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試
說真的,如果海楓沒有于前世慘死,她可能會一口拒絕陳淑怡的投靠。
自知之明她有。
自己就是個不高不低、不上不下的普通人。
政治,太深奧了,她能學(xué)會嗎?
可正因經(jīng)歷過前世,海楓開始猶豫。
她太需要一股可以確信的、抓在自己手里的力量。
沒有它,海楓就沒有踏實的安全感。
在現(xiàn)代鍛煉出來的本事,只有教育小孩子,這里用不上。
處理人際關(guān)系、設(shè)局、利用,這些基本宮斗自保手段還是穿越之后現(xiàn)學(xué)的,至于做飯、繡花、算賬等技能,她如果是個平常宅院里的小姐或許需要,但她是個公主,這些平日無聊時可以陶冶性情,關(guān)鍵時刻都成了擺設(shè)。
雖然羞恥,但海楓摸著良心承認(rèn),從穿越到目前為止,她學(xué)過的最好用的技能,是討好男人那一套。
她處理不了的事情,跟丈夫撒個嬌,犧牲點色相,基本都能解決。
多布樂意、且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他應(yīng)該幫妻子處理問題,甚至不喜歡她逞能。
然而,結(jié)局是什么呢?
他倆都沒活下來。
在漠北那六年是開心,但也讓她慢慢退化成為內(nèi)宅婦人,和朝堂脫節(jié),和京城脫節(jié),和康熙、也就是權(quán)力中心脫節(jié)。
總不能在同一塊石頭上絆倒兩次吧。
陳淑怡的話,切中要害,非常動聽。
陳家需要她,她也需要陳家。
她不知道朝堂的動向,陳家不知道康熙的好惡。
地位上,雙方也同樣是進(jìn)退兩難的處境,高不成,低不就。
雞蛋不能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
不錯,她和大阿哥目前算是聯(lián)手,他也確實和善,與她相處時,有長兄風(fēng)范。
如果大阿哥成功奪取儲位,在九龍奪嫡中獲勝,那她一定能平平安安,奉養(yǎng)母親壽終正寢,和多布白頭偕老。
可,要是失敗呢?
而且,她果然能堅持到見分曉那一天嗎?
說不定中途就被犧牲掉了。
海楓想了三天,一天比一天更動搖。
好幾次她都想和陳淑怡仔細(xì)聊聊,卻發(fā)現(xiàn)對方好像真的把自己的話給聽進(jìn)去了,把那天的對話全部忘記,再也沒有提起、甚至于連暗示都沒有。
她倆竟然真的開始正經(jīng)上課。
自然是從《論語》講起。陳淑怡還算照顧海楓,把一些趣味性不高、實用價值近乎于無的枯燥條目刪去,只講些實用又淺顯的。
海楓不知道她到底念過多少書,而且過目不忘,講得興起,隨手就從書架上拿起相關(guān)的古籍,史書居多,拿實際發(fā)生過的事情給她舉例子,從來不要求她死板地背書。
“皇上那邊,其實你今年內(nèi)把那五千字都學(xué)會,他就已經(jīng)很滿意了;等到過年的時候,你能背整本論語,常人眼中,也能當(dāng)起個小神童的稱號。那還急什么,今年的課業(yè)一大半都上完了。咱們且玩兒上十天八天再說?!?p> 陳淑怡教海楓寫各種各樣的字體,讀《花間集》(作者注:中國最早的文人詞總集,收晚唐至五代詞作,風(fēng)格濃艷華麗,語言優(yōu)美),即便是正經(jīng)談?wù)摽酌?,她也不死板,反而鼓勵海楓多談?wù)撟约旱目捶ā?p> 這天聊起朱熹,海楓發(fā)現(xiàn)陳淑怡對他深惡痛絕,她倆罵了個痛快。
表面上裝得道貌岸然,私底下納尼姑為妾還毫不引以為恥。
“先生要是不被望門寡的名聲所累,也能好好嫁人了?!?p> “誰說我要嫁人了?嫁人的話,我不是天下第一蠢材嗎?”
陳淑怡絲毫沒有隱匿自己的打算,侃侃而談。
“陳家在山西枝繁葉茂,我如果一直在家待著,有父親、叔叔、祖母的愛護(hù),除開不能隨意出門,其他的事,基本都能按自己心意辦;可我要是嫁人,就得去陌生的環(huán)境從頭來過,忍受丈夫納妾娶小,整天跟柴米油鹽打交道,討好公婆,相夫教子。萬一生育上不順利,說不定還得把命搭進(jìn)去。百害無一利,我為什么要嫁人?”
海楓覺得她在清代能有這種不婚的思維簡直太酷了,眼神漸漸崇拜起來。
“那,先生就直接跟家里說不想嫁人嗎?”
“當(dāng)然不行了。在我祖母眼里,女子不嫁人絕對不行。我審時度勢,在所有嫁人方式中,選了最實在的望門寡。這樣,我不嫁而嫁,既能留在家里,還能不被媒人擺布。”
“可,可對方的身體情況,先生怎么能控制呢?”
“那是我費了多少時間、精力、銀錢才找到的病秧子,絕對不會錯。下定的時機,我也買通廟里的和尚,按我說的來?!?p> 哇,這一波操作也太絲滑了吧!
海楓忽然覺得自己那點手段,就跟過家家一樣幼稚。
她也再次深刻意識到,陳家在山西有多大影響力,幾乎是地頭蛇水準(zhǔn)吧!
“先生,數(shù)日前,我問你陳家到底想要什么,你現(xiàn)在能回答我了嗎?”
陳淑怡這三天一直在等她主動開口,聽完立刻離座,整衣肅立。
“四格格,陳家要的不多,只是自保?!?p> 海楓心頭狠狠一動。
她也一樣,其實只求自保而已。
可政治風(fēng)暴一旦卷起,就身不由己。
“那好,我們試試吧。眼下,我有件為難的事,你也有件為難的事。如果咱們能幫對方解決,再好不過?!?p> “四格格請說?!?p> “我額涅在宮中身份尷尬,太皇太后娘娘想讓她出宮??深~涅放心不下我,舉棋不定。我就同她打賭,如果宮中妃位以上的娘娘們都愿意保證,視我如同己出,她就安心出宮。”
“這似乎是宮闈之事?!?p> “我需要的,是先生的智慧。貴妃娘娘是遏必隆的女兒,身份貴重,我其實,想不出怎么讓她同意幫我。現(xiàn)在的打算,是兵行險著。我會直接去找她,用太皇太后的名頭,軟硬兼施,看看能不能讓她就范??蛇@樣太莽撞了。要是先生有更好的辦法,愿聞其詳。”
“哦,那,四格格需要回答我?guī)讉€問題?!?p> “好,只要我能說?!?p> 陳淑怡問過幾句后,立刻就有了主意。
后宅婦人之間的爭斗,她還不放在眼里。
拿下貴妃,她自認(rèn),如探囊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