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原來云承好這口?”
眾人皆屏息凝神。
隨著侍人的高呼,南梁王與惠妃跨過門檻,徑直朝高臺而去。
惠妃坐定,轉(zhuǎn)頭朝夕顏投來打量的目光。
夕顏只覺穆云承握著她指尖的力度一緊!
默契使然,她毫不畏懼的抬起眼簾,直視過去。
女娘看似柔弱,可眸光卻清冷異常,就連抬頭仰視著惠妃,都如皎月生輝。
惠妃目光一顫,再仔細(xì)去捕捉,方才的不安又消散不見,狀若無物。
她扯了扯殷紅的唇,嘲諷道,“原來云承好這口?!?p> 好哪口,她并未言明,可那掩面一笑的神態(tài),無一不引得眾人暗自揣測,低語不斷。
穆云承似是一個字也懶得回應(yīng),只是暗自仰頭,優(yōu)雅飲下一口茶水。
惠妃覺得有些無趣,正要坐回身姿,就聽一聲細(xì)細(xì)軟軟的回應(yīng)在每個人心間漾開漣漪,“惠妃娘娘問得好,這問題,妾也問過世子,娘娘知道世子如何與妾說的嗎?”
惠妃棋逢對手,終于挑了挑眉,來了興致。
“哦?如何說的?”
夕顏轉(zhuǎn)頭,癡癡望著穆云承俊逸出塵的側(cè)顏:
“世子文韜武略樣樣拔尖,他說,自己是得了王上的血統(tǒng)。自是王上的血脈,那其他一切,便也如王上那般……”
她話還未說完,南梁王爽朗一笑,“說得好!云承,你這側(cè)妃,是個妙人?!?p> 穆云承終于展顏,他愜意向后倚了倚,淺笑道,“的確如此?!?p> 惠妃正暗自咬牙,就聽嬌軟的聲線再度徐徐響起,“惠妃娘娘,不知您方才說的,世子好這口,是何意?妾不才,還請娘娘指導(dǎo)一二。”
惠妃暗自懊惱,面上卻無法表露。
恍惚間,時間似乎變慢了。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想要瞧一瞧惠妃的反應(yīng)。
就連跟在秉公身后的穆云笙,也在即將入殿時立刻扯住秉公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
夕顏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方才惠妃說的那句“原來云承好這口?!泵黠@是在貶低她上不得臺面。
而她反擊的那句“那其他一切,便也如王上那般……”就是在說,穆云承看待女人的眼光,也是隨梁王的。
最后一句讓惠妃解釋自己話中之意,并非夕顏真的需要惠妃去指點,而是在警告她,同為妾室,她貶低夕顏,便是在貶低她自己。
因為穆云承眼光不行,便意味著王上的眼光不行,如此,那么作為被王上看中且獨攬后宮的惠妃,又能好到哪里去?
這些個彎彎繞繞,并非所有人都能明白,可在座官吏身側(cè)的女眷,個個皆是心知肚明。
惠妃被滿殿的注視瞧得難耐,只好尷尬一笑,“本宮的意思,是在贊顏側(cè)妃貌美,能入得了云承的貴眼?!?p> 夕顏“哦”了一聲,終于低頭頷首,恭敬道,“謝惠妃娘娘夸贊。”
她話音一落,便有通傳聲響起,“秉公到!”
眾人的注意力這才轉(zhuǎn)移至殿門。
秉公身后跟著穆云笙,她盛裝出席,頗有些嬌蠻的神色落在夕顏臉上時,突然沒了昔日的敵意。
夕顏正意外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時,只覺衣襟處一涼!
她暗自壓下一聲驚呼,急急轉(zhuǎn)過頭。
“噗通”一聲婢女在她身側(cè)重重一跪!
“側(cè)妃饒命,奴不是有意的……”
惠妃厲喝道,“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帶側(cè)妃下去換身衣裳!”
“是,是,側(cè)妃請隨奴來……”
說著婢女自顧自的起身,想要去拉夕顏的手臂。
指尖還未碰到她,穆云承不怒自威的嗓音沉沉墜下,“退下吧。”
婢女的雙手伸在半空中,進退維谷。
她極為不安的望了望惠妃,見她微微頷首,這才諾諾彎著腰,退出眾人視線。
夕顏傻乎乎的盯著穆云承,直到他解下自己的狐裘,極其自然的裹在自己身前。
晃神間,一方錦帕塞進她的掌心,穆云承清潤的聲音低低傳入耳畔:
“先擦一下,待會兒我尋個機會,親自帶你去換?!?p> 夕顏有些為難,“怎么擦?”
她雖有穆云承遮擋著,可穆云承的席位位于高處,她的任何動作都會被人瞧見……
穆云承抬手揉了揉她的發(fā),五指一用力,便將人攬到自己雙膝處。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發(fā)簪,五指靈巧的為膝上的女娘綰著發(fā),清而淺的聲線緩緩飄進夕顏的耳中:
“我給你綰發(fā)掩護。”
發(fā)簪的款式從夕顏眼前一閃而逝,隨即被他送上頭頂。
她認(rèn)得,那是她跳下斷崖時頭上戴著的,飄雅出塵,一瞧便是出自穆云承之手。
女娘嬌軟如水,便這么被穆云承一按,懶懶倚進他的懷抱。
穆云承低頭,動作專注。
四周靜謐了片刻,所有人的目光便不自覺的朝秉公望去。
他將一切盡收眼底,矍鑠的瞳仁射出一抹令人畏懼的寒芒來。
穆云承自是瞧不見,他輕笑一色,尾音有些悠長:
“阿顏方才表現(xiàn)得很好?!?p> “我還擔(dān)心,會讓你難堪呢……”女娘將錦帕塞進衣襟,以此來緩解清水粘上肌膚而引起的戰(zhàn)栗。
“別有顧忌,一切有我給你善后。”
二人的聲音極低,外人瞧著,像極了耳鬢廝磨。
而已經(jīng)坐定的秉公,卻是胸口起伏著,像是氣血不自覺的涌上心頭,久違的擔(dān)憂沖破了阻礙,吞噬著他殘存的理智。
他沉沉開口問道,“此女本是白祁的姬妾,因何來了我南梁?”
穆云笙以手托腮,不甚在意道,“或許是兄長的安排也未可知呢?”
說到這里,她又歪著頭思索了片刻,“興許我真的誤會她了,兄長總要延續(xù)香火,更何況,她方才讓惠妃吃癟的樣子,深得我心?!?p> 秉公冷哼一聲,許久,才壓制住滿腔的怒火。
“世子動情太深,并非好事,還記得昔日的南疆公主嗎?若非世子拿出一半青州,此時當(dāng)一統(tǒng)天下了!”
穆云笙抬眼望去。
“似乎對青黛公主,他也從未如此緊張至此,秉公,兄長的反應(yīng),的確太不正常了……”
眾人低語間,一聲不合時宜的呼喊響起,殿內(nèi)的喧囂有瞬間的止息。
“王上,惠妃娘娘,小世子從高出摔下,性命堪憂!”
四周靜的出奇。
梁王握著扶手的五指猛然收緊,與此同時,惠妃直直起身,“你……你說什么?小世子從高處摔下?從哪兒摔下?怎么摔的?”
對方匍匐在地,顫抖著雙肩道,“從……從世子府上的溫泉大殿摔下的……”
世子府上的溫泉大殿?
除了穆云承的府邸,哪里還有溫泉大殿?
惠妃猩紅的眼眶噙著淚,轉(zhuǎn)頭朝穆云承投射而來,憤憤道,“云承,你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