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迷惘

　　蔣秋嵐包扎好傷口，坐在辦公室的轉(zhuǎn)椅上。她側(cè)過頭，望著窗外的風(fēng)景，樹影斑駁，暮色正好，街道上人來人往，隱約聽見枝頭鳥鳴。

　　那些痛苦的記憶隨之消散，一個小時前大戰(zhàn)怨蛆仿佛就是一場夢。

　　“砰——”

　　一聲巨響，眾冥魂拎著大包小包，破門而入。

　　杜甫走到蔣秋嵐身邊，像是媽媽似的，圍著蔣秋嵐轉(zhuǎn)，仔細檢查她的身體，關(guān)切地問道：“秋嵐，你怎么傷成這個樣子？疼嗎？要我去買藥嗎？”

　　蔣秋嵐搖了搖頭：“我沒事，現(xiàn)在處理了一下傷口，應(yīng)該很快就可以好了吧?！?p>　　花木蘭替蔣秋嵐鳴不平：“冥界那幫人也真是的，完全就是把秋嵐當成謀利的工具?！?p>　　鐵木真擦了擦手中的彎刀，怒目看向近處：“我看，這些冥界的人真是吃飽了撐的，若再不行，我們不如回到冥界，組織一支軍隊，把天界，冥界，地獄全部打下來，就不用顧慮這么多了。”

　　蔣秋嵐搖了搖頭：“這話說得倒是簡單，我今天去和一條小蟲子戰(zhàn)斗，都弄得夠嗆了?！?p>　　花木蘭一手搭在蔣秋嵐的肩膀上，挺起自己的胸膛：“秋嵐，下次有這種事情，你就應(yīng)該叫上我們嘛，冥界那幾個人，只知道弄些唬人的法術(shù)，不知道武術(shù)上的以柔克剛?！?p>　　蔣秋嵐：“只有冥石才能制服那個妖怪，這件事情，只能靠我自己?！?p>　　李白嘆了口氣：“世俗污濁，鬼鬼怪怪何其多，自保有時候都是難題?！?p>　　蘇軾捧著一瓶奶茶，快跑到蔣秋嵐身邊，遞給她：“秋嵐，怎么出去也不跟我說一聲，累了吧，來，我買了你最愛喝的珍珠奶茶噢?！?p>　　蔣秋嵐接過奶茶，猛吸了一口，里面的珍珠堵著自己的喉嚨，她差點岔氣。

　　“咳咳！”

　　李清照奪過蔣秋嵐手中的奶茶，用銳利的目光瞪著蘇軾：“東坡，你別給秋嵐喝這么寒涼的東西，她現(xiàn)在要好好養(yǎng)傷?！?p>　　蔣秋嵐解釋道：“我只是被嗆到了而已?！?p>　　蔣秋嵐活動了一下各個關(guān)節(jié)，站起身來，咧開嘴，露出開朗的笑容：“好啦，各位，我只是輕傷而已，大家不要因為我耽誤了日常的規(guī)劃啊?！?p>　　李清照手搭在蔣秋嵐肩膀上，遣散眾冥魂：“大家先走吧，我來看著秋嵐就好了，我還有要事問她?！?p>　　眾冥魂對李清照露出些許不爽的目光，背過身，向各方走去。

　　辦公室又恢復(fù)了寂靜，遠離了喧囂，蔣秋嵐覺得自己放松了不少，她放下腦中的負擔，躺在了轉(zhuǎn)椅上，她的肘關(guān)節(jié)一用力，傷口處就隱隱作痛，她只得閉上雙目。

　　辦公室的大門被打開，嬴政走進了辦公室，走到轉(zhuǎn)椅邊，眸色深沉，看了一眼憔悴的蔣秋嵐，又把目光移向李清照：“秋嵐怎么樣了？”

　　李清照：“她剛剛和殺傷力比較強的鬼怪打了一架，現(xiàn)在是受傷了，可能要休息一段時間?！?p>　　嬴政陷入沉默，蔣秋嵐睜開眼，看到他來了，整個身板都做直了，骨頭僵得跟木板一樣。

　　蔣秋嵐：“始皇？你怎么來了？”

　　嬴政盯著蔣秋嵐的傷口，聲音溫和：“你和什么打斗，傷成這般？”

