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久違的雨過后,太陽終于露出了真面目。郁笛盛滿了裸蛇袋,坐在火堆旁烘烤衣服和蟲串。
追著那日見到的麻雀與大鵝的方向行進,她很快便見到了一座坍塌的橋梁。
鋼索扭曲地支棱著,橋體被樹藤纏繞到窒息,低下高傲的頭顱,與大地融為一體。原本橫亙在橋梁下的河流已經(jīng)干枯了,成為灌木的樂園。
她撓了撓手背上不知什么時候起的疹子,打量著這座橋梁。擺在她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繞開,要么穿過去。
若要繞開,還不知道要走多遠的路,而選擇穿過去,至少這里還有原先的橋梁殘骸,攀爬起來,有個能抓手的地方。
于是她便徘徊著尋找可以過去的角度。手中勉強算是匕首的金屬碎片,顯然不可能當作砍刀來用。身上背著的行李已經(jīng)輕了三分之一,里面裝了一個激光發(fā)射器,一個打火器,還有一些散碎的小零件,這些東西都不能磕碰。
最佳的路徑應(yīng)該就是橋梁垮塌之處。郁笛所處的這一岸碎得比較嚴重,但對岸卻還有幾根柱子和鋼筋殘存。
如果她能走到橋墩上的維修梯那里,爬到對面尚未完全坍塌的橋梁表面上去,后面的路,便會好走很多。
說干就干,郁笛將行李往身上系緊了些,倒退著攀下河岸。
瘋長的灌木將土壤固定得穩(wěn)穩(wěn)當當,踩上去結(jié)實得很,一點都不下陷。郁笛抓著凸起的混凝土塊,小心翼翼地避開帶刺的枝條。
靠岸有凸出來的鋼筋,上面還連著幾塊水泥,郁笛坐著稍稍歇了歇,繼續(xù)往下爬。
攀爬所帶來的體力耗費,是行走的好幾倍。眼瞧著就差最后一步到底,郁笛的手忽然一抽筋,失去著力點,整個身子向左面撲倒,狠狠摔在了地上。
地面上都是些碎石渣,這一下摔得郁笛齜牙咧嘴疼了半天,手掌都被劃破了。
好在到底是成功攀了下去,郁笛抬頭看了看,這里離她下來的地方足有十幾米高。
下面的氣味并不好聞,卻又不是腐爛的氣息。郁笛不大能分辨出來它具體是什么,又熏得受不了,只好脫了里衣捆在腦后,做了個臨時的面罩。
作用不大,但好過沒有。
她左手拿著木棍橫在身前,用以擋住大部分襲向身體的荊棘,右手擋著臉,走上十幾步,便要判斷一下大致的方向。
現(xiàn)在,只剩下最困難的部分——爬上橋墩。
這些維修梯原本的設(shè)置并不是給人隨便爬的,通常都得穿戴一定的防護設(shè)備才好上去。而且經(jīng)過將近百年的銹蝕和腐化,說不定只是看起來結(jié)實,內(nèi)部早都空了,一受力便會斷裂。
郁笛謹慎地試探凸起部分的強度,確保能禁住自己的體重,才往上去。好在這段梯子不長,她提心吊膽地爬了十五六米,胳膊和大腿像著了火一般酸痛。但路程還沒有結(jié)束,她不能掛在這兒休息,得徹底到橋?qū)γ嫒?,才能扎營。
稍稍平復(fù)一下心跳,郁笛十指摳在地面的裂隙中,蹬著地面,把自己往上托,終于摸到了橋梁邊緣的護欄,翻了過去。
“?。 彼姆味伎齑盎鹆?。
連滾帶爬地來到岸邊,河岸與橋梁的夾角處,剛好有一個平臺。郁笛鉆過去脫下行李,仰躺在地面上,覺得自己快要累死了。
直到水泥的寒涼透過她的衣服侵入身體,她才坐起來擦掉汗水,尋摸了一些枯草葉也樹枝,生起火來,燒了些雨水飲下。
今天她是徹底不想再動彈了??缮眢w雖累,心思卻很活躍,郁笛蜷縮在火邊,看似發(fā)呆,實際上,腦海中不斷在想更新了的記憶。
按道理來說,系統(tǒng)不論是接收數(shù)據(jù),還是給她傳輸,都應(yīng)該是一次性,且毫無保留的。這次傳輸?shù)挠洃泝?nèi)容平平無奇,郁笛還以為這是高級世界的難度所導(dǎo)致。
但后來她在極度疲憊的情況下睡著,反而觸發(fā)了新的、更清晰的記憶點,就好像系統(tǒng)給她傳輸?shù)挠洃浗?jīng)過處理,有一部分被屏蔽掉了。
就是不知道,這種情況是本就該如此,還是說,是被什么東西或什么人刻意而為?
正思索間,橋洞外邊突然嘩啦一聲,竟下起雨來了。
郁笛愣了愣,這雨不是昨天才下過嗎?雖說天一直都陰惻惻的......她探出頭去,那雨卻又停了,地面上印下液體甩過的痕跡,微微有些發(fā)粘。
她起身出去查看,可四周空空曠曠,什么都沒有。仿佛是一片動漫中跟隨角色而行動的雨云,噗的一下消散了。
想到這兒,郁笛心若有感地抬頭看了一眼——只見一束細長不知所起的藤根,緩緩地從橋梁上方甩過,垂在離郁笛大概五十米的地方。
郁笛順著藤根往上看,它居然延伸至了陰云彼端,而那所謂的“云層”,瞇眼仔細看去——居然并不是云!
灰藍相間的樹葉密密麻麻遮擋住陽光,樹冠如云一般厚重,一眼望不到頭。
自第一次遇到柏油路時,天空便不再那樣晴朗了,郁笛只以為是正常的氣象變化來著,卻不曾想,這遮天之樹,竟能真實地出現(xiàn)在她眼前!
郁笛呆立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她真的是在現(xiàn)實世界中嗎?一個與地球環(huán)境差別不大的星球,能生長出如此的龐然大物來嗎?
然而,這股子震驚勁兒還沒過去,郁笛便感覺到有什么黏黏膩膩的東西滴了下來。她本能地想用手摸摸看,卻頭頂上一涼,那粘膩的東西在空氣中拉成了絲,嗖一下縮回去,將鳥人羽毛編成的帽子給拽飛了。
郁笛連忙往橋洞底下一撲,那玩意兒又開始滴落,兩次拉上去了一堆塵土石塊,才罷了休。這可是從未見過的東西,郁笛心有余悸,不敢再隨意露頭。天色迅速黑了下來,叢林里好歹還能在枝葉間隙看見重重星辰,這兒只有郁笛身前那一捧微弱的火苗,是唯一的光源。
激光在這里肯定照不到空間站了,郁笛在很認真地考慮,要不要走一趟回頭路。
解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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