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進城
滿地的白雪已經(jīng)變成血紅一片,士兵死傷無數(shù),橫七豎八倒著密密麻麻的尸體,大雪仍舊翩躚而至,天地間,這番可怖而美艷的景象,令人無比震驚。
只不過,她深諳一個道理,戰(zhàn)爭的背后,是利益的交換。
只要有利可圖,便就有了商量的余地。
她便脫口而出:“你姑且不需要好名聲,可太子殿下需要?!?p> 為了太子之位,李英玉煞費苦心經(jīng)營多年,甚至不惜構(gòu)陷自己的恩師,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齷齪之事,這般的小人行徑,卻在外得了好口碑,就連靜姝姑姑,死前都被他蒙在鼓里。
距離帝位,僅有一步之遙,他怎可能不事事謹(jǐn)慎妥帖。
“如今陛下年邁,猜忌之心愈發(fā)盛了,太子殿下身為儲君,自然事事謹(jǐn)慎小心,稍有差池便就功虧一簣,小侯爺這般聰慧,不會不明白其中利害關(guān)系?!?p> 趙無陵陰陰沉沉地盯著她,她讀不懂他眼里的情緒,也不關(guān)心。
山下劉永康慘叫,她急忙上前查看,劉永康已成了師兄的手下敗將,渾身是傷地倒在地上,驚恐地不停往后退縮。
她縱身躍下,停在劉永康身前,楚之江倏然逼近,劍刺向她胸口,他臉色驟然一變,慌忙收回劍,一把將她拉到身前,檢查她是否有傷到。
“我沒事?!彼?。
楚之江始終緊繃著臉,生怕她傷著一絲一毫,她拍了拍他的手臂,轉(zhuǎn)身對劉永康說:“劉永康,你若改過自新歸順我朝,楚將軍饒你不死?!?p> 聞言,楚之江才明白她的用意。
殺人亦可立功,可若是勸降對方將軍,功勞更甚。
劉永康啐了一口,罵她:“你個死俘虜,竟敢聯(lián)合樓淵欺騙老子,如今又假惺惺地跟老子說話,呸,要殺就殺,說什么廢話,啊.......”
眾人驚訝聲中,劉永康竟騰空而起,任他如何也動彈不得。
“放開老子你個賤奴!”
“你說什么?”
她微抬手,劉永康與高樹齊平,叫聲更為慘烈。
“我錯了,錯了........”
楚之江眼里滿是光芒,不敢置信地望著她,她一臉淡定地笑了笑,右手忽地一頓,劉永康猛然摔落在地,脊骨被摔斷,再是挪動不得。
眼見蕭玉逼近,眼里的殺意十分駭人,恐懼如驚濤駭浪襲來,他連忙求饒,聲音顫顫巍?。骸拔义e了,別殺我,別殺我.........我投降,投降........”
“早這樣多好?!?p> 她不屑地勾唇,轉(zhuǎn)身面對楚之江時,眼里殺意已經(jīng)掩下。
楚之江驚喜不已:“上次我就想問你了,你的筋脈是何時打通的?”
她說:“那日祖父便替我打通了。”
“什么?”
他全然不敢相信,那日祖父明明說了無用,難道,祖父騙了他?
“師兄?!?p> 他回過神,望著她灼灼如星的眸子:“怎么了?”
她朝他身后努了努嘴:“陶將軍來了?!?p> 陶喚嗓門大,對叛軍喊話:“太子殿下有令,凡是投降歸順者,可免死罪,另各賜每家一畝田,你們可以回家好好過日子,如有志向者,可入本將麾下,為朝廷效力?!?p> 叛軍面面相覷,紛紛放下刀劍,歸順朝廷。
陶喚看向與楚將軍并肩之人,略微頷首,蕭玉深深一禮,陶喚便明白了,黃九這是在替叛軍感謝他的不殺之恩。
選擇追隨胡子延的普通士兵,大多都是些生活在底層的人,食不果腹才無奈選擇此路,如今朝廷承諾賜田地,他們便有了歸處,便不會再過著顛沛流離、擔(dān)心受怕的日子。
多虧樓淵這個“叛徒”,這場戰(zhàn)役得以全勝而歸,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她與樓淵在俘虜陣營中,由楚之江負(fù)責(zé)將他們帶回弗城,胡盛時不時扭頭看向后方,小聲詢問:“將軍,你的那位同門好生厲害,為何總是戴著人皮面具偽裝自己?”
