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谷悅竹走在回城中方向，要是晚了城門該宵禁了，只能回頭牽馬離開。到城門口已經(jīng)是黃昏，華貴的馬車在她前一步。

　　“文書?！笔绦l(wèi)恭恭敬敬行禮，看來是一個大官。顧珩之坐在里面，看著通天樹的傳說，看的時候觸目驚心。愈發(fā)對它產(chǎn)生好奇，究竟是一顆什么樣的樹。

　　谷伍程拿好文書，和谷悅竹視線對上，大驚失色，這也能遇到！谷伍程看了眼馬車?yán)锏娜?，拉著谷悅竹往外走，并囑咐馬夫先將人拉走。

　　谷伍程吐了口氣：“你怎么會在這？”仔細(xì)打量，這孩子依舊消瘦。谷悅竹也沒想到谷伍程也來冀州，莫不是抓谷慕庭回家。

　　“聽聞通天樹在此，過來看看?！惫葠傊窭侠蠈崒嵒卮?，又忍不住好奇“您來抓慕庭？”這么一聽，姐弟二人先遇上了，那好辦：“那是他的自由，你老老實實待著，這個事情別管。還有，莫要人知道你的身份。路上盤纏不夠，和慕庭要。在外也要保護(hù)好自己，你瞧瞧這手?！惫任槌桃蚕霂е嘶厝ィ凸饶饺菀粯?，可是這孩子向往自由。她應(yīng)該是翱翔與天際的雄鷹，不是困入囚籠里的小鳥。

　　谷悅竹心里還是暖的，被人在意是這樣子的感覺：“再過幾天，回云寺拜別師父，我就回府。只是希望大人莫嫌棄我這個麻煩?！惫任槌陶f不上話來，不是嫌棄，多了一雙筷子他還是養(yǎng)的起?？墒撬鼐?，就預(yù)示著即將走人牢籠。即便她早晚也是要成為人婦，谷伍程也希望是對她好的。

　　谷慕庭送客人出小院子，臉上的嚴(yán)肅讓對方直冒冷汗。看到谷悅竹牽著馬回來，谷慕立馬喜笑相迎：“二姐姐，你回來了?！睂Ψ娇吹竭@一幕，以為自己瞎了。這谷慕庭還有兩幅面孔！

　　谷慕庭聽說爹要來這個人都焉了：“他來干嘛！就知道教訓(xùn)我！”谷悅竹放下筷子，谷大人不是一直支持他做生意的嘛。

　　“谷慕庭！你到底回不回家？”谷伍程老遠(yuǎn)就喊著來了，楚鳴跟著后面，尷尬的氣色還沒褪去。他剛剛迎接小王爺，并不知道谷大人居然陪同。

　　谷慕庭喜歡經(jīng)商，已經(jīng)好久沒有歸家了。雖然家里常常念，他也知道進(jìn)去喝個茶就又走了。

　　谷伍程不知道人在這，還是谷悅竹說住這里，谷伍程臉色才不對勁。谷悅竹后知后覺自己把他賣了，有點心虛?？戳搜郾人€心虛的楚鳴，她才想起來前幾天谷慕庭說的。谷慕容那個小丫頭，喜歡大叔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吃得挺高興??！喲這這衣服，材質(zhì)不錯??！你小子出息了哈！嘿，你瞧瞧這么厚的賬單?！惫任槌炭戳艘蝗?，看到了谷悅竹隨身攜帶的書，很厚都是字。谷伍程本來想打開，看念一下兒子的戰(zhàn)績。結(jié)果一看都是字，他大概瞄了幾眼。加上熟悉的字?jǐn)?shù)，確定這個東西是谷悅竹的，里面的應(yīng)該都是寫給父親的。

　　谷伍程眼睛有些酸澀，谷悅竹才想起來自己的書沒收：“大……”谷慕庭委屈的眼神，最后她還是厚著臉皮喊：“父親，那不是庭兒是賬本?！惫饶酵フ凑醋韵玻骸澳莻€東西，我肯定藏起來了。”

　　一聲“父親”差點讓谷伍程失去理智，如果允許，他此時此刻想抱著谷悅竹放聲大哭?？墒亲饑?yán)和父親的角色讓變堅強，敲著谷慕庭的頭：“多和你二姐姐學(xué)學(xué)，她字多好看，再看看你的?！?p>　　說到谷慕庭的字谷伍程也很頭疼，他們家好歹是書香世家出來的。父親好歹是個院士，自己雖然從了武行，可是字卻也還是說得過去。谷慕庭的字丑到爆，真的拿了賬單都可以要沉默許久去猜測他的那幾個狗爬字。

　　谷悅竹懷里多了一個腦袋，谷伍程看著這一幕多希望谷悅竹成為自己正在的女兒。谷悅竹寵溺的看著懷里的腦袋，拍了拍他，安慰他幼小的心靈。

　　谷伍程雖然不讓谷悅竹隨便亂跑，不過她還是到了那個地方。穿過森林開始她看見稍微高一點的樹，之后陸陸續(xù)續(xù)看到了另一邊高處許多的樹尖。

　　谷悅竹騎著馬繼續(xù)前行，穿過灌木叢。顧珩之和大部隊走散，這個時候最頭疼還是谷伍程。前一次差點死在冰天雪地里，今天又要拋尸荒野。

　　顧珩之意外發(fā)現(xiàn)了人的痕跡，看著樹上和血一樣流出的液體，他對前方的東西越來越好奇。

　　顧珩之摸索了好久，終于他看到了遠(yuǎn)方的通天樹。他急步跑過去，生怕它突然消失不見。

　　樹下的少女仰著頭，任憑微風(fēng)拂過她的額頭。如同仙女下凡，巡視人間冷暖。顧珩之愣在原地，已經(jīng)忘了此行的目的。

　　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心跳，感覺是他進(jìn)入深淵之時，突然有一個人告訴他有光明的存在。一見鐘情，多么荒謬的想法，可是他的確真真切切心動好奇起來。

