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聲三八大蓋的槍聲剛剛響起,原本圍坐在篝火邊吃著東西的鹿鳴錚等人,立刻便是一個翻滾,依托著身側周遭的巖石、倒木,構筑起了一個算不得太大的環(huán)形防御圈。一雙雙眼睛也都緊盯著身側周遭的林地,手中端著的武器緩緩地平移著,隨時可以對從林地中冒出來的對手發(fā)起攻擊!
但在槍聲響過、山林中也隱約傳來了一陣陣尖利的唿哨聲之后,原本緊握著兩枚手榴彈的羊倌先就松懈了下來,扭頭朝著背對著自己蹲踞在巖石后的鹿鳴錚低聲叫道:“官長,苗老八他們,該是得手了?”
緩緩垂低了槍口,鹿鳴錚右手手指依舊搭在扳機護圈上,口中低聲回應著羊倌的話語:“別大意!這些緬甸山兵從生下來就在這片山里活動,先就占了個地理熟悉的優(yōu)勢......保持警戒,等苗老八他們回來再說!”
話音才落,目光可及的林地邊緣,已然出現(xiàn)了扛著兩桿三八大蓋的苗老八的身影。似乎是對鹿鳴錚和其它同伴小心提防的模樣很是不以為然,離著鹿鳴錚等人還有老遠,苗老八已然扯開了嗓門朝鹿鳴錚吆喝起來:“官長,槍口朝下喲......千萬莫走火喲......”
眼看著花臉貓和羌羌也都從苗老八身后的山林中鉆了出來,鹿鳴錚這才輕輕松開了搭在扳機護圈上的手指,揚聲朝著苗老八叫道:“都收拾了?”
大大咧咧地朝著鹿鳴錚點了點頭,苗老八一邊大步朝著鹿鳴錚走了過去,一邊像是炫耀般地晃了晃扛著兩桿三八大蓋的肩膀:“一共七個緬甸山兵,我一個人就拿下了四個!”
很有些不服不忿地瞪了語氣中明顯帶著炫耀的意味苗老八一眼,滿身鮮血痕跡的花臉貓狠狠地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本來我能砍翻兩個的!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嘿嘿低笑著,苗老八頭也不回地接應上了花臉貓的話茬:“不管是吃飯還是打仗,從來是手快有、手慢無。這事情看的就是各自功夫,怪不得別人......”
輕輕松開搭在扳機護圈上的手指,鹿鳴錚卻依舊沒有絲毫的大意,揚聲朝著苗老八吆喝道:“倮倮哪兒去了?”
挑著大拇指朝身后一比劃,苗老八滿不在乎地應聲答道:“還鉆在林子里呢!官長,方才收拾這幾個緬族山兵,怕是已經(jīng)擾得鬼跳神驚了,散布在山里的日本鬼子肯定會朝著我們這邊圍攏過來。我們現(xiàn)在是接著朝南走,還是轉頭向東?”
略作思忖,鹿鳴錚利索地站起了身子:“向東走五里,然后繼續(xù)向南!”
有些愣怔地看著鹿鳴錚,已經(jīng)走到了鹿鳴錚面前的苗老八很是納罕地低叫起來:“在山里繞來繞去,左右都脫不出十里方圓。哪怕我們擺出來的迷魂陣再是漂亮,到最后還是免不得要跟日本鬼子碰上!到時候廝纏起來,日本鬼子和緬族山兵肯定越聚越多,我們怕是難得走脫???官長,你打的到底是個什么主意?”
朝著苗老八晃了晃舉在自己手中的司登式?jīng)_鋒槍,鹿鳴錚臉上微微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容:“來回三百里路,就靠著我們這幾個人、還有手里的這點家伙……苗老八,你覺得我們能一路硬橋硬馬的打過去?”
都沒等苗老八開口答話,蹲踞在鹿鳴錚身邊的歐邊花已然搶先接過了鹿鳴錚的話頭:“那肯定是不得行嗦!官長,我們在軍需那里拿家伙的時候,我心里頭就一直覺得古怪——你一再喊我們拿各自用慣順手的家伙,還要我們能拿好多就拿好多。老話都講身背百斤、不走長路,我們帶了這么多東西走了一晚上,就已經(jīng)疲沓得差不多了……現(xiàn)在回想起來,官長你那話這里頭,怕是有啥子古怪吧?”
很是贊同地點了點頭,侉侉也很有些疑惑地低聲應道:“就我們帶上的這些家伙,子彈大小都不一樣。真要是跟日本鬼子硬橋硬馬的打上兩場,子彈用光了的家伙還不如燒火棍——就歐邊花背著的迫擊炮,再聽幾聲響動就沒用了……”
招呼著圍攏在自己身邊的諸人收拾著所有武器裝備,鹿鳴錚輕輕拍了拍自己手中的司登式?jīng)_鋒槍:“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讓大家把帶出來的武器裝備一路用到底!我們現(xiàn)在是在鬼子的防線后方,想要補充盟軍制式武器裝備的彈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鬼子的制式武器和彈藥,倒是當真不愁沒地方補充!只要咱們動作快、下手狠,基本上就能做到邊打邊補充!”