楚之江倏然嚴(yán)厲,警告他:“閉上你的嘴,敢亂說出去,我饒不了你!”
“是是是,屬下必定緊閉嘴巴,絕不吐露半個字。”
楚之江不禁也看向后方,眉宇間的笑意濃郁得消散不開,胡盛瞧見了,實為震驚,將軍這副笑容,真像是鐵樹開花了。
后方。
自從動身回城,樓淵沒再說過一句話,她沒空去琢磨他在想什么,目光四處搜尋趙無陵的下落。
這人還真是神出鬼沒,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正躲在什么地方。
漸漸地,她離弗城越來越近,身后的叛軍尸首被大雪覆蓋,模樣越來越模糊。
進城后,投降的士兵被集中關(guān)押,副將及以上被分開看管,沒一會兒,韓亦便前來提人,所有人眼睜睜看著軍師的俘虜被帶走,紛紛竊竊私語。
唯獨樓淵一言不發(fā),苦澀地凝著她離開的背影。
自從發(fā)現(xiàn)她的真實身份后,韓亦心里五味雜陳,既害怕靠近她,又忍不住看向她的目光,如今弗城再見,他才知,她已經(jīng)和以前不同了。
蕭玉全程沒有說話,直到見到趙無陵。
她站在門口,解了半天的大氅,樓淵系的是死結(jié),她的手凍得太僵了,要解開實在麻煩,總覺得手指不受控制地難用。
趙無陵側(cè)目看她,她正專心致志地解大氅,認(rèn)真得眉頭緊皺,不時咬著下唇嘆息。
他移開眼,含笑道:“進來吧?!?p> 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穿著兩件厚厚的大氅進到房中,房里生了炭火很是暖和,她不禁一激靈,將寒意都抖落。
趙無陵抬眸:“坐下吧?!?p> 他手上沒停下過,她也沒多關(guān)注,即便坐下了,也在專心解著氅衣。
面前移來一杯熱茶,她漫不經(jīng)心地道了聲謝,低著頭繼續(xù)手里的動作,熱意愈盛,加之她心中急躁,額頭便布了一層細(xì)密的薄汗。
趙無陵坐在她對面,飲著茶,不急不躁地等著她。
也不知樓淵怎么系的,死結(jié)很是結(jié)實,她用盡辦法也解不開,正欲拿出匕首割開時,卻聽趙無陵一襲醍醐灌頂?shù)脑挘骸安蝗缭囋噺哪泐^上拿開。”
她頓時怔住,望著手中捏著的系帶,往頭上拿了出去,氅衣堆落在她身后,她頓時便覺身心舒暢。
解下自己的氅衣,放置一旁,端著茶杯大口飲下。
方才那般舉動,著實蠢笨,竟又叫他看了笑話,實在是難堪至極!
趙無陵又怎會看不出她的局促,只是故作無事發(fā)生一般,又倒了一杯茶水,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衣裳上,開口問道:“現(xiàn)在,可還覺得冷?”
她回:“不冷?!?p> 她本就穿得多,加上這房子里生了炭火,她熱乎還來不及。
趙無陵“嗯”了一聲,起身走到窗邊,開了半扇窗,風(fēng)雪刮了進來,她卻只覺得身子爽利。
他立在窗邊,面色晦暗不明:“你這般緊張,究竟是因為害怕本侯追究你擅闖城門之罪,還是因為你的身份暴露而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