愛，拉出來溜溜來，看他不伸出五指山掌他的嘴。

　　“呵呵——那什么，小妹妹你力氣有點(diǎn)點(diǎn)大哈？我那是跟你開個玩笑，別、別當(dāng)真，呵呵——”眼鏡男摸摸鼻子，訕訕的笑了聲，瞅著那截樹墩后脊背直竄涼，這下子他算是明白了那句話，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一個不慎，很可能脊梁骨就讓人給砸碎嘍。明明十歲出頭的小丫頭一枚，怎么著內(nèi)里卻是個食人花，這兇殘起來真是叫人怕怕！

　　知道怕了吧，這就對了！趙文多不咸不淡的瞅了他一眼，道：“還有事嗎？”瞅著這男的也不像是壞人，剛才那話也多半兒當(dāng)不得真，即便是不解釋她也清楚，無聊人士偶感之下生出的某種惡趣味，純屬閑的淡疼之作，沒甚危險性。若非如此，她一早就動手揍的他爹媽都不認(rèn)得，哪里還會等到現(xiàn)在。

　　偶然興起的逗趣之心，被這一拳之力給震攝的半點(diǎn)渣渣都不剩，男人不知是該笑還是哭，被問及時忙斂了游走的思緒，正了正神色道：“我是想問問，這兔子和野雞誰打的，還能不能再弄到？”本來還尋思著是不是小姑娘家人打的獵，這會兒卻另外有了猜測，以剛才那劈開樹墩之力，打幾只兔子算什么，那就是打頭野豬都不稀奇。

　　“你問這個干嘛，要是還能弄到，你接著都要嗎？”趙文多也沒回答是不是，只問了后一句。但看這眼鏡男的表情，八成也是想到了這兔子可能是她打下的，這點(diǎn)也沒什么好隱瞞，左右知道她一身怪力的也不只這一個。本就是暗下里的買賣，一根繩上栓著的螞蚱，露出風(fēng)聲對誰都不是件好事，相信這人也不是個蠢的。

　　“只要你有，那我就都要?！毖坨R男像是要徹底打消掉趙文多的疑慮，促成這項(xiàng)買賣，頗為坦承的道：“我身邊有幾個親戚都大著肚子，需要補(bǔ)充營養(yǎng)，這樣的山兔山雞正合適，這次我出來，老早人家就都給打了招呼，多弄兩只回去大家好分一分?？蛇@種東西也不是說有就有，買著買不著純屬碰運(yùn)氣?？梢彩乔闪?，正好就遇著小妹妹你了。要是還能有，那我下回過來還找你買?！?p>　　或許這些屬實(shí)，又或許只是臨時編出來的借口，可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條件契合，能把這生意做成了，往后一段時間銷路不用愁了。至于其他的，懶的花心思去想。

　　趙文多略作沉吟，道：“那你大約幾天能過來一次，一次至多能帶走幾只？”話是這么說著有多少要多少，真要多了他未必能包圓兒了。按著一般人的想法，這兔子也不是說打就打的著，幾天能攢個三只兩只的就算不錯了，她得事先把這些都問好了，別到時候再空跑一趟。

　　眼鏡男似乎沒想到這個問題，稍稍怔了一下，隨即道：“只要是像今天這種質(zhì)量的，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就按這個價錢?！蹦┝擞旨恿司洌骸爸灰悄隳芘！?p>　　“明白了?！壁w文多微不可見的點(diǎn)了下頭，由此可見，這男人確實(shí)是個有實(shí)力的買主，至于是不是真的買回去給他親戚吃，那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就算他有錢撐的慌，買回去吃一碗倒一碗，那也跟她沒半點(diǎn)關(guān)系，兔子賣出錢換回票票才是王道。

　　兩下算是敲定了，接著又商議了一下再交易的細(xì)節(jié)，眼鏡男這才拎了袋子走了。

　　兩只兔子兩對野雞，再加上三根羽毛，一共賣了五塊五毛錢，六兩的豬肉票，趙文多揣著剛到手的錢票，直奔著鎮(zhèn)里的供銷社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