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哲聊完自己父母的事情,覺著不應(yīng)該讓丁安沉浸在這種傷感的氛圍里,便起身打算回去了。
丁安抬眼看了一下茶幾上的鬧鐘,指針已經(jīng)指向12點多了。她遲疑了一會,唇邊的話幾欲說出來,又給生生咽下去了。
她想勸他留下來,等明早再回去。但是又覺得這樣不太妥當,所以還是把他送到了地下車庫。
“你快上去吧,太晚了?!苯軗]揮手,此刻的他眼眸里全然沒有了平日里玩鬧的感覺,倒是多了幾分溫柔。
“那你開車小心,到了留言。”丁安將手從他的車窗上移下來,轉(zhuǎn)身便要回去。
姜哲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剎那間兩人在費城和波士頓閑逛的畫面,在他家里和Fifi玩鬧的畫面,兩個人一起在昆西市場吃小吃的畫面全部涌向了他,他覺得自己的心臟被某種溫暖又酸楚的情愫包圍著,一下,一下,有一個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
他長久以來獨身主義的念頭,此刻像是轟然崩塌了一樣,他覺得自己的心臟破碎了,又覺得那些破碎的裂痕正在愈合。
他按了兩聲喇叭,飛快地從車上下來向電梯跑過去。
“丁安!”他大喊一聲,這聲音像是從他內(nèi)心那個世界里喊出來的,在這空曠而安靜的停車場回蕩著。
丁安眨了眨眼睛,停下腳步。她回過頭正要回應(yīng),只覺得有一股力量將他擁入懷中。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她已經(jīng)被姜哲抱住了,他的手臂摟住了她的后背,丁安能感覺到姜哲身體的溫度和他急促的呼吸。
丁安腦袋一陣發(fā)緊,她像是屏住了呼吸一般,臉頰耳朵和脖子一路發(fā)燙,一直到她回過神來,她才開始恢復正常呼吸。
“姜哲,你……”丁安小心翼翼地詢問著,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驚到了,但是又莫名想要這個擁抱再停留片刻。
姜哲松開手,目光移向丁安的臉,她有些緊張與害羞,并不敢回應(yīng)他的目光。
姜哲向后緩緩退了一步,尷尬地笑著說:“這是……是美國式的道別,我主要是……想謝謝你?!?p> 丁安抬起眼眸,兩人的目光正好對上,停車場昏暗的光線里,他們看得到彼此的眼睛在閃著光。
“謝謝我什么?海鮮飯嗎?”
“謝謝你聽我講我媽媽的事情?!?p> 丁安微微一笑,眼角露出了治愈的弧度,“我想著,這周末請你吃個飯,畢竟是你把蘇奕學長公司的實習機會介紹給我的?!?p> 姜哲摸了摸后腦勺,表面上沒說什么,心里卻欣喜萬分。
“是你說的啊,周六我來找你?!?p> “可以,你帶上Fifi也行呀?!?p> ......
轉(zhuǎn)眼到周六,丁安上午處理完工作任務(wù),正準備離開公司,她想著應(yīng)該去蘇奕辦公室打個招呼。走到辦公室門口,她看到蘇奕正在和客戶打電話,神色緊張。丁安只得退到門口,待蘇奕掛上電話,她才轉(zhuǎn)身進門。
她看到蘇奕正在整理手邊的材料,似乎是要忙著出門。
“蘇奕學長,我今天的工作已經(jīng)做完了,你還需要幫忙嗎,如果沒有什么事情,我想先走了。”
蘇奕停下手上的動作,微微皺眉,說道:“丁安,本來下班你該走的,但是上次和我們談合作的那家相機公司同意與我們簽約了,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一趟?”
丁安聽到這個消息,臉上轉(zhuǎn)而露出欣喜的神色,“真的嗎?上次他們不是很傲慢,故意為難我們嗎?”
蘇奕揚起眉毛,胸有成竹地笑笑,說道:“別家廣告公司的方案報價更高,所以最終還是選擇了我們的?!?p> 丁安為此感到開心,只是轉(zhuǎn)念一想,今天下午本來是約著和姜哲去吃飯的,這下似乎不得不放鴿子了。
丁安點點頭,告訴蘇奕自己打個電話,就和他一同去簽約。
她走到公司大廳的玻璃幕墻邊,撥通了姜哲的電話,只是電話那頭一直沒有人接通,丁安覺得有些奇怪,便給他發(fā)了一條消息,說自己大概晚一點到,讓他晚點出門。
蘇奕和丁安兩人出發(fā)去了那家相機公司,還是同樣的大樓,同一間辦公室,這次雙方的談判卻順利多了,丁安看看那位“傲慢”的銷售部經(jīng)理,只見他眼睛笑瞇瞇的,熱情地同蘇奕說話,兩人最終都在合同紙上簽字蓋章,并禮貌性地握了握手。
丁安接過蘇奕遞過來的文件,小心整理進手邊的檔案袋,她興奮地沖蘇奕使了個眼色,蘇奕雖然沒有說什么,但是他領(lǐng)會了她的意思,微微點點頭。
相機公司的經(jīng)理叫Smith,達成合作后一定要請兩人吃頓飯,蘇奕轉(zhuǎn)過頭問道:“你有時間嗎?”
