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小黎帶著小灰四處溜達。路上好幾次和婢女姐姐們擦肩而過。她們每一個都神色嚴肅,行色匆匆。有的端著紗布,有的傷藥。
怎么了?誰受傷了?小黎悄悄跟在婢女姐姐們后面。
商隊們哎呦哎呦地躺在后院。有老有少,烏壓壓一片。比商隊原來的人還要多得多。
面目清秀中年男子捂著斷臂大叫。“我手受傷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母親抱著奄奄一息的孩童,扯著過路婢女的袖子,哭道?!熬染任覂鹤樱覂鹤铀觳恍辛?!”
“嗚嗚嗚,娘,娘!”
“爹,爹!你堅持住?。 ?p> 傷的傷,殘的殘,死的死。山莊后院一時雜亂無章,鬧如集市。問發(fā)生了什么。
商隊剛下山入云衣鎮(zhèn)休整,準備第二日再啟程。誰知入夜鎮(zhèn)里來了一群強盜。燒殺搶掠,見男就殺,見女就擄。盡管商隊里有高手,但強盜人多啊,雙拳難敵四手。
村民們也想幫忙驅逐強盜。他們下田干活一身蠻力,但沒見過什么大世面,都是些種田的良民,拿著鋤頭菜刀的農(nóng)具,怎么打得過兇神惡煞手持大刀,還有組織,有紀律的盜賊?他們邊打邊退,還是被迫退到了山上。
山上夜路難走,錯綜復雜,情況不明。就算是本地人帶路,夜爬也要吃很多苦頭。強盜一時半會兒攻不上來。
中年人悄聲問道?!吧贍敚@是你……”
慕云峰捂著胸口的傷口,費力道?!安皇俏摇_@恐怕是我那兩個‘好弟弟’做的。他們都等不及了,怕我能平安回去?!?p> 那群盜賊倒是敬業(yè)。要不是大多的刀都往商隊砍,看見他就和狼群見了兔子一樣,他還真以為是自己運氣不好遇見了盜賊屠村。
“這里還有傷員!”
婢女們來來往往,忙忙碌碌。小黎也想盡一份力,但她只敢在院外遞藥,不敢到人群中去。那些人里,有許多是欺負過她的。還有那個白衣的商人,他絕對不是什么好人!她要警醒莊主姐姐離那個壞人遠一點。
姑?正和商隊人打探情況,察覺到視線,轉頭看見角落里的小黎。走過去。道?!霸趺戳诵±瑁俊?p> 小黎扯住姑?的衣袖,看了眼人群。指了指僻靜的角落?!扒f主姐姐,你可以去那邊和小黎說說話嗎?”
姑?道。“好,小黎想說什么?”
小黎站在陰影里緊張地絞著衣服。她也只是聽見那個人說什么‘計劃’,并沒有證據(jù)?!敖憬?,那個白衣的商人不是什么好人,你離他遠些。”
姑?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昂?,姐姐知道了。謝謝小黎?!?p> 小黎看著姑?遠去。希望莊主姐姐是真的信了她的話,離那個人遠一些吧。
安頓人員持續(xù)到深夜。山莊周圍安排了人手巡邏,防止盜賊攻打上來。山莊地理位置特殊,易守難攻,所有人都放心地入夢鄉(xiāng)。
皎月如鉤。迷霧悄悄纏繞住寂靜的山莊。一隊黑衣蒙面人趁著夜色行動起來,為這沉睡的山莊帶來血雨腥風。
帶頭黑衣人問?!罢业搅藛幔俊?p> 黑衣人紛紛讓開一條道。一張紙呈上。領頭的黑衣人看了一眼紙條,眼底迸發(fā)出欣喜。他把火把隨手扔到一旁的廂房里,火舌攀上帷幔燃燒起來?!耙粋€不留?!?p> 小黎被濃煙嗆醒,熱浪一陣陣卷起。小灰焦急地打轉。她跌跌撞撞地出門,還未喘息,眼里映照著一片火海。蒙面黑衣人肆意屠殺著一個個熟悉的人。
她目露驚恐,頭腦空白。嘴一張一合。道?!扒f主姐姐,莊主姐姐一定有辦法……”
小黎一邊躲避黑衣人,一邊往姑?房間跑。走過數(shù)百次的路此刻變得漫長而又坎坷。她磕磕絆絆地奔跑,摔倒又爬起繼續(xù)往前跑。
“放過他們?!?p> 火海中女子和男子對峙著,姑?站在院中,冷靜而又高貴。一群黑衣人持劍對著人質。
姑?道?!澳悴痪褪窍胍胤▎幔磕缴贍??”
慕云峰扯下面罩道?!皡柡?,莊主怎么知道是我的?”
姑?道。“我也是很奇怪,慕少爺傷得那樣重,說話都要咳兩聲。問到發(fā)生了什么卻能完整又流暢的敘述完整個事情?!?p> 慕云峰道?!暗故俏沂韬隽??!?p> “主上?!焙谝氯耸掷锾嶂鴤€十來歲的小女孩。她在空中揮舞著手腳,妄圖掙脫束縛。
“放開小黎!”姑?攥緊拳頭。
慕云峰眼神過去,黑衣人松開手。
小黎得到自由,朝姑?小跑過去?!扒f主姐姐!”
慕云峰從懷中拿出紙?!艾F(xiàn)在皆大歡喜了。我問你個問題。這個‘云中月’是什么?”
