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夫妻情斷
李英玉倏地一怔,目光隨之躲閃。
然而蕭玉明白,他現(xiàn)在不過是在演戲罷了。
生在爭權(quán)奪利的皇家,字字句句都要慎言,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他怎會不知。
既然如此,自己便順?biāo)浦邸?p> “怎么,你不愿意?”
她輕蔑地哂笑:“你若真這般袒護陸靜雅,那好,方才的誓言,我就當(dāng)做沒聽見?!?p> 李英玉猶豫不決,難為地蹙起了眉頭。
片刻后,他握拳下了決心,定定地看著蕭玉。
“來人,擺駕隆恩宮?!?p> 此時隆恩宮里。
陸靜雅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卻是想不到,她最愛的人與她最厭惡之人正為她的生死進行博弈。
不過她料想錯了。
蕭玉并不想這么快就讓她死了,畢竟失去一切后痛苦地活著,才是最大的折磨。
自從朝鴛回來稟報后,她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心煩意亂。
朝鴛勸道:“娘娘,太醫(yī)說您的身子不好,不宜過度焦慮,放寬心些才好啊。”
陸靜雅哪里聽得進去:“本宮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朝鴛,你再去打聽打聽?!?p> 朝鴛不解:“娘娘為何非要今夜見她?”
陸靜雅微惱地搖了搖頭,呵斥道:“你盡管去便是,莫要多嘴?!?p> 娘娘如今疲怠,精神頭不好,已經(jīng)極少對下人發(fā)火,如今是怎的了,突然惱了起來。
朝鴛只能乖乖應(yīng)是。
“娘娘莫急,奴婢這就去瞧瞧,若是那頭完事了,奴婢定將她帶過來見娘娘?!?p> “去吧。”
陸靜雅語氣清淡,稍顯不耐。
“是?!?p> 朝鴛剛轉(zhuǎn)身,便聽見鄭言的聲音,洪亮且高昂。
“陛下駕到!”
陸靜雅與朝鴛相視一眼,心里有不好的預(yù)感。
“娘娘……”
“扶本宮起來,迎駕?!?p> “……是?!?p> 熟悉的腳步聲,熟悉的枕邊人,身著九五之尊的黃袍,被簇擁著款款而來,她拖著孱弱的身子上前行禮。
“臣妾參見陛……”
欠身禮至一半,話音戛然而止,目光震驚地看向李英玉身邊之人。
幾年不見,她還是那么明艷奪人,本就生得極好看的,褪去了當(dāng)年的幼稚,如今更加美麗動人,光是站在那里,便使得旁人黯淡無光。
即便穿的是囚服。
只是眼里的天真與純粹已不再,她如今,只有平靜,且看不透。
蕭玉微微頷首:“見過娘娘。”
任誰也沒想到,有這一天,三個人會在同一屋檐下,笑著恭維寒暄。
李英玉對陸靜雅說:“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禮,快起來吧。”
陸靜雅剛要謝恩,只見李英玉已經(jīng)轉(zhuǎn)向一側(cè),討好般地拉著蕭玉落座。
陸靜雅掐著掌心,這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當(dāng)年,她穿越而來,憑借聰明與勇氣在陸家站穩(wěn)腳跟,在京城一鳴驚人,李英玉對她很是欣賞愛慕。
她憐他在皇家的孤苦無依,他愛她與世俗的不同……
此時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一句話。
可憐男人,是悲劇的開始。
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此時卻被昔日她最瞧不起的女人呼來喝去。
蕭玉睨了眼手腕上的手,客氣一笑:“陛下是天子,不必如此,叫我實在惶恐?!?p> 李英玉溫柔道:“婉婉,你我之間,無需說這些?!?p> “是嗎?”
