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到夏末的時候,天氣就已經(jīng)漸漸轉(zhuǎn)涼,程治清擔(dān)憂霍書云的身體,特地從學(xué)堂告了幾日假。
天氣每次轉(zhuǎn)換的時候,霍書云總要生場大病,她身子本就不大好,后來生下程治清后就更不好了。
少年每次看到母親因為病痛折磨難受的樣子,都覺得是自己的錯,所以在照顧霍書云這件事上他非常上心。
“清兒,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因為我耽誤學(xué)業(yè),府試在即,你的功課都復(fù)習(xí)好了?”
霍書云這一輩子,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夫君和這一雙兒女,所幸,夫妻恩愛,女兒聰慧懂事,小兒子也十分有擔(dān)當(dāng)。
想到程意晚,她嘆息一聲:“也不知你父親去京城見到你阿姐沒有,這么長時間也不給家里來封信,如今想來我還是覺得當(dāng)初那場婚禮太過草率啊?!?p> 說完后,她咳嗽兩聲,程治清馬上上前給她拍背,少年垂眸隱去所有心思道:“娘,阿姐那般聰慧,想必在京城也會過得很好,應(yīng)當(dāng)是家中太忙,沒來得及給您寫信?!?p> 這個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唯獨不敢告訴霍書云,就在此時,門房說有一封來自京城的信。
只見霍書云滿眼欣喜,而程治清的神色卻有些不對勁。
“是阿晚嗎?”
霍書云說完后,程治清沒等門房回,就站起身裝作歡喜的樣子:“娘,我去看看!”
她招手讓他快去,等走出門后,少年滿臉冰冷,從門房手中接過信,只看一眼他就渾身顫抖。
這些人他們怎么敢,怎么敢把這樣的信寄到家里來,究竟是誰寫的,若讓他找出來,絕對不會輕饒他們。
還有裴商玉,不是在南朝只手遮天嗎?這般厲害為何還讓人摸到了家中,這一次是他在家沒有讓母親看到這封信。
倘若他不在呢,程治清不敢想,若是母親看到了信的內(nèi)容,怕是能直接活活氣死。
這些人用世上最骯臟的污言穢語來辱罵他的阿姐。
他憤怒的將信揉成一團(tuán)跟門房說道:“今后再有京城來的信,一律不準(zhǔn)送到夫人面前?!?p> 暫且只能用這種法子擋一擋了,想到這里,程治清走進(jìn)書房,提筆洋洋灑灑一封信寫完,差人送去丞相府。
沒辦法,如今能靠的只有裴商玉了,他們沒有這種手眼通天的本領(lǐng)。
“公子,夫人差人來喚您?!?p> 管家站在門口喊了他一聲,程治清抬腳走出書房對著管家說道:“阿伯,你在我家里干了許多年了吧?!?p> “是,老奴是看著小公子出生的呢。”
管家聽到程治清的話,笑著回他,程家雖然不是什么富庶的主家,但是對待下人卻是很好,不然他也不會留在這里這么多年。
細(xì)細(xì)數(shù)來已經(jīng)有四十多年了。
“阿伯,清兒想拜托您一件事情。”
程治清雙手作揖,十分恭敬的對著管家,那老管家有點受寵若驚,連忙扶住他:“小公子,這可使不得,您有什么需要老奴做的盡管吩咐就是?!?p> 他在程家待了四十多年,何曾受過這種大禮,真是讓他心臟都有些吃不消了。
“這段時日總有些奇奇怪怪的信從京城送來,想必是父親的同僚在背后詆毀,若是阿伯再發(fā)現(xiàn)這樣的信件,統(tǒng)統(tǒng)燒毀,一個不留?!?p> 光有門房攔截還不夠,程治清過幾日又要回到學(xué)堂去,他不在,就怕這些下人看不住,讓那些信到了霍書云的手中。
“原是為這事情,小公子放心,老奴必定將這些看管住了?!?p> 老管家知道程文希的為人,程文希在江都為官多年都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一到京城就碰上了,果然還是京城的官老爺們心計多。
程治清點頭對他道謝,只是心中卻難掩不安,總覺得要發(fā)生一些什么事情。
霍書云見他來,面露喜色:“可是你阿姐的信?”
許久未收到程意晚的消息,程治清看著霍書云如此期待的模樣竟是一時難以出口,好半晌后他才露出一個笑道:“嗯,是父親寄來的?!?p> “娘眼睛不好,我給娘講吧?!?p> 他坐到霍書云床邊緩緩開口:“爹說已經(jīng)見到阿姐了,只是姐夫位高權(quán)重,家中瑣事繁忙,阿姐這才抽不出身給家里來信?!?p> “對了,阿姐還讓爹在心里問您的身體,阿姐說,說......”
程治清伸手將眼角淚水擦去道:“說讓您好好養(yǎng)身體,等她過段時日不忙了,就回家來看您。”
他將自己最期盼的事情都編造成了這封根本不存在的信,哄著霍書云,一個謊言需要千千萬萬個謊言去圓。
誰也不知道這個謊言,還能說多久,更不知道真相來臨的那一天,霍書云會變成什么樣子。
程治清只知道,他要更努力,才能將阿姐從那個牢籠里面解救出來,才能夠令這個謊言長長久久的圓下去。
“好,那就行,那就行?!?p> 霍書云握著程治清的手,嘴里不住的說著好,卻令他看的更加心傷。
京城的天比江都的天涼的更快,仿佛一下子就從夏日進(jìn)入到了涼秋,自從程意晚有孕,裴商玉便讓丞相府上上下下都細(xì)心伺候。
程意晚就坐在那,飄絮看到她抬手就去扶,倒是惹得她不僅失笑:“我又沒缺胳膊少腿的,瞧你這樣子。”
飄絮笑著扶她走下臺階:“夫人的肚子里,如今可還有一位小公子呢,奴婢要是不仔細(xì)伺候著,大人回來看到,非把奴婢抽皮扒筋不可。”
她聽著飄絮的話,想到那日裴商玉反常的態(tài)度,苦笑道:“他娘是個妾,生出來也無非是庶子,有什么需要金貴的。”
再說了,她也從未想要這個孩子出生,不被愛的人,即使她將他生出來,他的人生也是悲劇。
程意晚前面十幾年活的幸福美滿,可從今往后過的每一天都讓她感覺十分苦,苦的她哭不出來,連嘶吼怒喊的力氣都沒有。
“您別這么說,大人對夫人可是十分在乎的?!?p> 飄絮察覺到他的心情有幾分低落,出聲,安慰著她:“您可是這么多年來,大人唯一帶回來的女子?!?p> 雖然誰也不能料定將來裴商玉會不會娶妻,但是這第一人永遠(yuǎn)都是難以割舍的,能夠在人的心中留下濃墨重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