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春風(fēng)送客

　　漢月秦宮監(jiān)官住在偌大的宮殿內(nèi)，這宮內(nèi)有侍者無數(shù)，進(jìn)進(jìn)出出都能看見金柱，掛著精美藝術(shù)品的長廊。

　　嬴政一人住在這座大殿內(nèi)，他喜歡清靜，晚上就叫所有人各回各家，只留下一位助手念讀文書，協(xié)助自己批閱上書。

　　大殿中只有紅燭的光，除了蠟燭燃燒的聲音，便只剩下他的呼吸聲。

　　新來這一日，他沒覺得有什么不妥，所有的上書都很平常，最多就是說說有人做飯燒糊了這樣的小事。

　　助手的聲音很連貫，直到他拿起了一張舉報表，他的聲音停頓了。

　　嬴政：“看到什么了？”

　　“我......”助手吞了口口水：“是上一任監(jiān)官在文書匣里留的字?！?p>　　“念出來?！辟袷窃诿钪?，不容得半分拒絕。

　　“天判底下，坐擁無數(shù)狐族美人，在月影樓里藏了仙果，且有人把它們埋在地下。他們和地獄腐官勾結(jié)，進(jìn)行人鬼交易，吸收凡人精氣，以增強(qiáng)他們的修為。世有萬道，唯有法不變，望新監(jiān)官遵循律法，不忘初心，我下落未明，受人誹謗，請務(wù)必還三界公道......”助手的聲音在顫抖。

　　嬴政：“派人去查?！?p>　　助手此時卻畏畏縮縮：“這......不，這是上一任監(jiān)官的事情，她是被請出宮的，至今下落不明，在下建議，殿下還是別管此事了，目前影響也不大。”

　　“影響不大......”嬴政嘆了口氣：“罷了，我想一個人靜靜，你走吧?！?p>　　“是?！?p>　　嬴政一個人靜坐一會兒，便覺無趣，打開門，打算去漢月秦宮的水榭處走走。

　　在水榭處，一位男仙獨(dú)倚柵欄，墨青色的頭發(fā)垂在身后，他穿著單薄的衣衫，用手把玩著自己的頭發(fā)。

　　“喲，是新上任的監(jiān)官，久仰大名，我是天判墨卿?！蹦湔f道。

　　嬴政停下腳步：“幸會?！?p>　　墨卿：“哎，想當(dāng)年，我也是一位兢兢業(yè)業(yè)的仙官，如今啊，卻閑得沒事做了，不像殿下您，那般勤政，大概是因為曾經(jīng)是帝王吧，未曾想到，王上還有王，官上還有官。”

　　嬴政：“勤政是自然的，沒有別的理由可推辭，不過我聽天判這么說，大概是因為有自己的難處，也可以理解?！?p>　　墨卿：“監(jiān)官更難吧，近些日子來了那么多新人，一日還要接到不少的舉報書，也分不清那是公正之詞，還是為了報復(fù)仇敵?！?p>　　嬴政覺得墨卿的話很反常，便直說道：“我未嘗接到舉報表，天判為何擔(dān)心此事？”

　　墨卿沒有直接回答：“哎，工作累人心，無聊的長夜無人陪伴，倒也無趣。”

　　贏政決定深入話題：“噢？如何無趣？這長夜定然要人陪伴？”

　　墨卿抬起頭，望著天上的銀河：“自然，天界的情感關(guān)系無定數(shù)，一個男仙可以和無數(shù)女仙雙修，生下胎果——其實，我身上有狐妖的血統(tǒng)，我是天帝和狐妖生下的兒子，我的母親自然荒淫無度，世人皆說我出生卑賤，唾棄我，嘲諷我，如今，我倒是坐到了天判的位置?！?p>　　嬴政心中是有共鳴的，但他表情依然淡定，一般開始就如此袒露心扉的人，一定不簡單。

　　墨卿：“祖龍兄莫不是覺得我騙取信任？哎，不過是今夜夜深，突發(fā)奇想罷了?！?p>　　若是換作平時的嬴政，他肯定會選擇一言不發(fā)，但現(xiàn)在，他覺得必要的時候還是要選擇共情。

　　嬴政：“正常，公務(wù)繁多，有時候不免會讓人去回憶不好的回憶?！?p>　　墨卿：“我聽聞祖龍兄在凡間時，曾在敵國做質(zhì)子，免不了和我有一樣的遭遇，一生從未立后，這般的過去，就這般過了千年，不會覺得孤獨(dú)嗎？”

