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趙無陵,我要跟你道歉
她這般回著,上手倒起了酒,抬臂雖有些吃力,她卻能做到面不改色,讓人瞧不出異樣。
趙無陵并未察覺,只道是:“月下飲酒,蕭公子的身體可是痊愈了?”
她苦笑:“不礙事?!?p> 痊愈如何,不痊愈又如何。
即便她全然好了,也是個(gè)一無是處的廢物。
“此乃西域的葡萄酒,請。”
“多謝?!?p> 趙無陵淺嘗一口,贊道:“不錯(cuò),雖說都是產(chǎn)自西域,卻比本侯在京城所飲之酒好上許多?!?p> 她怔了片刻,垂眸道:“我都快忘了京城是何模樣。”
褐眸略微驚詫,嘴角漸漸勾勒一抹輕笑。
他就在等這一刻吧。她想。
她舉杯敬道:“這第一杯,敬小侯爺,多謝小侯爺賞臉前來,蕭玉萬分榮幸?!?p> 言罷,便一口飲盡。
趙無陵應(yīng)了她一聲,隨即飲了一杯。
“好酒!”
她笑了笑,為二人滿上,再舉杯。
“這第二杯,還敬小侯爺,多謝小侯爺替我隱瞞,未叫師兄知曉我與高舒燕的舊怨?!?p> 以前,她很擔(dān)心被師兄知道過去之事,生怕師兄對她改觀,因?yàn)?,她已沒了親人,除了師父和三師伯,唯有師兄對她關(guān)愛有加。
倘若被師兄知道她曾經(jīng)做過什么,也許就不會對她這般好了。
可如今她明白了。
她不配師兄如此對她,那些美好的時(shí)光,都是她偷來的,她本就該默默承受應(yīng)有的報(bào)應(yīng)。
廢物也罷,無用也罷。
都是她應(yīng)該承受的,她再無怨言。
聞言,趙無陵心中便明了了:“這杯酒,本侯不能喝。”
蕭玉抬眸,眼眶泛紅。
“為何?”
“除非你回答本侯,你究竟是誰?”
放下酒盞,食指輕扣杯沿,“是蕭玉,還是董婉婉?”
呵呵。
她心中苦笑,神情頹喪不已:“是蕭玉又如何?是董婉婉又如何?”
“都是,一無是處?!?p> 說罷,她顧自倒了第三杯酒:“這第三杯,敬太子,祝賀他喜得愛子,也祝他夫妻恩愛,子嗣延綿?!?p> 酒入喉,淚滑落。
趙無陵無言,只仰頭喝了那杯酒。
見他如此給面,蕭玉拍了拍額頭,感嘆不已:“我以前酒量很好的,如今才喝了三杯,便已有了醉意?!?p> 真是沒用啊。
趙無陵凝著她,只見她撐著手肘,淚眼朦朧地望著自己,小臉蒼白得可怕。
“醉了,便回房?!彼淅涞馈?p> 誰知她大手一揮:“我沒醉,沒醉!”
趙無陵:“……”
似是有些撐不住,她埋下頭去,嘟囔道:“其實(shí)我今日叫你來,是有話要跟你說?!?p> 他坐得筆直,好似一棵勁松。
“有何事,明日再說也不……”
“不!”
她突然抬起頭,眸子清澈無比:“再耽擱不得,我必須現(xiàn)在跟你說清楚?!?p> 拗不過她,便作罷。
“說吧?!?p> 她呵呵一笑,拍了拍自個(gè)兒胸脯:“我答應(yīng)過我爹,不會復(fù)仇,所以,往后你不必派人監(jiān)視我,怪浪費(fèi)時(shí)間的?!?p> 趙無陵沒有說話,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匕首是高舒燕的,也是她刺傷的我,兇手殺她是為了救我,可我并不認(rèn)識他。”
“他說要與我聯(lián)手復(fù)仇,我沒答應(yīng),如今,他與我再無干系?!?p> 自然而言的,她隱去了一人——胡老。
既沒見過這號人,誰知道是不是那西域人胡謅騙她的。
“你若還不信我,可一劍殺了我,以絕后患,如此,他便沒了顧慮?!?p> 知她說的是誰,趙無陵眉宇緊蹙。
“你醉了。”
這回,她沒有否認(rèn):“我是醉了,但我說的話都是真的,請你相信我,世間再無董婉婉,只有山野莽夫蕭玉?!?p> “山野莽夫?”
趙無陵輕哂,隨即起身。
“今夜你醉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說。”
見他要走,蕭玉抬手去抓,落了空,便又起身去追,不料被絆了一跤,直挺挺地摔在他腳邊。
“嘶……”
已經(jīng)分不清是膝蓋疼,還是下巴疼。
都疼。
來不及多想,耍賴似地抱住趙無陵的小腿,下擺衣袂拂過她的耳朵與鬢角,冷冷的,癢癢的。
“你這是做什么!”
趙無陵居高臨下睨著她,褐眸帶怒。
“還不快松開。”
“我不!”
她倒吸一口冷氣,倒是想站起來,只是沒力氣罷了,如此狼狽不堪,怕是要被他笑上一輩子。
是她有錯(cuò)在先,便隨他去吧。
看開了,她也就抱得更緊:“趙無陵,我要跟你道歉!”
也許是醉意加深,她不假思索便直呼他的名諱,一時(shí)間也未意識到不對勁。
趙無陵始終冷冷地凝著她,譏誚道:“你究竟是想給我道歉,還是想耍賴?”
他的衣袍太過寬大,將她臉全然遮住,是以,根本看不清他吃人的眼神。
“道歉,必然是道歉!”
額頭抵著他的膝蓋,漸漸弱下了聲線:“對不起,徐叔睿對你下手,都是我在背后出的餿主意,害得你險(xiǎn)些喪命?!?p>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高舒燕死后,她總是后悔,后悔當(dāng)初大張旗鼓地告發(fā)了她,倘若她再委婉些,隱秘些,高舒燕就不會落得這般田地。
所幸趙無陵沒事,否則她難辭其咎。
“在江寧時(shí),你要?dú)⑽?,我能理解,你派人跟蹤我,我也能理解,你如何恨我,我都沒有怨言。”
攀著他的腿撐起身子,勉強(qiáng)坐在地面,不似方才那般難堪。
她一臉嚴(yán)肅,語氣虛弱道:“我說完了,即便你現(xiàn)在要?dú)⑽?,我也不會眨一下眼睛?!?p> 太子賦閑,徐伯懿淪為庶民,都是因?yàn)樗焓孱Uf的那些話。
李英玉是否借題發(fā)揮,故意針對太子,都再無深究的必要,若非她攛掇,也不會讓他逮住機(jī)會。
她對不起那兩位,也對不起趙無陵。
她就這般坐著,衣衫不整,鼻尖,下巴,兩頰皆沾了土,比那街邊的乞丐還要邋遢上幾分。
任誰都不會想到,她竟是昔日京城中那位高傲驕縱的將軍府大小姐。
趙無陵抱臂睨她:“當(dāng)真?”
她盤腿而坐,撐著膝蓋點(diǎn)頭如搗蒜:“真,比真金還真!”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