“自然?!?p> 蕭玉指了指陸靜雅旁邊的糕點。
“我想吃那個?!?p> 陸靜雅有一刻的恍惚,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董婉婉,嬌縱,不羈,隨心所欲,恃寵而驕。
而厭惡她的李英玉,臉上沒了不耐,堆滿的只有溫和的寵溺。
“鄭言,端來?!?p> 鄭言要去拿,朝鴛上前阻止。
“鄭公公,這是我家娘娘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娘娘今日胃口不好,只吃得下這翡翠玉糕?!?p> 換做旁人,自是要尊敬幾分的,可鄭言不一樣,連皇后都要敬他幾分。
陸靜雅上前去,主動將糕點奉上。
“一碟糕點罷了,既然董小姐喜歡,鄭公公,拿去吧?!?p> “多謝娘娘。”
鄭言伸手去接,一根銀針自指尖一閃而過,嚇得他當(dāng)即縮回了手。
蕭玉好整以暇地瞧著,手里把玩著第二根銀針。
如此行徑,叫所有人一頭霧水。
陸靜雅最先反應(yīng)過來,看向李英玉,李英玉靜靜地看著她,沒有一絲袒護的意味。
心情跌落谷底,卻要保持體面。
她扯著臉部肌肉僵硬地笑了:“鄭公公,還是本宮來吧。”
朝鴛哪里受得了這般屈辱,便要開口維護,陸靜雅無聲地將她呵斥開。
朝鴛憤懣不平地瞪著蕭玉,蕭玉懶得多瞧她一眼,視若無睹地凝著朝自己走來的陸靜雅。
真是有趣的一幕。
倒是更讓她好奇,究竟是怎樣為難的事,李英玉舍得這般糟踐自己的愛人。
第二根銀針,自然是為陸靜雅準(zhǔn)備的。
即便陸靜雅時刻謹慎地盯著,還是防不勝防地刺向了她手里的玉碟。
她故作驚慌地往前踉蹌,玉碟從她手里脫落,徑直地、分毫不差地朝蕭玉臉上砸去。
只要毀了這張臉,陛下絕不可能再多看她一眼。
殊不知蕭玉早就看穿陸靜雅的心思,身子一動未動,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嘴角勾起一抹戲謔。
陸靜雅眼里的期待瞬間變成恐懼。
“陛下!”
鄭言一聲驚呼,震碎了本就不平靜的夜。
“怎么會……”
陸靜雅惶恐不已,本來砸向董婉婉的碟子,怎么突然砸在了李英玉臉上?
李英玉眼角被劃出一道鋒利的傷口,猩紅的鮮血流了出來,令所有人膽戰(zhàn)心驚。
砰。
李英玉拍桌而起。
在場所有人跪倒在地,脊背寒冷得可怕。
陸靜雅跪在地上,余光看見李英玉朝她走來,黃緞青底朝靴停在她面前。
她心里一緊,欲向從前一樣為他檢查傷勢,剛抬起頭,還未來得及開口,臉頰便狠狠挨了一巴掌。
朝鴛驚呼:“娘娘!”
陸靜雅卻是平靜地受著,眼眶里轉(zhuǎn)著倔強的淚。
一側(cè),蕭玉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局外人一般看著好戲。
“糕點吃不成了,玉碟也碎了,陛下的口子這般深,只怕是要留疤的?!?p> 陸靜雅緊緊捏著袖口,渾身顫抖地忍下這番屈辱。
“都是臣妾的錯,臣妾不小心打翻玉碟傷了陛下,還請陛下恕罪?!?p> 李英玉捂著眼角,潔白的帕子已經(jīng)染上血色,詭異而刺眼。
“是朕太縱容你了,竟養(yǎng)得你這般不知天高地厚,胡作非為,朕念你剛丟了子嗣身子虛弱,讓你好生歇著,你卻跑到御花園去,給新進宮的妃子下馬威,你當(dāng)這一切朕都不知情?!”
陸靜雅失笑:“什么?”
李英玉在氣頭上,不顧她地斥責(zé)道:“三番兩次,已經(jīng)有人告到朕面前,朕都為你圓了過去,可你呢,不知收斂,竟放肆到朕的面前來了!”
