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星球（35）

　　郁笛怔愣片刻。這女人在說什么？

　　“我不管你是怎么到這兒來的，如果你知道這世界要面臨什么危機(jī)，最好告訴我一聲?！庇舻艳D(zhuǎn)移了話題。

　　她對于程蝶所說的話感到某種本能的排斥，甚至有些反胃。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么？”程蝶挑眉，“還是說，你的裝功太好，連自己都騙過去了？”

　　“我沒騙過你?！庇舻岩е勒f，“我不喜歡這個話題。我只想讓這個世界的文明維持下去?！?p>　　該死的，這是怎么了？再討論這個話題，自己要吐出來了。

　　程蝶審視地看著郁笛，見她實在是臉色發(fā)黃，抿了抿唇：“我要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你答應(yīng)了，我就幫你?！?p>　　“說?！?p>　　“你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要戴上這個?！?p>　　程蝶抬起手腕，將紅繩露出來。

　　“這是什么？”

　　“一個小飾品罷了?！背痰唤?jīng)心道，“你答應(yīng)我，我就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我可是在這地方生活了很久呢?！?p>　　郁笛張了張口：“可我不能保證會以什么樣的方式離開。萬一我?guī)Р蛔吣?？?p>　　“放心，只要你戴上就行?！背痰坪鹾芎V定。

　　這下子，郁笛實在是無法再忽視自己的好奇心了——就算討論這個會讓自己把內(nèi)臟吐出來，她今天也得把這事兒問個明白。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她抓住程蝶的手，“我走以后，你出了什么事？”

　　程蝶嘴角輕輕抽了抽，一直掛著的微笑終于隱進(jìn)了細(xì)微的皺紋之中。

　　“你走以后，發(fā)生了許多事?！彼穆曇粝袷谴懔吮话?，眼神也黯淡了下去，“我看見了一些現(xiàn)實，和一些真相?！?p>　　郁笛看著她：“你的變化很大?！?p>　　“那當(dāng)然，這并不是我的臉。你不也是換了一副面孔？我很好奇你原本的面目長什么樣子?！?p>　　“我是說你的態(tài)度，你的性情，變化很大。”

　　“任何人見識到了那些之后，都很難保持原本的心態(tài)吧?！背痰有Φ?，“你最初的性格又是什么樣呢？”

　　“我不知道?！庇舻烟拐\道，“實話說，你提到的那些事，我沒有任何印象?！?p>　　“……”程蝶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來，在橡膠地板上徘徊幾步，摘下眼鏡擦了擦，回頭道：“你才是一切事情發(fā)生的根源。

　　“生我養(yǎng)我的宇宙，本不完整。它耗費(fèi)無數(shù)能量，供給我重生了那么多次，我總是有所收獲的。

　　“我死后，我的意識體并沒有隨著身體化成灰而消散，而是因著你離開時造成的時空動蕩，脫離出了那個宇宙。”

　　“然后你就到了這里？”郁笛用舌尖抵著上顎。

　　程蝶搖搖頭：“我在虛無中游蕩了許久。偶然觸碰到了一個事件線節(jié)點(diǎn)所處的區(qū)域，而后被吸引了過去。”

　　她頓了頓：“我看見了你。

　　“剛開始我以為是巧合，可脫離了那個事件節(jié)點(diǎn)后，我再次被卷入另一個事件線節(jié)點(diǎn)，而其中，也有你。

　　“一個自稱為你的朋友的人，攔截住了我。他發(fā)現(xiàn)我身上蘊(yùn)藏著一部分世界的力量，這部分力量與我的意識體融合在一起，賦予我一種特別的能力——我可以從死亡的宇宙中攫取能量，維持我意識體的穩(wěn)定。

　　那個人應(yīng)該也知道這一點(diǎn)，他便告訴我我之所求如何實現(xiàn)?！?p>　　“這才是我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小笛子。”程蝶走到郁笛頭頂，俯視她，“世界之力，亦即生命的力量。我想做什么，你知道了嗎？”

　　“你想讓他復(fù)活?！庇舻芽粗痰笊系募t繩，“可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并沒有什么能力?！?p>　　“我只有在世界死亡的時候才能離開?！背痰α诵?，“可你不同。”

　　“這根紅繩也能攫取世界的力量？”

　　“誰知道呢，這是你那位朋友告訴我的?！?p>　　“他是誰？長什么樣……嘔！”

　　話音未落，郁笛便干嘔起來。程蝶連忙解開她手腕上的皮質(zhì)束縛扣，扶她坐起來，拍打她的后背。

　　“……算了?！庇舻逊鲋痰募绨?，“這事兒以后再談。你說的事，我答應(yīng)?，F(xiàn)在可以告訴我這個破地方究竟出了什么事么？”

　　程蝶坐回凳子上，攆著郁笛的一縷頭發(fā)。

　　“我倒是很好奇這次你打算怎么解決。”程蝶撐著下巴說，“如果你要面對的問題，是人類失去后代的話?！?p>　　失去后代？郁笛深呼吸幾下，蹙起眉毛：“是失去生育能力了？”

　　“嗯哼?！背痰c(diǎn)頭，戲謔地看著她，“細(xì)胞活性極度底下，再加上人口少導(dǎo)致的近親結(jié)婚。你準(zhǔn)備怎么應(yīng)對？”

　　郁笛承認(rèn)，她的大腦的確是宕機(jī)了一秒鐘，隨后她便想起來地球上那眾多生物的“欣欣向榮”。現(xiàn)在這兒可不止人類是智能生物，出于某種原因像鳥人這樣的存在，至少也有他一個吧。

　　她覺得比起空間站里這幫子病殃殃又失去生育力的“人類”，很顯然身強(qiáng)體壯又聰明的鳥人才是傳承文明的最佳選擇。

　　只是不知道，鳥人的后代，會不會也有和他一樣的高智商？

　　跟蘇諾夕說自己的經(jīng)歷時，郁笛有意將鳥人的部分隱瞞了下來，所以現(xiàn)在程蝶應(yīng)該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如果程蝶說的話屬實，她恐怕真的要考慮，是不是將當(dāng)前的人類資料整理一份，交給鳥人，當(dāng)作“傳家寶”。

　　她抬了抬手：“那么，能請程大主任給我解開了么？我不是什么異形，不會對你們有威脅?！?p>　　程蝶笑了笑，幫她把束縛帶解開：“本來就是為了找到你才這么做?！?p>　　郁笛沒有搭話。

　　程蝶現(xiàn)在的狀況，她有些看不懂。她看似精神狀態(tài)相當(dāng)穩(wěn)定，能照常生活和工作，但一個正常人會做出虐待青少年的事嗎？

　　……好吧，或許在這個世界，從14歲開始就算做成年了。

　　這個世界的郁笛，對于程蝶的恐懼，已經(jīng)到了根深蒂固的程度。諸般記憶不斷在她腦海中涌現(xiàn)，那是日日夜夜的折磨。即使她不能百分百感同身受，卻也知道，那是一個人的絕望。

　　“還有一件事。”郁笛揉了揉手腕，“活葬，是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