　　谷悅竹往前方的樹根上看去，是一個模糊的圖案。她有手拍了拍，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顧珩之緩緩問：“你是仙女嘛？”谷悅竹才發(fā)現(xiàn)旁邊站了個人，而且是腦子壞掉的人：“不是。”

　　顧珩之緩過神，才緩緩行禮，有些冒昧，表示歉意。顧珩之瞧著她一直發(fā)愣：“你在看什么？”谷悅竹緩緩道：“夜郎國！”顧珩之大驚失色，如果他沒聽錯的話，剛剛仙女說的是夜郎國。

　　夜郎國一個已經(jīng)消失的國都，聽聞是因為得罪了神主，被怪石封印。谷悅竹這才聽到后面稀稀疏疏過來的腳步聲，默默離開，她無意卷入。只希望，這個人記不清她的臉。

　　多荒繆，一個不存在的國都的圖騰記號。他消失了還會出現(xiàn)在這里，這一切都不是巧合，可以說是一場陰謀。

　　顧珩之反應(yīng)過來，只剩下谷伍程要揍人的臉。顧珩之拉著人看著樹根上的符號：“大人知道這個圖騰嘛？”剛想罵他魔怔的谷伍程老臉一黑，心情極度不好。

　　回到院子，谷伍程找來了谷悅竹問她一些關(guān)于夜郎國的一些傳聞。果然下午那個衣著華貴的憨子是個不好惹的貴人：“夜郎國比較神秘，關(guān)于它我知道的不多。我去過一次，只是被怪異的石像所包圍僅此而已。唯一過人的，應(yīng)該是它的治國律法。”

　　律法，又是律法！十年前，皎夭活人祭祀也是。十年后，冀州通天樹。

　　谷悅竹想到了什么也緩緩開口：“在遺跡的周圍，有許多祭祀的器具。”谷伍程心情復(fù)雜，敲打著桌面：“他們的目的是什么？”谷悅竹比他淡定：“恐慌！能讓人恐慌的方式就是讓他認(rèn)為自己得罪了一個不該得罪的人，而且觸及不到，還身處地獄?！?p>　　不得不承認(rèn)，羅遠(yuǎn)淇這支團(tuán)隊真的是什么都敢做得出來。顧珩之很早以前就打算進(jìn)內(nèi)部，可是被顧昱拒絕了，這樣他沒辦法保護(hù)弟弟。

　　谷悅竹回首京前決定先去云寺拜訪老師，熟悉的大門，進(jìn)去有個小道，兩邊種了排菩提樹。有一位師兄在掃地嘛：“小師妹回來了?！惫葠傊顸c頭，走過拱橋到佛像前。香火味讓她感受周身幽靜，置身事外，心里得以平靜。

　　“小師妹不是不信這個嘛，別拜了吧！”師兄還是像往常一樣欠懟。谷悅竹吐了口氣，幽靜被打破了：“心中有佛，自然信。”心中無佛，信了也無用。師兄欣慰一笑，長大了不少。

　　老方丈給人披了件衣服：“今日下了雨，小心著涼?！睅熜秩v扶老人：“師父，雨是前天下的，你等師妹都等失憶了?！眳抢戏秸傻闪怂谎?，就你話多。

　　谷悅竹心里有些自責(zé)，吳老方丈緩緩問：“是不是要回去嫁人?！睅熜质直厍埃骸凹奕撕茫堑谜覀€人管教管教你。”谷悅竹控制自己不要在老師面前失禮。

　　谷悅竹翻了個白眼，繼續(xù)和吳老方丈道：“此行冀州，我發(fā)現(xiàn)了通天樹和夜郎國?！眳抢戏秸傻c頭：“我們這邊得到與你所查的差不多，只是這趟渾水就別參與了。國都的覆滅不代表一個國都的人會覆滅，你要時刻記住，無有美玉無瑕疵?！?p>　　大師兄切了一聲“她聽得懂嗎？她都要嫁人了！”大師兄討厭至極，谷悅竹冷哼了聲“他要是對不起你，我破戒也要要了他狗命，啊呦！”

　　“阿彌陀佛?！?p>　　大師兄最后一句很誠信，結(jié)果因為口無遮攔被打了。谷悅竹又氣又好笑，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多謝老師，多謝大師兄?！?p>　　被打大師兄一臉驕傲，卻也時不時看了眼自家小師妹。

　　顧珩之回到首京，將所知告訴了兄長，又把自己關(guān)正屋子里。時不時回憶模糊的臉，越是刻意的回憶，記憶越是模糊。

　　他問過嫂嫂，嫂嫂說這種感覺是喜歡。喜歡是什么？嫂嫂說喜歡就是要娶她?？墒撬幌肴?，他只是好奇。嫂嫂白眼撂下一句：“活該你單身?！?p>　　顧珩之腦海中一萬個疑問，他是不是遇到所謂的仙女了！或者那個女的是前朝余黨，她在給自己下套還下藥。還有她怎么知道那個夜郎國，她是不是知道夜郎國的秘密。她會不會就是夜郎國僅存的繼承人？還是她只是純屬路過！

　　回首京的谷悅竹狠狠打了兩個噴嚏，可能真的著涼了。她牽著馬先去了谷陽齡的墓碑前，將厚厚書放在一個鐵盒中：“這是我這幾年的收獲，我替你去看了這個世界，很美好。還有烤雞，下一次給你帶?！彼宦纷邅砥D辛不斷，她沒有落淚，只是今天淚水止不住的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