陸靜雅癱軟在地,堪堪苦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p> “欲加之罪?”
李英玉惱怒不已:“你如今傷了朕,還是欲加之罪嗎?”
陸靜雅伸手去拉李英玉,姿態(tài)異常卑微。
“不,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臣妾是說……”
騰地。
蕭玉站起身來。
“娘娘說得對,一碼歸一碼,有些事,陛下還是好好調(diào)查一番,不能憑一方之詞就妄下斷論,莫要冤枉了好人,縱容了壞人?!?p> 陸靜雅不明所以,董婉婉怎么突然向著自己說話?
一想到剛才的事,她便不受控制地發(fā)了怒。
“董婉婉,都是你,是你害我傷了陛下,你這會裝什么和事佬,本宮看你就是……”
“放肆!”
李英玉不由分說踢向陸靜雅胸口,陸靜雅軟泥一般倒地,本就虛弱的身子更加不堪一擊。
“娘娘?!?p> 朝鴛哭喊著去攙扶,對這李英玉哭訴:“陛下這是做什么?娘娘身子孱弱,哪里經(jīng)得起您一腳。”
朝鴛聲音吵得厲害,李英玉煩躁不堪。
“來人,帶下去?!?p> 朝鴛被捂著臉狼狽地拽了出去,陸靜雅嘴角含血,眼里再無光。
今日李英玉這番行為,將她釘在恥辱柱上。
大勢已去。
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陛下,臣妾沒有做過的事,臣妾不會認,你是那么聰明,不會不知道,你若真看我不順眼,想讓我消失在這宮里,干脆給個痛快,何必如此折磨我的尊嚴?!?p> 絕望之言,饒是旁人聽了不免也要動容。
蕭玉走到李英玉身邊,為難道:“陛下的家事,我一個外人在此實在冒昧,我還是先出去等著吧。”
說罷,不等李英玉說話,自顧自地走了出去,還順帶關(guān)上了門。
朝鴛被押在外頭,見她出來,恨恨地質(zhì)問她:“你這個逆黨,究竟想干什么?”
蕭玉半瞇著眼。
鄭言眼疾手快,一個眼神,朝鴛便被下面人招呼了一頓。
鄭言走到蕭玉身邊,恭敬道:“不入耳之言,小姐莫要記在心上?!?p> 蕭玉看著他,似笑非笑:“鄭公公哪里的話,比這更過分的話我都聽過,這不算什么,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鄭公公,你說是吧?”
鄭言愣了愣,局促地笑了。
不一會兒,太醫(yī)便來了,太后聽聞此事,也著急地趕了過來,陪同一道的,是皇后姜阮。
沒人注意角落里的蕭玉,所有人急吼吼進了隆恩宮。
很快,里面?zhèn)鞒鎏蟮膮柫R聲,也是隆恩宮有史以來最“熱鬧”的一天。
千凌領(lǐng)著兩名宮女出來,與鄭言交談一番后,便將朝鴛給帶出了隆恩宮去。
朝鴛哭喊的機會都沒有,千凌老道,直接將她敲暈了拖走。
蕭玉冷眼瞧著,還記得多年前宮里的一位娘娘欲暗害李昭太子,那位娘娘被賜白綾。
而她身邊的嬤嬤,則是直接被杖斃。
蕭玉抬頭看了看天,黑蒙蒙的,不見日月。
“鄭公公?!?p> 聞聲,鄭言應(yīng)道:“董小姐有何吩咐?”
“我累了,先回獄中歇息?!?p> “奴家送小姐。”
“不必了,公公在此候著吧,我自行回去就是?!?p> 宮里的布局,她已摸索得十分清楚。
鄭言最會察言觀色,便識趣地點了頭。
“東門人多,勞煩小姐從西門繞行,待陛下事了,再來看望小姐?!?p> “多謝公公?!?p> 蕭玉微微頷首,隨即從暗處消失。
鄭言環(huán)顧四周,不見她人影,心里十分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