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馬術(shù)

　　阿如拉生還的消息傳來時，康熙正獨自盤腿坐在黃花梨羅漢床上，生悶氣。

　　一個兩個，都這么讓他不省心。

　　難得端敏肯低頭服軟。

　　這位倨傲的姐姐，是康熙一個小小的心結(jié)。

　　兒時，姐姐出身高貴，由當時還是皇后的太后收為養(yǎng)女。太后待外甥女如珠似玉，而他生母佟妃在后宮里出身、位份都不算高，所以他受了排擠也不敢張揚，只能晚上在被子里偷偷掉幾滴眼淚。

　　看著昔日趾高氣昂的公主如今在他面前低眉順眼，康熙被二公主惹出來的怒火也消下去一大半。

　　這就是權(quán)力。

　　這就是權(quán)力的魅力。

　　他要是沒當上皇帝，端敏才不會上趕著巴結(jié)呢。

　　常寧弟弟，怕是一輩子也出不了這口氣。

　　康熙不無得意地給她的兒子賞爵位，賞名字，享受著身處上位的愉悅。

　　至于捉人游戲，那是他特意給太子創(chuàng)造的機會，方便儲君提前和蒙古的貴族們親近相識。

　　結(jié)果這孩子竟敢偷空溜出去跑馬，還把他剛封不到一個時辰的貝勒給走失了，丟盡他的臉。

　　梁九功一得了準信兒，立馬給康熙回話。

　　“皇上，貝勒爺找到了，毫發(fā)無損?！?p>　　“哦，到底怎么回事？”

　　“奴才笨嘴拙舌的，也不清楚底細。太皇太后那邊來人說，您最好親自問問大阿哥。貝勒爺是大阿哥找著的?！?p>　　“那去傳?！?p>　　“嗻?！?p>　　康熙胸中這才稍稍舒緩些。

　　只要人沒事就好，那就容易彌補。

　　大阿哥早預(yù)備好說辭，故意不擦新冒出來的汗珠，做出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來，給康熙請安。

　　“汗阿瑪吉祥?！?p>　　“不必多禮，你快說怎么回事?！?p>　　“是?！?p>　　海楓隨口編的瞎話，大阿哥既然已經(jīng)和端敏公主對過一遍，自然說的天衣無縫。

　　“兒子到處找也沒見表弟，心里著急，忽然想起二妹妹剛走，營地里數(shù)她住處沒人照料，就去看一眼，遠遠地見透著金光，趕緊過去，里頭卻黑洞洞的，沒點燈。我進去一看，表弟在箱子里睡得正香呢?！?p>　　“那他下午到底……”

　　“不好說，兒子問了好些話，他不吭聲。見了端敏姑姑才開口叫人。我把情形跟姑姑說了，她又是逼問，又是哄騙，表弟才趴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姑姑臉色難看極了，兒子就沒敢多問?！?p>　　康熙啪啪地撥弄著琉璃佛珠串，好一會兒沒做聲。

　　“神佛的事情說不準的，姐姐不說，你也別到處張揚。這事吉兇未定?！?p>　　“是，兒子琢磨著，是不是該多做些善事，在喇嘛廟里布施些，周濟窮人？”

　　“當然，你去辦。”

　　“兒子領(lǐng)命?！?p>　　看著忙前忙后的長子，康熙一股欣慰油然而生。

　　他也沒那么失敗，孩子里頭還是有能干的嗎。

　　“你如今也穩(wěn)重多了。前些天，我申斥你的話，別忘心里去?！?p>　　大阿哥猛然想起多布給他定下的策略，恭恭敬敬地朝父親深鞠一躬。

　　“兒子做的不好，汗阿瑪肯教導(dǎo)，才是愛護兒子的意思。兒子只恨自己本事微薄，不能多為汗阿瑪和太子殿下分憂。今天也是，差事沒辦好?！?p>　　“你這就過謙了。說到底，還是太子玩忽職守，才惹出來的禍事。不能怪你一人。再說，你也把阿如拉尋回，算是功過相抵。這樣吧，那幾匹好馬都賜給你，省得太子老是惦記著?！?p>　　“那，兒子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汗阿瑪恩準?！?p>　　康熙說的興起，十分好奇大阿哥想要什么賞賜。

　　“你先說說看?！?p>　　“是。兒子今天聽四妹妹說，她羨慕哥哥們能出去騎馬，她們幾個卻只能在帳篷里待著。明天汗阿瑪要去森濟圖昂阿視察，老祖宗的意思是，女眷就不跟著了，不然表弟也得一起挪動，總得讓太醫(yī)觀察兩天再說。那樣，妹妹們不是白出京一趟么？”

　　“你待要怎樣？”

　　“兒子想留下，帶大姐姐和兩位妹妹騎馬，再四處走走。姑娘家不比男子，一年四季難有出宮的機會。若汗阿瑪恩準，兒子情愿不要寶馬?！?p>　　康熙微微頷首，頗為滿意。

　　“你能這樣愛護手足，朕心甚慰，準奏。馬，你也牽走。咱們滿人的格格，要學騎馬就好好學。朕記著三公主和四格格都不會騎來著。你親自教?；仡^學得不像樣，朕只問著你！”

　　大阿哥連忙做出一副犯難的樣子。

　　“這三兩天，如何能學得精進呢？”

　　”無妨，你就慢慢教。橫豎之后就是回京的路，你便陪侍在老祖宗左右，不必一直跟著我。有什么事，及時來報?！?p>　　梁九功瞧見康熙跟大阿哥說得暢快，臉上已然烏云轉(zhuǎn)晴，才壯著膽子近前稟告。

　　“皇上，該翻牌子了。不過，貴妃娘娘似乎偶感微恙，剛派人來說了?！?p>　　大阿哥趕緊隨便指一事告退回避，卻被康熙叫住。

　　哼，什么偶感微恙，就是不想侍寢而已。

　　康熙今天心情不好，懶得哄她。

　　他的后宮中，多的是期待承寵的嬪妃。

　　“既然貴妃身體不適，那就叫她歇息吧。朕仿佛許久未見你額涅惠妃。梁九功去敬事房傳旨吧。大阿哥就留下，朕還沒用晚膳，你也一起用些。不必說，忙活一整天，還沒正經(jīng)吃東西呢吧？”

　　“汗阿瑪料事如神，兒子現(xiàn)在，仿佛能吃下一整頭羊！”

　　“哈哈，你便吃，叫他們加菜！”

　　梁九功趕緊陪笑著辦差去。

　　惠妃接旨后連忙梳妝，收拾停當約花過一刻鐘，趕過來伴駕。

　　康熙看到她便想起榮妃來，心有所感。

　　打小服侍他的女子，好像也就剩榮妃和惠妃，一直陪在身邊。

　　她也一樣，被鰲拜的詛咒牽連，失去了一個兒子，只剩下保清可以指望。

　　“來，都坐，不必在意規(guī)矩，又不是宮里。”

　　大阿哥見一時脫不開身，只好和生母坐下陪康熙吃晚飯。

　　他其實很想盡快派人給土謝圖汗部的長孫臺吉傳信。

　　計劃十分順利，他明天就能跟四妹妹見面。

　　唉，要是再多拖延一天，他怕不是要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