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濃問話的語氣平淡,除去對她有一兩分熟悉的晏長安,在場眾人皆未聽出她語氣中的淡淡諷意。
文曳沉吟一瞬,便如實答道:“是,安定天下非一人之功,誅殺魔君,亦非僅一人之力?!?p> 在場諸人皆為天下蒼生而戰(zhàn)斗過,此番齊聚于此,也不過是功大功小的區(qū)別。
“前輩的意思是——”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去看舒濃的臉色,有些猶豫不決,“那兇手,是沖著有功之人來的?”
身后被人刻意壓低的議論聲從各處響起。
舒濃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并未打算在這第一層繼續(xù)耗下去。
說半盞茶,便只要半盞茶。
她停在最后一階臺階之上,與文曳對上視線:“成云娘為何而死?”
舒濃凝視著他,目光如鏡,眼尾微動,眸底便露出幾分探究之意思。
文曳瞧著她明亮眼底的自己,仿若無所遁形,他隱藏在端方外表下的虛偽與害怕全都赤裸裸地展現(xiàn)在她的眼中。
文曳喉結(jié)一動,下意識吞了口口水,目光一顫,避開了舒濃極具壓迫感的視線。
“云娘她……”他沉默片刻,嗓音驀然有些干澀,帶上了幾分顫抖,似哭非哭,“她是為了鉗制魔君,以血制陣——”
既是依據(jù)她的記憶化成的幻境,文曳不需要繼續(xù)說下去,舒濃已經(jīng)能知曉接下來的發(fā)展,她唇角一勾,接過話來:“然后又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發(fā)動血陣,為你爭取到了一舉誅殺魔君的機會?”
文曳抬眸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垂下眸去,仍不敢與她對上視線,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舒濃這話有什么錯處,只僵硬地“嗯”了一聲。
“那他。”舒濃往地上躺著的那人身上瞧了瞧,“成云娘制陣之時,他也在場了?”
文曳沒有說話。
他陷入一陣長久的沉默之中,在舒濃等不及要再出聲時,他忽然抬起頭來,轉(zhuǎn)頭看向成老所在的方向,面露驚愕:“是你?!你是為了給云娘報仇?!”
他目光所及,人群迅速四散,最后眾人視線聚在一處時,那里便只剩下一位白發(fā)老者。
他握著酒杯,一言不發(fā),只微微笑著,將手中清酒緩緩傾灑在地。
祭奠亡者。
人群靜了一瞬,忽然爆發(fā)出一陣強烈的爭吵聲,在聲聲質(zhì)問即將撲向成老之前,舒濃拍了拍手,對著沉默的文曳揚了揚下巴:“這不就明了了,半盞茶的事情。”
她的視線驟然冷漠下去,浮現(xiàn)點點狠厲,文曳小心看去,被她眸中再不加掩飾的森冷與憎惡嚇得后退半步,陡然生了一背的冷汗。
“這不就找到了。”她緩緩勾起一抹笑來,卻仍叫人不寒而栗,“兇手不就是你嗎?”
人群中的修士有人驚疑:“不,不是成老先生嗎?”
“……”
舒濃笑了笑,視線緩緩移向那人,恍然大悟般地笑了笑,眸中冷霜盡退,露出讓人如沐春風(fēng)般的笑來,眼神澄凈無辜:“啊,原來你們是問來報仇的那個???我還以為你們是問殺死成云娘的呢?!?p> 人群再次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