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定風(fēng)波2
“爹爹帶你去一個(gè)地方,好不好?”
憶慈低著頭依舊刨土,不理會裴懷之。
“爹爹不騙你,小阿慈,今天是你的生辰,爹爹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你的?!?p> 憶慈扔下手中的小鏟子,噌地站起來,小泥手往裴懷之龍袍上擦,“忘記了!不想聽!”
裴懷之:“……”
他家小祖宗生氣也可愛。
裴懷之一把抱起憶慈,“小阿慈,說謊會變丑的。”
憶慈閉了嘴,水汪汪的大眼睛瞪著裴懷之,心底卻在懊惱。
她現(xiàn)在真幼稚,竟然像個(gè)小孩子似的,陪裴懷之玩這么幼稚的游戲。
憶慈沒掙扎,任由裴懷之抱著她,跨過重重宮門,走向一處偏僻的冷宮,身后跟著一眾宮人。
憶慈小奶音嘹亮,“裴懷之!你竟然為了新媳婦,把親閨女騙進(jìn)冷宮!你混蛋!”
裴懷之黑了臉:“……”
憶慈觀察著裴懷之的臉色,越發(fā)肯定自己這一世拿的劇本是冷宮逆襲大女主劇本,索性伸出小拳頭,沖裴懷之鑿下去。
拳拳到肉。
裴懷之忍住咳嗽的沖動(dòng),攥住憶慈的小手,緩了好久,才開口。
“盛靈兒晚上給你讀的什么書?”
盛靈兒,也是裴懷之的小姨子。
裴懷之造反前,便將自己的丈母娘一家接在身邊,丈母娘一家也就剩下兩個(gè)人,一老嫗一少女。
裴懷之將憶慈扔給她們照顧,本以為能放心,結(jié)果……
憶慈掰著手指頭回憶,“第一本讀的是《醫(yī)妃惹火王爺哪里逃》,第二本讀的是《秀才遇上兵娘子》,第三本讀的是《和東廠督公那些事兒》,第四本……”
這些書比那些枯燥的書可有意思多了。
“夠了!”
裴懷之臉更黑了,他單手拎著憶慈的后衣領(lǐng),“裴憶慈,今晚背不會三字經(jīng)不許吃飯,水也不許喝?!?p> 裴懷之又將目光看向他身邊的大太監(jiān)魏德善,咬牙切齒,“魏德善,宣嘉懿郡主進(jìn)宮?!?p> 他倒要好好問問盛靈兒,到底是怎么教他家小阿慈的!
魏德善余光瞥了一眼裴懷之手中的憶慈,點(diǎn)頭。“是,陛下。”
憶慈挑釁地沖裴懷之咧嘴一笑,“我去年就會背了?!?p> 反正都是要進(jìn)冷宮,她就多放肆放肆!
裴懷之:“……”
裴懷之避開憶慈得意的小眼神,沉聲令宮人們止步,便抬腳帶著憶慈走進(jìn)冷宮院中,說是冷宮,實(shí)則宮殿不大,只有一處破敗的院子,三間房子。
蜘蛛結(jié)網(wǎng),老鼠逃竄,潮蟲亂爬。
空氣中都透露著荒涼的壓抑。
“知道你母親的死因吧。”
平直沒有起伏的音調(diào),讓憶慈有種頭皮發(fā)麻的感覺。
“你打小便與普通孩子不同,四個(gè)月會走路,六個(gè)月會說話,八個(gè)月能認(rèn)字。”
憶慈繃著小臉,擔(dān)心裴懷之下一句就是:你是個(gè)妖孽吧?
畢竟她不清楚真正的嬰兒成長過程,有點(diǎn)失誤……在所難免!
