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江姜一個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然后爬了起來。
室外三十度,江姜卻覺得睡不暖,默默盯著墻壁看了一會兒,又倒了回去。
蕭肅才來沒多久,就這么輕而易舉的改變了她的習(xí)慣,貌合神離的太久了,假戲真做的這么幾天,居然就可以改變這么多。
她高估了她自己,也低估了蕭肅。
她真的沒那么清醒。
化妝臺抽屜里的安定,還有最后一片,足夠她今晚安枕,但也局限于今天。
不過也夠了,明天天會亮的。
明天天亮之后,等著江姜來哄的蕭肅沒等到人,整個上午都沒看見人,終于坐不住了,推門一看,人早就不見了。
“小姐早上就出門了,她沒跟你說的嗎?”張姨看見蕭肅站主臥門口半天沒動,忍不住開口。
“她做什么事為什么要跟我說,我是她的誰?!?p> 張姨瞬間人傻了,這話是什么意思???
不是小夫妻鬧脾氣嗎?
怎么能鬧到這個地步哇?
“姑爺,小姐她——”
“出去一趟,晚上回去見爸媽,不用等我。”或許也沒有人會等。
蕭肅一出門,張姨就開始給江姜打電話,座機打完手機打,可是撥了一個又一個,不是占線就是沒人接,急得她團團轉(zhuǎn)。
另一邊,還有一個人在給江姜撥電話,同樣的撥不通,急得慌。
一大早的,李立春已經(jīng)在江姜辦公桌前站了兩個小時了,一開始其實她是坐著的,看到江姜冷臉懟了陳粒之后甚至還挺高興的,但緊接著江姜就在百度辭職信格式了。
那一個一個字不是敲在鍵盤上,是敲她太陽穴上!
她是看不慣江姜,她是想挑撥了江姜跟陳粒的關(guān)系,她是針對打壓江姜,但是,她從沒想過讓江姜離開劇團!
江姜是好苗子,是不可多得的天才,是真正適合舞臺的人,但是,她太不可控了。
現(xiàn)在她就在失控!
李立春想挽留又舍不得臉皮,更清楚江姜壓根不會理她一下,但是,江姜這個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她寫完連錯別字都不看,打出來蓋了私章,當面扔給了李立春,然后扭頭就走了。
她就這么走了!
“她就這么走了?!”
“對啊,不明顯嗎?”陳粒探頭看了眼,覺得好笑,“李副,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我……”李立春有苦難言。
陳粒翹著二郎腿,笑瞇瞇開了口:“這也不是你想要的,你只是想馴服她,南州第一替南劇團出力是知恩圖報是南劇團的佳話,可要江姜替你李立春賣命才是你的本身?!?p> “可你忘了,她江姜是誰啊,出了劇團的門,誰見她一面都挺費勁。”
李立春臉色難看。
“好了,我不戳你痛處,我們聊點兒開心點,來,把這個簽了?!闭f著,陳粒遞了一張紙過去。
李立春只看了一眼就想罵娘,“下放決策權(quán),你瘋了吧?”
“我瘋了?呵,清醒一點吧,你看,江姜走了,舞團就剩我了,沒了獨當一面的臺柱子,要我編導(dǎo)拖著一群庸才上路,靠什么?五百的底薪還是你畫的大餅?”陳粒慢悠悠的開口,譏諷之意滿滿。
李立春卻顧不上難堪,因為她清楚,陳粒說的不錯,江姜離開了,短期里舞劇這塊兒拿的出手的就只有陳粒,下半年要比賽,年底要拿獎,這些東西不可能指望那群一令一動的演員,只有陳粒。
“太多了,你們有很多自助權(quán)了,再加上這幾個,你們舞劇組跟脫離南劇團有什么分別?”
“當然有,我們還掛著南劇團的牌、占著南劇團地、喊著南劇團的口號?!标惲8艨拯c了點李立春懷里的辭職信,“我們一開始就說好了的,不是嗎?”
“我弄走余姚好給姓孫的挪地方,此后五年選人標準由我和江姜定;我來做壞人宣布輪替,抗下江姜所有不滿和外界罵聲,此后五年劇目改編我有絕對否決權(quán)?,F(xiàn)在江姜也滾了彭,我只是把五年換成了十五年而已,等我退休,一切都好說。”
陳粒說著,點了一下手機,突然出現(xiàn)的一陣對話讓空氣凝結(jié),那正是她們密謀時錄音。
“陳粒,這種事情你居然錄音,你知不知道——”李立春難以置信,聲音都劈了。
“我知道啊,我知道跟你這種人合作講不得君子協(xié)定,一開始你的想法就是事發(fā)推我出去頂鍋,然后仗著江姜沒有實際管理經(jīng)驗徹底把控舞劇組拿捏江姜,可惜我沒走,江姜走了?!?p> 陳粒摁下暫停鍵,冷冷道:“現(xiàn)在簽字,或者,我把這個錄音發(fā)給團長和江姜各一份,我陳?;炝诉@么久,雖然比不上江姜的名頭好用,但輕而易舉也是找不到人替的,團長一時半會兒也會放過我的,江姜嘛,少奶奶大小姐,相處了這么久,只要繼續(xù)供著她,她就是討厭我也不會暗里動手,我安全的很,至于你——”
李立春說不出話來,她現(xiàn)在才知道人前人后的好編導(dǎo)好陳姐,居然是這種人。
簽了字出了他們辦公室,李立春頭也不回的把辭職信撕了,立馬聯(lián)系人,她要把江姜弄回來。
陳粒太猖狂了,她野心太大。
錄音讓她一時半會兒動不了陳粒,但有人可以。
好朋友之間的理念不和讓人心痛,但如果不是不和,而是背刺呢?
她很快就得到了江姜的行蹤,五分鐘前更新的朋友圈,定位就在不遠處,但是,李立春萬萬沒想到,難的不是說服江姜,也不是按耐住自己聽江姜嘲諷自己,而是,見到江姜。
進門低消八千的奢侈品店,江姜進了VIP室。
次消三萬二的美容院,江姜居然有鉆石卡。
一塊烤面包賣六千八、卡座餐位費就有六千五的西餐店,江姜進了頂樓包房。
話還沒說上一句,李立春半年的工資就已經(jīng)沒了。
電話江姜沒接過,硬闖李立春也是漸漸沒那個想法了。
出了劇團的門,誰見她一面都挺費勁。
不久前陳粒的話在耳邊回響,李立春坐在鋼琴曲悠揚的餐廳里,這才真的聽清楚了這句話,明明還是中午,這里已經(jīng)被人造的黃昏籠罩,每一寸優(yōu)雅得體的空氣里,都散發(fā)著金錢的味道。
她想讓江姜回來制衡陳粒,從一開始就錯了,因為她根本沒有東西可以拿來說服江姜,最致命的是,她居然才發(fā)現(xiàn)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