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情書到底寫不寫
“那名師姐的話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p> 舒濃偏頭看了眼晏長安,“我不會為了他去祭劍,他也不會只為了我而誅魔?!?p> 晏長安眼神微黯,隨即側(cè)頭,目光輕巧落在她的臉上。
“不過她也有話說得不對?!彼灶欁缘卣f著,像是說著再平常不過的家常話,語氣輕松,“我并非什么大義之人,若我死之前有人告訴我,只要我祭劍,亂世里的天下人就能喘口氣,會少死些人,我或許得猶豫糾結(jié)上好長一段時間,才能有跳下去的勇氣?!?p> “古籍中為救世犧牲自己者眾多,若他們是我,我不知道他們是否會一瞬間便生出勇氣,為尋得救世之法而欣喜,從而慷慨赴死。但是我當(dāng)時做不到,做不到立即就坦然赴死?!?p> “何況我死之前也不知道是為天下人死的不是么?”她笑了笑。
“我醒來后,才得知柳敘白當(dāng)初逼我祭劍,是為了鍛煉出這把救世的仙劍,他為天下人殺我——嘖……”
舒濃仰頭望月,輕嘆一聲:“我時常想,天下人要救,可我便該死嗎?可我若不死,人與魔又要再斗多少年呢?會再死多少人呢?”
晏長安微微一怔,喉嚨微哽,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
舒濃側(cè)眸對上他的視線,忽然十分認(rèn)真地盯著他。
晏長安的視線輕顫,借著月光,他甚至能在舒濃眼里看見自己身形的輪廓,心跳驀然加快,夜晚寂靜,他耳邊聽見風(fēng)聲拂過落葉,以及胸腔里那顆心臟的跳動聲,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竟然叫他半句話也說不出,受不住地垂眸避開了她的視線。
“你討厭柳敘白嗎?”
晏長安怔了怔,一時想不明白這個問題的意思,只是誠實搖頭:“談不上?!?p> 他固然覺得這幾日的柳敘白格外煩人,但他本人與柳敘白并沒有什么大的恩怨,便是生出一點怒氣,那也是因為舒濃。
“倒也是?!?p> 舒濃輕笑,又問:“當(dāng)初我讓你帶我入滄元,你知道我的目的是對柳敘白不利,為何要答應(yīng)?”
于這滄元劍宗的弟子而言,維護柳敘白,便是維護滄元的榮耀,晏長安當(dāng)初卻不需要她怎么費心思,拿劍一指,便痛快答應(yīng)了。
晏長安細(xì)細(xì)思索了一番,重新望著她的雙眸:“大概我也不是什么大義之人,滄元上下,師尊將我撿回宗門,于我有恩,宗主看重我,贈我秘籍法寶,也于我有恩,問生殿的師兄師姐,對我甚至愛護,陸望壹與我相識多年,算得上是生死之交。除了以上幾人,其他人便與我沒什么關(guān)系,并不能讓我在受到生命威脅和名利誘惑時選擇他們?!?p> 舒濃沉默片刻,點點頭,忽然停下腳步,冷不丁問道:“你情書寫好了嗎?”
“......?”
晏長安不明白她的情緒和想法怎么能轉(zhuǎn)變得這么快,而他竟然下意識被她猝不及防的一問弄得瞬間從之前的情緒里抽身,驀然生出幾分心虛來。
他別開視線:“明日考劍?!?p> 言外之意,她昨日才說的情書,他今日并沒有時間給她寫。
舒濃眼睛一亮,湊近至他眼下:“那你是答應(yīng)給我寫了?明日給我寫?”
她昨日那樣纏著他撒潑打滾他都不答應(yīng)!
舒濃再次纏上去,圍著他打轉(zhuǎn),晏長安額上青筋一跳,提步就走。
“誒——”
舒濃追上去,笑瞇瞇地彎腰仰頭瞧著他,“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噢,你什么時候?qū)懓??過兩日就是天下宴了,你明日比完能不能給我寫???我想在天下宴之前看見它?!?p> 晏長安腳步微頓,下一瞬,又驀然加快腳步,舒濃不得不走兩步便要小跑幾步,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哎呀,你別走這么快呀。”
“你現(xiàn)在真是膽子大了,一個月前你哪里敢這么對我?”
“你就是仗著我現(xiàn)在不殺你了,所以你翅膀也跟著硬了?!?p> “你寫不寫???晏長安!現(xiàn)在我說話你都敢不聽了,這才多久?。俊?p> “哎呀——”
舒濃驀然止住腳步,眼珠子左右轉(zhuǎn)了轉(zhuǎn),身體化為靈體,朝前方還在直直往前沖的人喊叫,“晏長安,我要被風(fēng)吹走了!”
“……?”
晏長安腳步一頓,緩緩轉(zhuǎn)過身來,見她的單薄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隱若現(xiàn),月光瑩白,微風(fēng)習(xí)習(xí),叫他恍惚之間,竟然還真的生出幾分她要被風(fēng)吹走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也開始神經(jīng)兮兮的了。
片刻之后,晏長安露出個無語的表情來,正想說她兩句,未曾料到他眼睛一眨,舒濃竟然就真的當(dāng)著他的面飛起來了。
晏長安:?
他大步往回走了幾步,伸手去捉離地的舒濃,手卻從她的手腕處穿了過去。
舒濃輕笑兩聲,圍著他繞圈:“你寫不寫?”
晏長安抿了抿唇,緩緩將手重新放回身側(cè),抬眸看著圍著他打轉(zhuǎn)的舒濃,眼眸里一片暗色。
天下修士眾多,飛天倒也不是多大的難事,若無法器,以靈力托住身體,也可實現(xiàn)短暫的飛行,偏偏晏長安被她那句被風(fēng)吹走擾亂了心思,真就下意識認(rèn)為她這般模樣是因為風(fēng)的緣故。
晏長安沉默片刻:“為何不讓宋少主給你寫?”
他聽說宋臨為她服喪六百年,如今甫一看見她歸來,便換下了身上的素衣,陪她在山下玩樂一天,夜深時才歸來。
想來他寫這些情書,也要比他真情實感些。
舒濃古怪地看他一眼:“他又沒答應(yīng)幫我找柳敘白的麻煩?!?p> 她變換回實體穩(wěn)穩(wěn)落在他面前,抓著他的手腕耍賴撒嬌:“哎呀你寫嘛寫嘛,一篇情書多則幾百字,少的幾十字便解決了,你寫一篇我看看又怎么了?”
晏長安低頭瞧她,舒濃扯著他手腕亂晃,一副他不答應(yīng)她糾纏到底的模樣,他甚至有所感覺,若是他不答應(yīng),她或許會躺在地上撒潑也不一定。
晏長安從小到大哪里見過這種架勢,他第一次時應(yīng)付不來,二次三次便再也想不出應(yīng)對辦法,由著她晃了半天,耳尖紅了又紅,憋出一句:“……不知羞?!?p> 這天底下,怎會有人纏著別人為自己寫情書?!
舒濃卻將這當(dāng)作他松口的信號,歡天喜地地一蹦,心滿意足地松開手,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說出與宋臨一樣的話:“過兩日見?!?p> 然后,飛快背著手歡快地離開,在他欲要抬步追上之前,她又忽然轉(zhuǎn)過身來,朝他揮揮手,笑意盈盈提醒他:“你還欠著我一份辣味的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