姑?把小黎護在身后?!盁o妄城月露?!?p> 慕云峰道?!霸侣秳《緹o比,你在耍我?”
姑?道?!叭羰莿《緹o比,無妄城的人怎會拿它招待貴客,它又怎會成為仙露瓊漿?只需往月露中加入一滴云遮住月亮時的新鮮露水,便可化解劇毒?!?p> 慕云峰道?!霸瓉砣绱?,原來如此?!?p> 姑?道?!澳愕玫侥阆胍牧?,就放過他們?!?p> 慕云峰道?!爱斎??!?p> 怎么可能輕易放過?見證他惡業(yè)的都得滅口。血液濺到他臉上顯得猙獰。“下地獄也是一種放過?!?p> 姑?氣急。“你!”
慕云峰道?!皝砣耍颓f主上路?!?p> …………
薔薇山莊的一切都在大火中慢慢化為泡影。
“你想活下去嗎?”
她在意識朦朧前,聽見個雌雄莫辨的聲音,發(fā)黑的視線里是一張可怖的惡鬼面具。
想。
小黎醒來時身處房間里,沒有大火,沒有那些可怖的人,一切如常。所有人都回來了,但她的莊主姐姐回不來了。
她是被莊主姐姐撿回來的,是莊主姐姐救了她??伤炔涣饲f主姐姐……
那是個深夜,藤蔓層層包裹下,是個絕美的女人。血液四濺,女人慘白的臉上表情扭曲。悲痛與喜悅竟然能在同一張臉上表露。
這是,被邪性侵蝕了?人死不能復生。沒有能起死回生,復原一切的法術。只有能鎖住怨念和魂魄,編織美好幻境的邪術。當怨念壓過人性的時候,幻境便會瀕臨崩潰,開始不按幻境主人的想法走。
“莊主姐姐?!?p> “怎么了小黎?”莊主姐姐明明溫柔的笑著,卻更顯得殘忍無情。
小黎看著面前陌生的人,話到嘴邊卻一點也說不出。
“小黎?”
她不是莊主姐姐?!拔?,我想莊主姐姐了……”
姑?眼底劃過一絲暗芒?!靶±?,姐姐一直都在?!彪S著她話語的落下,小黎困倦的閉上眼。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最是能感受到周圍人的變化。她的姐姐是天底下最善良,最溫柔的人。姐姐最是見不得人受傷,見不得因為天災人禍而顛沛流離。
小黎落下一滴淚。對不起,莊主姐姐……
…………
意識回籠,花尋眨眼看了看天花板,擦了擦眼淚。
門外一陣喧鬧。有人在廊上叫喊道?!白咚耍咚?!”
花尋推開雜物間的門,猝不及防被濃煙嗆了一口?;鸸鉀_天。薔薇花園里火舌肆意跳躍,沿著薔薇藤蔓燒到正院。
薔薇花園里有打斗聲。刀光劍影,法術相碰,火焰直沖云霄。
“我靠,這玩意怎么殺不死?!”玄三一邊吐槽一邊畫陣。
玄衣男子甩出幾個冰棱,刺中怪物蠢蠢欲動的藤蔓。
玄三看見地上那幾條扭動的藤蔓心有余悸?!斑@個可不太妙。哥,你可要保護好我。”陣法師畫威力大的陣法時不能移動。雖然陣成后威力巨大,但前搖太長,沒人護著很容易狗帶。
玄衣男子冷著一張臉,極為不耐煩?!爸?。”
被冰棱刺斷的地方,快速生長恢復成遠洋。怪物桀桀桀笑著,被藤蔓包裹的臉越發(fā)猙獰。玄衣服男子以劍斬斷它半個身體,它卻以更快的恢復速度增長復原。藤蔓在他揮劍間隙攻出,他被迫后退幾步。不死不滅。他蹙了蹙眉?!皣K,麻煩?!?p> 一陣寒意卷過玄三的背脊。他瑟縮一下,瞪大眼睛朝玄衣男子看去,搓了搓手顫聲道?!案?!別誤傷我啊!”
玄衣男子吐出口寒氣。寒意附上劍身。“開陣!”一劍封天地!霎時冰雪覆蓋整個山莊,那藤蔓怪物被封在冰里無法動彈。
玄三哆哆嗦嗦打了好幾個噴嚏。“哥,真不愧是你啊……就是,就是有點冷,阿嚏!”
玄衣男子視線緩緩移到玄三身上。“這冰暫時能困住它。你陣法畫好沒?”
玄三猶豫道?!昂昧耸呛昧?,但這火殺不死它,只能拖延片刻?!?p> 正當二人猶疑之際,林里急急忙忙趕來兩個人。花尋帶著小黎匆忙趕到。玄三笑逐顏開,朝花尋揮手?!敖憬?,在這邊!”
花尋趕來的路上,看著滔天的劍光不免擔心,加快了步伐。哪知到了半路刮來一陣寒氣,差點把兩人凍成冰雕。幸好有師尊給的護身法器擋下了這一招。
花尋見小黎出現(xiàn)在冰雕面前。大吼道。“攔住她!”
另外兩人順著花尋的視線看過去,冰雕面前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個小孩。
小黎見到被凍住的怪物瞳孔微震,緩緩上前,手撫上寒冰。冰寒徹骨,她卻像是感覺到里面的心跳,淚如雨落。她對著寒冰里的怪物嘴型無聲道:對不起。半晌,她眼神堅定,看著花尋道?!氨?,我不能失去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