丁安見這個經(jīng)理難得熱情,而蘇奕學長又好不容易簽約了合同,心想自己不能壞了人家的興致,便說道:“我沒問題的?!?p> 隨即Smith便帶兩人去了公司附近一家日料店,踏進店門的那一刻,丁安內(nèi)心有些打鼓:“這個經(jīng)理,怎么看到亞洲面孔就把我們往日料店里帶?!彼行┮苫笈c無奈地看了一眼蘇奕,蘇奕聳聳肩,表示自己也很費解。
Smith得意地向兩人介紹自己是這家日料店的???,而且和壽司師傅格外熟識,蘇奕和丁安只得應(yīng)和地笑著,只見他招呼來壽司師傅,叮囑他將店里的招牌壽司做出來給兩人享用。兩人只得面面相覷,相視一笑。
這壽司店,一道菜一道菜地上,Smith和蘇奕學長又偶爾交流幾番,喝點小酒,不知不覺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一個多小時,丁安低頭看看手機,她沒看到姜哲回電,便又給他發(fā)了一條消息,讓他先不要出門,一會她去他公寓樓下找他。
吃完飯,Smith與兩人告別,看著他搖搖晃晃的背影,丁安終于長舒一口氣。
“學長,他為什么覺得我們會喜歡吃日料???這個人真是奇怪?!?p> 蘇奕笑著搖搖頭道:“刻板印象吧,誰讓我們都是亞洲面孔呢?”
丁安抬頭看向他,也許是剛才喝了幾杯清酒的緣故,蘇奕學長臉色微微泛紅,眼神里有一絲迷離。丁安想著他喝了酒,也不能開車回去,這會看上去又有些醉意,便用打車軟件叫了一輛車。
丁安將蘇奕送回了他家,下車后她扶著蘇奕下來,一抬頭,眼前是一幢3層樓的排屋,黑色亮面漆的大門雕刻著簡潔的花紋,紅色的磚墻顯得房子帶著復古氣息。丁安在大門前看了看,回頭問道:“學長,你帶了鑰匙嗎?”
蘇奕擺了擺手,說道:“鑰匙還在公司,沒關(guān)系,門邊有個小盒子,你把它打開,可以輸入密碼開門?!?p> 丁安見到大門右側(cè)果然有一個手機大小的盒子,她將盒子打開,里面是幾個數(shù)字按鍵,她剛要讓開位置給蘇奕,沒想到蘇奕脫口而出自己的密碼。
丁安有些不好意思,她輸入完密碼后,只聽得“咔噠”一聲,是大門的鎖打開的聲音,她便扶著蘇奕進去了。
蘇奕的家里是典型的美式風格,棕色漆皮的沙發(fā)靠在一方壁爐邊,墻壁上有不少黑框的照片,里面是蘇奕四處旅行時拍的風景照。順著大門對面的窗戶望去,一架鋼琴正落在窗臺下方,一旁還擺放著胡桃木色的書架。丁安此刻覺得自己像是在參觀博物館,在這經(jīng)典而復古的樣式及布置前目不暇接。
轉(zhuǎn)念一想,自己莫名被告知了密碼,現(xiàn)在又在這里四處觀望,確實有些不太禮貌,丁安便將目光收回,扶蘇奕在沙發(fā)邊坐下。
“謝謝你送我回來,你一個人回去沒關(guān)系吧?!碧K奕這會酒勁有些上頭,他只覺得太陽穴兩側(cè)有些暈,連帶說話的語氣也有些無力了。
丁安見沙發(fā)邊的餐柜上放著礦泉水,便擰開遞給他。
“我沒事的,我叫個車就能回去了,......學長你休息下,那我就先走了?”丁安遲疑著,走了幾步回過頭,看到蘇奕躺在沙發(fā)上,閉著眼睛,眉頭微皺。
蘇奕并沒有回應(yīng)她,她能聽見他呼吸很重,胸口隨著呼吸聲緩緩起伏著,屋內(nèi)的空氣里游走著淡淡的酒精味。
丁安不太放心,便又折返回去,將沙發(fā)邊的一塊毯子蓋到了蘇奕身上,這才離開。
此時已經(jīng)是晚上8點,距離兩人約定的時間早已過去好幾個小時了,丁安著急地叫上一輛車往姜哲公寓趕去。她點開手機,沒想到這一整天他都沒有回電,也沒有回復她的消息,丁安心里暗暗打鼓,想著該不會是他生氣了吧?但又覺得不至于,畢竟她都有提前告知他。
丁安的內(nèi)心升騰起一股不安,“該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p> 她正擔憂著,突然手機電話鈴響了,她低頭一看,是姜哲的電話,丁安立馬點開了接通鍵。
“你沒事吧?我今天給你打了電話,發(fā)了消息,你都沒有回?!?p> “我沒事,我只是今天一直在照顧Fifi,這會才有空回復你?!彪娫拰γ娴穆曇袈犐先ビ行┢v,背景聲里能夠聽到寵物的叫聲,但是那個聲音又不像是Fifi的聲音。
丁安神經(jīng)繃緊了,她也不知道為何會跟著緊張起來:“Fifi怎么了,生病了嗎?”
“它今早開始就吐了,然后就不吃飯不喝水,一直發(fā)抖冒冷汗,我白天一直在帶它看病,所以......沒來得及回復你?!?p> “那它現(xiàn)在好了嗎?你們現(xiàn)在在哪里,我去看你們?!倍“舱Z氣里有些焦急,弄得開車的司機也有些緊張了。
“我在寵物醫(yī)院陪它,在打吊瓶?!?p> 在丁安的詢問下,姜哲將寵物醫(yī)院的地址告訴了丁安,丁安隨即在叫車軟件上改了地址趕過去。
丁安腦海中構(gòu)想的畫面原本是愉快的一天,她請他吃飯,兩個人還能坐在一起聊天,再聽他說說自己父母的事情,她還能安慰安慰他,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下來卻如此兵荒馬亂,不由得有些疲憊和困倦。她順勢靠在后座上,頭倚靠著車窗,看著窗外的城市建筑從眼前經(jīng)過,看上去如此的美麗但又如此的陌生,她只能微微閉上眼,在這片刻的小憩中獲得一些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