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謝謝。”管云鴻接過杯子。
接觸的瞬間,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被蒙上了一層紗。
他的氣跟師父很像,但師父的氣是渾濁不清的黑,他的卻是純凈的白,干凈到發(fā)假。
“你是誰?”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侍從的臉裂成四瓣,隱隱透出皮下蠕動的真面目。
管云鴻不用刻意分辨,就能感受到他投來的殺氣。
玻璃碎裂的聲音傳遍大廳,幾位小姐驚愕地轉(zhuǎn)來目光,只見管云鴻一人木然地站在倒地的侍者面前,臉色蒼白。
“小姐,小姐我是有什么惹到你了嗎?”侍應(yīng)生抖著唇,眼神不安。
他只是過來送水,誰知道這位小姐突然用一種殺氣騰騰的眼神瞪著他,直接把他推到地上。
管云鴻盯著侍應(yīng)生的臉,方才裂開的臉頰恢復(fù)原狀,癲狂的表情變成了惶恐,就好像她只是做了一場夢一般。
是那個詭道,他影響了自己的感官。
她蹲下身,把手遞給那侍應(yīng),“不好意思,走神,嚇到你了。”
侍者小哥沒有接她的手,爬起身,利索地收拾好一地的碎玻璃,走得遠遠的。
管云鴻垂眸,跟容意說了一聲自己有些不舒服,去后臺休息室緩緩。
無人的走廊上掛著抽象風(fēng)格的油畫,管云鴻站定在一張拼接扭曲的人臉面前,盯著畫面。
“你也在宴會廳吧,見一面?”
即便是師父,也沒有能力在千里之外發(fā)動能力,何況詭道之間互相欺瞞是最難的。那么這位一直隱藏在暗處的詭道,也必須在她附近,有機會接觸到她的地方。
畫框中扭曲的人臉也盯著她,歪在左邊的嘴巴動了兩下。
“那么玩一個游戲吧,抓到我,我可以任你處置。”
抽象扭曲的五官逐漸歸位,漸漸形成了那張與常業(yè)別無二致的臉,一只手自畫框中伸出,將整個如軟泥般的身體拉扯出來。
管云鴻趁機踹了他一腳,但他的身體像是沒有骨頭一般,扭曲著從腳底流出,往走廊的盡頭而去。
大廳內(nèi)。
管云鴻惹出來的慌亂并未結(jié)束。
“她是什么個情況,嚇到了?”有位名媛心中慌亂。
她原本覺得管云鴻是個不錯的醫(yī)生,日后可以合作,可她莫名其妙推了個侍者開始發(fā)瘋,不會是有什么隱情吧……
容意微微低頭,“不知道,大概是最近給老爺子治病消耗精力,又被我這個煩人的拉來宴會場,累出幻覺了吧?”
她的朋友還是擔(dān)心,“她不會是有精神疾病吧?要是哪天她出幻覺,把我們當(dāng)怪物砍了怎么辦?”
“哪就這么離譜了?!比菀獬亮四樉娴溃八俏倚∈逵H自請來的,若是有隱疾,我小叔也不會拿老爺子的命開玩笑!”
見她如此說,幾個朋友也不說話了。
周圍的人壓抑著眼中的懷疑,時不時往管云鴻離開的地方掃過,膽子大的已經(jīng)開始討論起了容雪珩的居心。
給自己的親爹找了個精神有點問題的醫(yī)生,虎狼之心可見一斑。
“呵。”殷梨給自己倒了一杯香檳。
這個容意,也不知道是不會表達還是別有用心,把事情往最糟糕的地方引導(dǎo)了。
本來所有人的疑惑都在于管云鴻的精神是否正常,她既沒有正面回應(yīng),還扯了自己小叔當(dāng)擋箭牌,容雪珩作為長輩,在場小輩自然是沒有人說不。
可這樣一說,反而有多了一絲以權(quán)壓人罔顧父親生命安全的意味在了。
“確實。而且我記得沒錯的話,患有精神疾病的人,也拿不到行醫(yī)資格的吧。”慕唯卿緩緩走到人群中間,“說不定是有人故意惡作劇嚇人,然后往人身上潑臟水呢?”
她是真的不太想管這現(xiàn)場秩序,但事涉容雪珩,她又是容雪珩今晚在這會場的代言人,不想管也得管。
此言一出,果然有不少人表示贊同。
“慕小姐說的也有道理?!?p> “雖然說容家小叔以前浪蕩不羈,但也不至于喪心病狂到拿自己親爹的命開玩笑?!?p> “剛才是誰說的容家小叔居心不良的,我看他才是在挑撥離間?!?p> 容意站在人群中,微紅著臉,似乎對自己說的話感到羞愧。
她的朋友安慰她,“你也是好心想解釋清楚,沒事的?!?p> 鞠繪雪站在人群之外,望著人群中間的少女,不知為何心臟揪起。
她并不希望慕唯卿摻合進容家的爭斗之中,尤其是不應(yīng)該為管云鴻一個情敵說話,可慕唯卿掙脫了她的手,走進人群之間,說了那番話。
那一刻她發(fā)現(xiàn),最近的慕唯卿,開始不聽她的勸解了。
“你好像有心事啊,孩子。”身后傳來一位婦人的聲音。
“您是……”
“姑且算今晚宴會的主人家吧,”容三太太溫和地給鞠繪雪揉開緊鎖的眉頭,“小姑娘不要老是皺眉,不然到了我這個年紀,會有很深的皺紋的。”
“好?!?p> “你是唯卿的朋友吧,也不知道是哪個家族的,能跟我們這些頂尖世家交上朋友?!?p> 鞠繪雪微微一愣,“唯卿她……”
“她可是慕家家主唯一的女兒,慕家寵大的小公主。她連這都沒告訴你嗎?”
最開始在選秀上相遇的時候,她只覺得慕唯卿是個和善的人,但越是相交,她越是覺得人與人的差距明顯。
慕唯卿出身頂級豪門世家,就算在舞臺上隨意擺爛也有大批擁躉為她尋找理由,幾乎毫不費力就能得到容家小叔的青睞,只是一句話就能山呼海應(yīng)。
她身上的光環(huán)越大,越襯得她這個朋友渺小。
她無需聽從任何人的建議,任性而為,自有人為她保駕護航。
她真的需要她這樣半道認識的普通朋友嗎?
容三太太盯著女孩怔愣的臉,譏諷般笑了,“也對,世家與普通人有壁的?!?p> 鞠繪雪睫毛輕顫,低下了頭,笑容苦澀。
少女花季,未經(jīng)世事,第一次認識到了人與人之間的鴻溝。
懷疑與迷茫,是催化怨恨的最佳肥料。
容三太太笑著拍拍她的肩膀,“你也不要太過疑心了,你們是朋友,她吃肉,總有你喝湯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