　　嬴政：“人本生就是孤獨(dú)中生，孤獨(dú)中死，無人相伴，孤獨(dú)不是一件詫異的事情?！?p>　　墨卿：“那愛情呢？祖龍兄沒曾想過有過一段刻骨銘心，足以慰藉人心的愛情嗎？”

　　嬴政沒有直接回答，他任由夜風(fēng)拂過發(fā)梢，如今再無國事，他可以淡然地回答這句話：“隨緣?！?p>　　墨卿：“現(xiàn)在我們這來了太多女官，都是青丘和凡人出身的，實在是沒地方放了，但我們又要完成上級給我們的指標(biāo)，我就把她們放你那里吧?！?p>　　次日夜晚，燭火依然在搖曳著。

　　嬴政一人跪坐在書案前，大殿的門被推開。

　　“陛下，一個人在這里，不孤單嗎？”

　　“讓臣妾來陪陪陛下吧。”

　　嬴政盡管什么都看不見，卻感覺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在輕掃自己的肌膚，他明白，眼前的人正是赤冥口中的狐妖。

　　嬴政沒有說話，他在調(diào)用自己的聽覺，他聽見了有人翻動文書匣的聲音，他猛然意識到，上一任監(jiān)官留下的文書還放在里面。

　　嬴政向著放文書匣的方向走去，他想用手抓住匣子，不料抓住了狐妖的手。

　　那狐妖女子先是一顫，然后撲到嬴政的懷里。

　　“陛下曾是一代英明的君王，為何要寄人身下，當(dāng)一個小小的凡人，還要承受被別人誤解的委屈呢？”

　　“對啊，陛下，在這里當(dāng)大官挺好的，有我們姐妹服侍陛下，愛撫陛下，陛下夜夜都能盡興?！?p>　　嬴政心中有不祥的預(yù)感，他聯(lián)想昨日和墨卿的談話，還有舊任監(jiān)官留下的文書，他此時不可能貿(mào)然行動。

　　這宮內(nèi)權(quán)力關(guān)系復(fù)雜，他不可能讓自己處于眾矢之的，沖動地直接對抗天判墨卿只會被攆為碎塵，他應(yīng)該先取得他們的信任。

　　“自然，我早就厭倦了凡世，那里遠(yuǎn)不及我的雄心壯志，我要的便是如今這般的生活，有一半高職，統(tǒng)領(lǐng)天下?！辟f道。

　　“便讓我們姐妹倆好好服侍你一番，狐族之術(shù)，能讓人一瞬登上極樂之霄?！?p>　　“妾聽天判大人說，陛下深夜都一人在這司監(jiān)宮中，這下，我們可以來緩解陛下的煩悶了?！?p>　　嬴政語氣溫和：“不必了，我今夜處理政務(wù)，已經(jīng)乏了，你們二人是狐族女子，也應(yīng)念及自己的身體，回到你們住的地方去吧。”

　　那兩位狐族女子受到感動，這是第一次有人念及她們的身體，拒絕她們的服務(wù)。

　　誰知那兩位狐族女子跪了下來，抓住嬴政的衣角，大哭道：“陛下，求求你了，我們不要回去?！?p>　　嬴政：“你們住在哪里？”

　　“月影樓，我們從青丘被賣過來，跟在天判之下，無依無靠，無非就是去凡間當(dāng)狐仙，吸食凡人的精氣，同他們做交易，再不然，就是和鬼神做身體交易?！?p>　　“我們狐族女子無路可去了，在月影樓，我們幾百只狐貍擠在一層，天判大人給我們仙果，要是我們不能服侍百官，他要知道了，就克扣我們的仙力?！?p>　　嬴政心中有同情在，但想到剛剛這狐族姐妹翻找文書匣的行動，再結(jié)合她們剛剛說的話，想必她們是墨卿派來銷毀證據(jù)的，還是得果斷些。

　　嬴政：“不了，你們回月影樓吧，不過，我是監(jiān)官，你們?nèi)羰亲〉牟缓?，我便上報給上級。”

　　“陛下，那便等明日貢果宴見吧?！?p>　　嬴政：“貢果宴？”

　　“仙人的修為來源于靈修和仙果，若是他們修為不足了，就要下凡輪回，每年，眾官都要向上級貢果，以表忠心，對于任何仙官機(jī)構(gòu)都是如此?！?p>　　嬴政：“原來如此，你們走吧?！?p>　　嬴政皺起眉，未曾想這漢月秦宮和過去無差，不過也是淫亂無比，貪官污吏各成一團(tuán)，連身體交易也被默許了。

　　不過，秋嵐的玉簪上有記影珠，他們暴露得越多，證據(jù)就越充分。

　　勝利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