“你注定生而不同?!?p> “以后,這天下是你的?!?p> 裴懷之聲音很低,低到憶慈差點(diǎn)以為他在自言自語。
“小阿慈,爹爹知道你能聽懂?!迸釕阎抗馍铄?,盯著憶慈,活像是要把她看穿,“你要讓你娘親看著你坐上那個(gè)位置,看著你成為大乾的女帝?!?p> 憶慈眨巴眨巴眼,眸子發(fā)光似的,“真的?不騙我?”
這波不虧,能在人間做女帝,回去還能做千年魔尊。
“前提是……”
憶慈立馬翻了一個(gè)白眼。
裴懷之抬腳踢起一顆石子,石子破窗,一道凄慘的女聲響起。
“聽到?jīng)]有,那是殺害你母親的罪魁禍?zhǔn)??!迸釕阎谅曋腥局鴿饬业暮抟猓爸灰“⒋榷逑滤桓种?,爹爹保證說話算數(shù)?!?p> 憶慈全身血液都在沸騰,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殺生了。
“爹爹?!?p> 軟糯糯的聲音將裴懷之從悲痛中扯出來,他自嘲一笑,讓孩子繼承他們上一代的恩怨,他可真惡毒。
“換一種方法好不好?”
“阿慈用她的血養(yǎng)一盆漂亮的牡丹,然后用她的骨頭削成一把美人扇,再用她的皮肉做一面鼓……”
裴懷之抿著唇,見她越說越興奮,不肯放過那人身上每一個(gè)能用的部位,他沉默著再次拎起憶慈的后衣領(lǐng),這才止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小阿慈,女孩子要善良?!?p> 憶慈烏黑的眼睛里滿是疑惑,“剁手指善良?”
裴懷之:“……”
最終,裴懷之沒能讓憶慈動(dòng)手,而是黑著臉,抱著憶慈,氣沖沖前往含龍宮,他的寢宮。
宮人們偷偷進(jìn)行眼神交匯,卻一無所獲,沒有人知道冷宮中發(fā)生了什么,也沒人有知道為何陛下會如此溺寵小公主。
他們只知道,后宮風(fēng)向變了。
是夜。
含龍宮的宮人們大氣不敢喘,紛紛低著頭,耳朵高高豎起,聽父女倆斗法。
魏德善站在一旁忍笑,心中卻將憶慈的地位再抬高幾分。
“小孩子吃青菜對身體好,必須吃?!?p> 裴懷之夾了一筷子青菜,語氣不容置喙。
憶慈反手夾起一條姜絲,語氣如出一轍,“姜絲暖胃,老年人腸胃不好,必須吃!”
“不吃青菜長不高。”
“不吃姜絲掉牙牙!”
“裴憶慈,你給我好好吃飯!誰慣得的你臭毛病,這不吃那不吃!”
“你吃!”
憶慈迅速將青菜塞進(jìn)裴懷之口中,魏德善心咯噔一下。
小公主此舉太失分寸!
陛下再疼愛她,也不可能如此縱容!
唉!
裴懷之臉色微變:“……挺好吃的,你也吃?!?p> 他廚藝有進(jìn)步,這次放對鹽了,就是‘稍微’有點(diǎn)酸。
憶慈坐回座位,捧著小飯碗,小口小口啃肉,對裴懷之的話充耳不聞。
她才不吃!
傻子才上當(dāng)呢!
父女倆在一起成天雞飛狗跳,含龍宮的宮人每天擔(dān)驚受怕一百次,唯恐自己陪著小公主丟了腦袋。
漸漸地,宮人們心照不宣——小公主才是這后宮真正的主子,哪怕在陛下面前。
轉(zhuǎn)眼白駒過隙,指尖是留不住的蔥郁,鬢邊是染不回的蒼白。
后宮更是如此,五年一次的大型選秀再次開始。
裴懷之一身黑色龍袍,在御花園散心,身旁跟著魏德善,“昭陽這兩天心情如何?”
魏德善:“陛下放心,昭陽公主這幾日喜賽馬……”
“臣妾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金安?!?p> 魏德善的話被一句嬌軟的請安打斷,他垂下眸,心中為那道聲音的主人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