眨巴著眼睛,苗老八轉悠著眼珠子嘀咕起來:“既然是早曉得這些家伙的彈藥補不上,那你還喊我們帶這么多沒用的家伙干什么?”
扭頭看了看滿臉疑惑神色的苗老八,鹿鳴錚低笑著應道:“要是我們在折向南方的路上、跟日軍小股部隊的遭遇戰(zhàn)中,一次把手里的家當都砸出去,你說鬼子會怎么想?”
“那還用說?日本鬼子肯定以為我們是帶足了家伙,亡命也要拿下那個英國人丟下的物資倉庫!要不了多久,怕是遭遇戰(zhàn)周遭五十里以內(nèi)的日本鬼子和緬族山兵,全都會被逗引過來了!”
“日軍進攻的速度太快,不但后勤已經(jīng)供給不上,就連部隊番號,也早都打亂了!再加上那些連日軍都鬧不清楚所屬的緬族山兵……”
眼睛驀地一亮,苗老八頓時亮開了嗓門吆喝起來:“官長,你打的主意是……渾水摸魚?!”
輕輕一點頭,鹿鳴錚應聲說道:“倮倮、羌羌和花臉貓,原本就是山林里長大的。身形樣貌跟那些緬族山兵沒太大的區(qū)別,讓他們冒充緬族山兵,在那些日本鬼子面前肯定能蒙混過去。就算是遇見了真正的緬族山兵…….不是還有我們么?”
只是略一琢磨,苗老八臉上頓時浮現(xiàn)出了一絲心領神會的笑意:“官長,你是打算搞幾套日本鬼子的衣服穿上?遇見了鬼子就讓倮倮他們上去打馬虎眼、我們悄悄溜,裝上緬族山兵就是我們露臉冒充日本鬼子,哄過那些緬族山兵?”
抬眼打量著周遭山勢,鹿鳴錚喃喃自語般地說道:“希望這一路上能蒙混過去……要不然,去的時候還好,回來的時候身邊還有個累贅……這差事,不好辦吶……羊倌,給追在我們身后的鬼子留點見面禮!其他人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fā)!通知倮倮,前面開路!”
嘬起嘴唇打了個響亮的唿哨,苗老八與其他諸人手腳飛快地收拾好了所有需要攜帶的裝備,而羊倌也從身上摘下了兩枚手榴彈做成了簡易餌雷,小心翼翼地布置在了苗老八等人刻意堆積到一起的空罐頭盒下,再用些枯枝敗葉仔細地掩蓋了起來。
都沒等布置好了餌雷的羊倌站起身子,遠處的山林中,已然傳來了一連串暗啞的鷓鴣啼叫。側耳細聽片刻,苗老八頓時皺起了眉頭:“日本鬼子怎么追得這么快?離我們只有五里不到了?!”
凝神望著來路方向的山林,羌羌就像是一頭嗅到了獵物氣味的黑豹般,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日本鬼子……有熟悉山林的人引路!”
眨巴著眼睛,苗老八很有些疑惑地低叫道:“該是那些緬族山兵?”
朝著苗老八擺了擺手,鹿鳴錚猛地端平了手中的司登式?jīng)_鋒槍:“日軍防線上哪來的緬族山兵?估計是日軍里也有擅長山地叢林作戰(zhàn)的老兵!立刻出發(fā),羌羌跟我殿后!羊倌,把你的司登式也給我!”
雙手各自平端著一支司登式?jīng)_鋒槍,鹿鳴錚直等到苗老八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茂密的叢林之中,這才朝著站在自己身邊的羌羌叫道:“待會兒不用再收拾后路留下的痕跡,一路上盡量找機會多做幾個陷阱,能拖慢了尾隨的鬼子行進速度就成!”
沖著鹿鳴錚點了點頭,羌羌揮動著手中的**,從身邊的大樹上砍下了幾截小孩胳膊粗細的樹枝,邊走邊用手中的**將那些樹枝削成了尖銳的木釘模樣。
而在羌羌身后,雙手各持一支司登式?jīng)_鋒槍的鹿鳴錚一邊慢條斯理地跟上了羌羌的步伐,一邊有節(jié)奏地扣動著兩支司登式?jīng)_鋒槍的扳機,打出了一連串有節(jié)奏的長、短點射,聽來倒是像極了幾個具有豐富作戰(zhàn)經(jīng)驗的老兵在用持續(xù)火力壓制地方攻擊一般。
耳聽著身后司登式?jīng)_鋒槍打出來的那一連串長、短點射交替射擊的槍聲,已經(jīng)鉆進了叢林中的苗老八一邊辨別者倮倮在山林中留下的隱秘路標快速前行,一邊卻是嘟囔著搖了搖頭:“學生官就是這個神神鬼鬼的架勢!遇事嘴上說三分,手上做三分,心里還要留三分……”
像是聽到了苗老八那自言自語般的嘟囔,走在了苗老八身后的羊倌禁不住快走幾步,追在苗老八身后問道:“老八哥,這三個三分,加起來也才九分吶?剩下的那一分在哪兒???”
很是沒好氣地橫了羊倌一眼,苗老八頗有些不耐煩地朝羊倌擺了擺手:“我要是曉得那剩下的一分在哪里,我就該是官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