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路上
李蕓當(dāng)晚手書一封，第二天一大早便托人送了出去。
安頓好一切后，她自己陪著李笙坐上了去北仲山的馬車。
單人單騎的書信是比馬車快多的。
早在三日前，李蕓的書信就已經(jīng)到了張?zhí)祉凳掷铩?p> 是小姨家的妹妹，張?zhí)祉底匀恢匾?，找了最疼她的師傅俞念孫說了這事。
俞念孫最疼張?zhí)祉?，張?zhí)祉堤熨Y不俗，又肯用功，是落雁閣新一代弟子里的佼佼者。
不過，這孩子心思恪純，平日里都埋首苦修，少有這樣求人的時候，因此俞念孫當(dāng)即痛快的應(yīng)承了。
就算是個五靈根，大不了送到外門做個記名弟子，也不是多大的事。
長安城五十里外的官道上，一輛馬車行駛在夯實的石子兒路上，馬車里，李笙緊緊摟著趙知歡，眼睛幾乎哭干了。
當(dāng)娘的，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孩子受苦。
況且才七歲。
她大姐李蕓在邊上握著趙知歡的小手，臉上也盡是擔(dān)憂。
娃娃才七歲，送進去便只能自己照顧自己。
就是宗門大選，這年紀也沒達到要求。
我的兒啊……李笙想著，悲從中來，眼淚又撲簌簌往下掉。
“好歹還有淼淼在，不能叫人欺負了歡歡的?！崩钍|在邊上輕聲的安慰。
張?zhí)祉?，李蕓的大女兒，也是李家孫子輩年紀最大的姐姐。自小就送進了長生殿，在落雁擱俞長老座下，到如今，已經(jīng)六年了。
哐當(dāng)，一顆沒被清掃干凈的石子顛了一下車輪，車身一震。
趴在小幾上睡覺的趙宜歡揉著眼睛醒了。
“三姑，還沒到嗎？”趙宜歡隨即打了個哈欠，感受到車子還在快速行駛中。
打陳樸道說了趙知歡的情況，知曉不得不送去北仲山后，趙宜歡便站了出來，說要同去。
她對李笙的說詞是：“我擔(dān)心妹妹，陪著一路去，我可以跟妹妹說話，給她解悶。等回來的時候，三姑把我?guī)У芥?zhèn)上就行了，我自己會回村里?！?p> 李笙感念她對知歡的姐妹情，加上趙宜歡也九歲了，是個大姑娘了，不好傷了她的面皮，同時也想趙知歡路上醒了有個伴兒。
對上自己爹娘，趙宜歡說的很直接：“我都沒出過鎮(zhèn)子，這回反正三姑他們也要回來的，我就要去看看，那可是長生殿呀！等回來的時候叫爹去接我不就行了。”
“快了，再有幾十里路就到了，你餓不餓？”李蕓拿出一包點心遞了過來。
對妹妹大伯家的這個女兒，她還是挺喜歡的，這么小的年紀，有情有義，幾百里的路陪下來，也沒叫苦，相當(dāng)懂事。
趙宜歡大方的接過來，又從車廂座位底下取出固定的水壺，先倒了兩杯水遞給李蕓、李笙。自己再倒了一杯慢慢啜著：“妹妹又睡了嗎？”
驅(qū)邪那天晚上，陳樸道沒有化平安符，而是用那十八子做了隱蔽氣息的藏魂寄魄法器，給趙知歡戴上，可保半旬（十五天），助她路上平安。
“嗯，妹妹精神不好，你先吃吧，不管她，有我和你三姑呢，估計傍晚也就到了。我們今兒先在客棧歇一宿，養(yǎng)好精神，明日再上山?！?p> 北仲山這條路，李蕓來了多次了，比別人都熟悉些，看著地標(biāo)，便能猜出大概的位置。
當(dāng)然，能猜出大概位子的還有一個人，在李笙懷里假寐的趙知歡。
其實，李笙帶著她出發(fā)的第二天，她就完全醒了。
但是前世她孑然一身，棄子出生，被春松師父撿了，后因天賦凜然，一路在宗門的奉養(yǎng)里長大。
修行之人，清心寡欲，一心向道，雖然得同門愛護，到底沒經(jīng)歷過炙熱的父母親情。
況且，這會兒李笙舐犢之情頗深，她有些無措，只能裝睡逃避。
……
客棧里。
“歡歡，歡歡？”李笙輕搖趙知歡。
一路上趙知歡睡著的時候多，醒著的時候少，陳樸道也說了，小小的年紀，傷了元氣，是要多睡的，想到這里李笙更心疼了。
只是這個時候她還是要把孩子喊醒，小二已經(jīng)把水送上來了。一來，泡一泡，可以洗去這幾天行路的腌臜，人也松泛些。二來，也該吃些熱乎的食物。
這一晚，李笙屋里的燈直到夜里才息。
次日一早，李笙更是早早便醒了，望著身側(cè)睡著的女兒默默發(fā)呆。
待到天光微亮，便穿戴好，輕聲叫醒趙知歡，一遍給她穿里衣，一邊捏著衣服一側(cè)的小角對著趙知歡交待：“歡歡，娘在這里縫了銀裸子，上山之后，若是急用錢，就把這里的線拆了。”
同樣的銀裸子，李笙縫了四處，一一交待給趙知歡。
李笙是個普通人，想不到宗門生活的樣子，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對趙知歡好。
看著絮絮叨叨的李笙，趙知歡心中一暖，主動開口：“娘，別擔(dān)心。”
“娘不能陪著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萬一有事就去尋你淼表姐，過幾年，你大了，娘就來接你?！崩铙险f著聲音哽咽，喉頭像堵著塊大石頭，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她并沒指望趙知歡能成龍成鳳，只希望趙知歡能夠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就夠了。
趙知歡點點頭，不再說什么。
到了山下，雖然是聞名已久，北仲山的巍峨還是震驚了幾人。
那山門依山勢而立，十丈高的山門，幾乎要抬頭仰望，巨大的壓迫感撲來，無論懷著什么樣心思，此刻也只剩敬畏了。
包括李蕓，哪怕是見過幾次，依舊有片刻失神。
不過幾人只是略作停留。待回過神后，李蕓就帶著幾人沿著山門向后走，那里一條寬闊的階梯蜿蜒而上，由大塊整齊的青石板鋪就。
“這山門，除了每年大選，幾乎不開，往上兩里地，有個小門，那邊便是我們可以進去的地方。”李蕓解釋道。
幾人跟著她，慢慢往上走，好在遠遠近近的還有幾波人，倒給這青山增加了不少人氣。
剛行了百米左右，李笙就怕趙知歡累，想要背她上去。
趙知歡搖頭拒絕了，雖然看起來還是有些虛弱的樣子，但是有李笙牽著，又扶著趙宜歡，一路慢慢走，倒也沒掉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