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家又被偷了

　　“說不過就急眼，玩不起。”

　　衍嵐單手住扶手一躍而起，腳底與黑龍利齒撞擊，借力后翻從樓梯落入一樓灰霧中。

　　屈膝落地，衍嵐轉(zhuǎn)了圈晃悠的保溫杯撈在手心，抬眼望去都是朦朧灰霧。

　　只能隱約聽見鱗片擦過浮云的窸窣聲，窺見飛速游動的殘影，還真有點“游龍”的意思。

　　衍嵐閉目，抬手感知著風(fēng)的變化，在無數(shù)嘈雜聲中靜心捕捉自己想要的存在。

　　身后風(fēng)動驟近，八顆龍頭八方襲來，將衍嵐逼困中央！

　　衍嵐瞬息移步側(cè)位，在龍頭將近的瞬間向后一蹬腳，前奔上躍從殘缺一頭的空隙中逃離封鎖。

　　“你以為我為什么砍你那顆頭？”

　　衍嵐掀眸，瞥了眼攻擊未遂的黑龍：

　　“因為它靠近中央，不管怎樣都會留下空隙，形不成嚴(yán)格的八方包圍?！?p>　　黑龍惱火，翻身騰上灰霧繞到衍嵐身后，再次蓄力。

　　“乙丑年龍?zhí)ь^，水庫有異，大魚騰云駕霧而出，九頭無面，魚身蛇頭。道長欲引雷驅(qū)之，后領(lǐng)頭人令其擒拿，借【龍氣】建立九龍游樂園?！?p>　　衍嵐突然開口。

　　涌動的風(fēng)聲微頓，身后想要攻擊的黑龍動作停滯。

　　“辛巳年龍?zhí)ь^，欲滿則溢，九面化邪百變，可繁衍分身攝魂奪意，剝?nèi)∷松矸?，完美匿于人群，非本體不可知。人化邪祟，邪祟化人，千面不分，人邪難辨。以水庫作障，困欲變之邪龍。”

　　衍嵐念完，微微沉吟：“水庫是你的修行靈境？”

　　“是，你既然是個道士，那應(yīng)該最明白靈境被毀、擒拿借‘龍氣’這是什么意思?！?p>　　黑龍譏諷一笑。

　　“魚躍龍門方得道，我當(dāng)年得到女媧石的機緣，于是擁有和媧皇一樣的蛇尾身。修行間從未作惡甚至助農(nóng)降雨，怎料躍龍門之際被人毀了靈境，還在蛻皮最虛弱時被擒拿！

　　“借龍氣說的好聽！其實就是抽取我的道行，用我的骸骨建一座廟強行供奉！

　　“用我的骸骨承受欲望，滿足他們的愿望，即使供奉香火讓神魂成了神也是邪神，就是我現(xiàn)在這種爛魚鱗九顆……八顆頭的樣子，邪不邪仙不仙！”

　　說到龍頭時，黑龍憤怒地剜了衍嵐一眼。

　　“……”

　　衍嵐摸了摸鼻子，含糊道：“十三陵水庫是人類建立的，你怎么把人類建筑當(dāng)靈境？”

　　“你放屁！”

　　黑龍怒目，眼睛瞪得像銅鈴：

　　“我一直就在水下面沉著，幾十年才出來一次，那次一上來就發(fā)現(xiàn)被人類偷了家！

　　“你們是后來的，占了我的靈境還要收門票！”

　　衍嵐：“……”

　　行吧行吧。

　　“我習(xí)慣靜心養(yǎng)生，沒想和你打架，真的?！?p>　　衍嵐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心愛的保溫杯，語氣真誠：

　　“剛剛是我魯莽了，不該扎你心窩子，我一點惡意都沒有?！?p>　　黑龍十六個鼻孔一齊噴氣，八個頭沒一個是信她的表情。

　　[哈哈哈哈，這是剛在人頭上拉完屎就說自己沒惡意]

　　[前面怎么這么粗俗？比喻都往下三流走]

　　[那就是在人臉前比完中指還非說那是靈官訣]

　　“祖師爺在上，”衍嵐信誓旦旦，“我要是撒謊，就讓我現(xiàn)在無道觀可回，身無分文，功德清零！”

　　好毒一個誓！

　　黑龍怒火瞬間消散大半：

　　連祖師爺都搬出來了，說明這道士還算有點誠意，反正它也不想和這些修行人杠上。

　　“好，既然你養(yǎng)生不想打，那我就和你談?wù)劊　?p>　　黑龍冷聲一笑，游行灰霧，聲線無性空靈：

　　“你是個道士，所謂行之大道，名曰道士。

　　“何為大道？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p>　　[咳咳，小生給諸位一譯：大道無形無象，對萬物沒有偏愛也沒有私情]

　　“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永恒天地即為道，而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p>　　[天地對萬物一視同仁，任其自由發(fā)展]

　　“你們道家也講究個清靜無為，這是你們祖師爺?shù)挠?xùn)誡?！?p>　　[無為：有為思考，做順應(yīng)時勢、趨勢的行動]

　　“可人類卻見不得有存在比他們更強，為此可以插手他人命道，更改運勢。

　　“如果是同類，就孤立、囚禁、毀滅；如果是比人類高一介的物種，就恐懼、利用，甚至率領(lǐng)大義的旗號不擇手段的成為上位者?！?p>　　空靈的聲音蘊含怒火：

　　“你要除我衛(wèi)道，可我又做錯了什么？！

　　“我順應(yīng)萬物之道修行求道，是人類毀了我的修行靈境，以祭品強行獻祭，滿足私欲毀我道身！

　　“你告訴我，你要衛(wèi)的道在哪里？是大道，還是你們?nèi)祟惖乃接?？！?p>　　[這我來：你們?nèi)祟惗妓麐尨笊礨]

　　[……兄臺所言極是]

　　[6，生肉變熟肉，跪謝大佬拯救文盲]

　　[好家伙，現(xiàn)在沒點文化還不能交流談判了]

　　“你問我道在哪？”

　　衍嵐雙手插兜，輕輕笑了聲：

　　“道在螻蟻，道在稊稗，道在瓦甓，道在屎溺，無處不在。”

　　[……]

　　[雖然是文言文，但我聽懂了最后兩句的意思]

　　“至于衛(wèi)道……”

　　衍嵐笑嘆一口氣：

　　“漂泊形骸，顛狂蹤跡，狀同不系之舟；逍遙終日，食飽恣遨游。我這人沒什么大追求，實在稱不上個得道之人。

　　“衛(wèi)的是心中道，只求獨善其身，還真沒有什么兼濟天下的大念想，只是怕見死不救毀功德。”

　　她說著，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蛇環(huán)，計算時間。

　　“這么說我們沒什么好談的了！”

　　黑龍盤踞灰霧高處，睥睨冷笑：

　　“我本想寬恕你傷我之過，但現(xiàn)在你和那群人同流合污，你們一起去死！”

　　“隨便吧，”衍嵐抻了個懶腰，隨意笑笑，“反正我拖夠時間了。”

　　黑龍八頭晃動，目光警惕：“什么時……”

　　“嘭——！！”

　　二樓傳來巨大響聲。

　　黑龍驚愕，隨即劇烈的疼痛從全身襲來。

　　“既未成仙，那魚骨廟里的骸骨對你這靈體還是會有影響的?！?p>　　衍嵐一打響指，笑瞇瞇道：

　　“不好意思啊，你家又被偷了?！?p>　　黑龍面目瞬間扭曲，氣到發(fā)抖，震怒大吼：

　　“卑鄙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