　　蔣秋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和怨蛆......凡間的一大禍患，讓不少人自盡，靈界那邊一直很頭大這件事，自銷率上升，天界在商量銷毀冥界，把它劃入地獄，我和赤冥就商量好凈化怨蛆，至少讓冥界保留下來?！?p>　　李清照好像聽到了她感興趣的事情，激動地抬起頭，柳葉眼閃著光，看著蔣秋嵐：“怨蛆？！我知道這東西?！?p>　　蔣秋嵐有些驚訝，看著李清照：“易安怎么會知道怨蛆，我之前了解過，平常人是見不到怨蛆的?！?p>　　嬴政平靜地回答蔣秋嵐的話：“想必，易安居士是在變成冥魂的時候，才看得見的吧。”

　　李清照點了點頭：“始皇說得不錯，而且，那時候，我和國春在一塊干農(nóng)活，聽說村邊有個老太婆自盡了，抬起頭，就看見有一條大蟲飄在天空上，國春告訴我那是怨蛆，追著它跑，用冥石就把它給弄死了?！?p>　　蔣秋嵐意外地瞪大了眼睛：“哎？！這么說，爺爺成功凈化過怨蛆。”

　　李清照瞳子移向一邊，仔細回憶每個細節(jié)，看向蔣秋嵐：“我記得是這樣的.......”

　　李清照的話語，帶著嬴政和蔣秋嵐進入到那段舊時光中。

　　六七十年代，蔣國春作為知識分子走下鄉(xiāng)中，他把各色文物帶到鄉(xiāng)里，開了個小小的古物館，供村中百姓參觀學(xué)習(xí)。

　　大部分的時間，蔣國春都和村中的鄉(xiāng)親們一起，干農(nóng)活，織布，打鐵，娛樂時間就看看電影，釣釣魚，打打麻將，聊聊天，雖然物質(zhì)匱乏，但是精神充沛。

　　村中有不少年老的婦女，她們多數(shù)生在清朝，那時候有裹小腳的習(xí)俗。

　　這些婦女們腳部已經(jīng)畸形，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更別提下地干農(nóng)活，他們年老了，在織布和打鐵這方面也落后年輕人很多。

　　這些老人獨守空房，有不少人是寡婦，他們看著兒女在勞動中喜笑顏開，自己卻逐漸和茅草與泥土融為一體，死亡已經(jīng)在不遠處等待自己，他們便想：“不如早些死了算了?！?p>　　這些出生在舊時代的婦女們選擇了自盡，在豐收季節(jié)尤甚，南江邊能聽見嗩吶的悲鳴，江上飄著白綾。

　　九月秋收，村中又傳出有老人自盡的消息，坐在自動收割機上的蔣國春面不改色，李清照看著金黃的麥穗，仿佛看見了老人花白的頭發(fā)，失去血色的嘴唇。

　　蔣國春那時正年輕，梳著一個背頭，穿著當時最流行的軍裝，頭戴紅星帽，皮膚白白嫩嫩，杏目中閃著光芒。

　　李清照看著蔣國春：“國春，村中又有個老寡婦自盡了，你不覺得悲傷嗎？”

　　蔣國春愣了一會，搖了搖頭：“他們出生在清朝，這幾十年，變得太快了。她們被那些老爺騙了，一直都以為自己就應(yīng)該待在閨閣里，當惹男人疼愛的珍寶?，F(xiàn)在這個年代，我們提倡婦女要走出來，價值在社會里面，你想想，這么大的轉(zhuǎn)變，人要是找不到自己的價值，就失去了活著的目的，尋死大概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吧?！?p>　　天上飄來一條巨大的蟲子，那條蟲子四周彌漫著黑煙，李清照抬起頭，手指著巨蟲處：“國春，天上飄著的是什么？”

　　蔣國春抬起頭，回答道：“那是怨蛆，由自盡的靈魂組成的?！?p>　　蔣國春剎住收割機，按下按鈕，收割機停止了工作，他跳到麥田上面，手腕上的冥石手鏈發(fā)出紅光。

　　蔣國春挽起褲腿，急速奔跑著，追著怨蛆。

　　李清照也挽起褲腿，她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凌亂地向后飄，她大聲喊道：“國春，你要去干什么？”

　　蔣國春滿身熱血，回答道：“我要去凈化怨蛆！”

　　.......

　　李清照看著蔣秋嵐的杏目，她的眼神和當年的蔣國春一模一樣，都澄澈得沒有污垢。

　　蔣秋嵐問道：“那后來爺爺怎么樣了？”

　　李清照唇中多了一分笑意：“他把冥石變成了一把鐮刀，三下兩下就把那個怨蛆砍死了，回來的時候，他和我說，他看到了一個幻境，還在里面見到了自盡而死的老寡婦，之后村里就沒發(fā)生過自盡這種事情，一切照舊?！?p>　　蔣秋嵐低著頭，開始反思自己：“為什么爺爺凈化怨蛆會這么輕松，而我就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