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御書房
“王妃姐姐，為什么這時候要派人去守城門，而不是去賑災(zāi)呢？”
姜和月看了趙寧玉一眼，又看向了姜和揚，問道，“你知道為什么嗎？”
姜和揚點點頭，看向趙寧玉，“現(xiàn)在一切都還未準(zhǔn)備妥當(dāng)，貿(mào)貿(mào)然下去賑災(zāi)，只會把當(dāng)前的局面，攪和得更亂。”
“而流民沒有東西吃，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涌入太康城?！?p> “到時候這滿城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趙寧玉愕然地問道，“為什么？”
姜和揚嘆了一口氣，苦笑道，“因為他們覺得，城內(nèi)有糧食?！?p> “只要拼命沖破這一堵城墻，就能有飯吃，你要是災(zāi)民，你會不會拼死一搏？”
“那我們可以把糧食給他們分一些啊?！?p> 姜和月看著一臉天真的趙寧玉，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頂。
從小錦衣玉食養(yǎng)大的小姑娘，善良又單純，還不知何為人心險惡。
“長寧州本來就不是富裕的州郡，連州內(nèi)的糧食都要通過水路從南方運進來?！?p> “如今難民圍城，如果糧食運不進來，不僅無法賑濟災(zāi)民，連我們自己州郡內(nèi)的百姓，都沒辦法填飽肚子?！?p> “況且，太康城內(nèi)，不止你我倆家做糧食生意，必定有奸商趁機哄抬糧價、借此牟利?！?p> “更兼有富戶趁機屯糧，到時候市面上的糧食價格，肯定水漲船高?！?p> 趙寧玉苦著臉，“我可以說服我爹，把我家的糧食捐出來一大半賑濟災(zāi)民，但是估計不太夠……”
姜和月笑了笑。
她知道，趙家的商業(yè)重心，并不是放在糧食生意上的，家里的存糧也不會太多。
她沒有告訴兩人的是，就算是現(xiàn)在派糧船南下買糧，估計效果也不會太理想。
隴右郡黃河決堤的消息不脛而走，南方那些嗅覺靈敏的商戶，現(xiàn)在恐怕正在忙著屯糧，打著奇貨可居的心思。
姜和揚認(rèn)真地看著自己長姐，“長姐，我可以帶著糧船南下，上次漕運上的關(guān)系，都已經(jīng)被我打點妥當(dāng)了。”
姜和月?lián)u搖頭，“不用去了，至少是現(xiàn)在不用去了?！?p> “為何？”
“商人逐利，有良心的商人可不多?！?p> “現(xiàn)在去買糧食，他們會不會賣還兩說，就算是賣，也只會把價格抬得更高?！?p> “我們靖王府的這些錢，可滿足不了南方大商戶們的欲望?！?p> “王妃說的不錯?！?p> 眾人回頭望去，只見一身白衣的談祈，不知何時也出現(xiàn)在了城墻上。
“人心不足蛇吞象，欲壑難平??！”
姜和月點點頭說道，“不錯……所以現(xiàn)在我們只能另想辦法了。”
“不知道談長史有沒有什么好的法子？”
談祈苦笑一聲，“談某早些年……游歷四方之時，曾經(jīng)結(jié)交過一個朋友?！?p> “他家在當(dāng)?shù)?，也是有名的大糧商，我已經(jīng)修書一封，讓他替我轉(zhuǎn)圜轉(zhuǎn)圜，先給咱們運一批糧食過來?！?p> 姜和月眸光深邃，“這個人想必與談長史交情不淺吧？”
談祈含笑點頭，“八拜之交?！?p> 姜和月心下了然，在這個時候，還能給運糧食過來的，定然也是位義士。
眾人看著城下的難民們，心里酸澀，一時寂寂無言。
……
皇宮內(nèi)，一個身穿明黃龍袍的干瘦老者，正在御書房內(nèi)大發(fā)雷霆，宮女太監(jiān)們擠成一團瑟瑟發(fā)抖。
“混賬東西！”
隆正帝雙目圓瞪，把手中的茶杯狠狠砸下去。
小小的御書房內(nèi)，宮女太監(jiān)們稀里嘩啦跪了一地的人。
剛才上茶的宮女更是雙腿顫栗，連頭都不敢抬，不停地磕著頭，把額頭都磕腫了。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陳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磕頭的宮女，揮揮手示意她下去，又讓兩個小太監(jiān)把碎瓷片收拾干凈。
“主子爺，這新調(diào)來的小宮女不懂事，不熟悉主子爺喜好涼一些的茶水，主子爺別動怒，傷了身子?！?p> 陳善是隆正帝身邊第一等得用大太監(jiān)，是跟從他從潛邸出來的舊人了，因此深得隆正帝的信任。
他并不和其他人一樣，喚隆正帝“皇上”，而是叫了六十多年的“主子爺”。
隆正帝雖然余怒未消，卻也被陳善的話一勸，稍稍平復(fù)了怒火。
“朕這幾個好兒子啊，不是惦記著朕屁股底下的這尊龍椅，就是揣著明白心思裝糊涂?！?p> 涉及皇嗣，陳善怎敢多嘴，默默給隆正帝換了一杯新的茶水。
好在隆正帝也不需要他開口說些什么，繼續(xù)自顧自地抱怨。
“太子、晉王和吳王，一個比一個滑溜，紛紛閉門謝客，要不就稱病不出，哼！”
陳善苦著臉，心里腹誹道：這才像是主子爺您的親兒子，這不是和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嘛！
“唯獨一個被我貶到犄角旮旯的靖王，居然想要擅自帶兵前去賑災(zāi)，真是人出去了，心也養(yǎng)野了……”
陳善小心翼翼的覷著隆正帝的臉色，見他雖然聲音憤慨，臉上卻沒有多少怒意，心下了然。
主子爺這是心里肯定靖王的做法呢！
隆正帝其實也難受，就像是每一個遲暮的帝王那樣。
他既害怕自己的兒子與自己爭奪權(quán)利和地位，又怕自己的兒子真的被自己養(yǎng)廢，擔(dān)當(dāng)不起天下蒼生的重?fù)?dān)，后繼無人。
就是這樣別扭的處境，造成了他現(xiàn)在擰巴的性格。
隆正帝嘆了口氣，沒想到是靖王這個孩子，還有幾分銳氣。
之后找個機會把他調(diào)回京城里吧。
“陳善，你去鐘粹宮告訴淑妃一聲，就說朕晚膳在她那里用了?！?p> 陳善轉(zhuǎn)身正準(zhǔn)備出去，卻又被隆正帝給叫住了。
“慢著……還是算了?！?p> 陳善也不多問，手里拿著浮塵，又乖乖地走了回來。
蒼老的隆正帝坐在御書房的書案后面，目光停留在窗外的一角上。
透過明亮光滑的琉璃花窗，能夠看到太和殿的屋檐。
此刻太陽西斜，宮墻黑沉沉的影子，壓在了太和殿的屋檐之下。
而屋檐上面，是金光一片的琉璃瓦片，在落日余暉的照耀下，發(fā)出炫目的光彩。
一明一暗，仿佛在預(yù)示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