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河邊匿雷
羌羌、倮倮和花臉貓像是在叢林里生長的野獸,即便身體疲乏,但在沉睡致中還是保持著下意識的警惕。手榴彈的爆炸聲響起的瞬間,他們已經(jīng)從地上跳了起來,苗老八大喊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迅速從酣睡中分辨出爆炸方向,抄起武器,沖了出去。
抓起武器朝前面跑了幾步,侉侉回頭瞄了一眼,又迅速返回,他撲到羊倌身邊,雙手?jǐn)v住他:“這是咋了?睡懵了?”
用力推開侉侉,似乎想用這樣的行為表示自己不需要幫助,羊倌不自覺地聳聳肩膀,把沾有自己血跡的的巴掌遞到侉侉眼前:“娘的,我背后又疼又癢?!?p> 想去攙扶羊倌,為了照顧他的面子,侉侉不得不縮回手:“還能動嗎?到底咋回事嗎?”
實(shí)在是抓不牢,撈在手里的槍掉到了地上,苗老八無奈地看著自己的槍:“可能是那些黑螞蟻?!?p> 看看苗老八,再看看他腫成大餅一般的手,侉侉頓時明白了:“玩啥不好,非要玩螞蟻,想作死,去河里撈條鱷魚嘛?!?p> 嘴里罵著,侉侉還是拉了羊倌一把,讓他坐好。他的后背被黑螞蟻咬了,半個身子似乎都癱瘓了。
憤憤地瞪了苗老八一眼,如今落到這個地步,都是苗老八所賜。羊倌勉強(qiáng)向前探探身子,抓起自己的槍,表示自己尚能一戰(zhàn):“盯著我干啥?老子又不是生孩子了,要你照顧。去找官長啊?!?p> 似乎被羊倌的硬氣感染了,苗老八也嘀咕著:“生孩子也不用別人照顧,我老娘當(dāng)年在菜地里生的我,生完了繼續(xù)鋤地干活?!?p> 張張嘴,還是把刻薄的玩笑留在了嗓子眼,侉侉靠在樹干旁說:“老子哪兒都不想去,就想看你們兩個死鴨子,到底能嘴硬到什么時候?!?p> 一陣狂奔后,巴~特~爾第一個在寨子外面找到了鹿鳴錚:“官長,啥情況?”
保持著射擊姿勢,把飛到嘴里的一根樹枝吐在地上,剛才手榴彈在鹿鳴錚不遠(yuǎn)處爆炸,樹枝徑直飛進(jìn)了他嘴里:“你說的沒錯,小鬼子賊心不死,還想找咱們的便宜?!?p> 架起英國布倫式輕機(jī)槍,打開槍機(jī),巴~特~爾斗志昂揚(yáng):“正好,睡醒了活動活動筋骨。官長,鬼子來了多少人?”
繼續(xù)觀察著遠(yuǎn)處的情況,鹿鳴錚低聲說:“小鬼子減員那么嚴(yán)重,肯定人不多,我現(xiàn)在看到的只有兩個。別輕敵,這兩個家伙都是老兵油子,你不要隨便開火,暴露了就很危險,搞不好小鬼子要請你吃花生米?!?p> 關(guān)上槍機(jī),巴~特~爾謹(jǐn)慎地說:“真是小鬼子?”
閉上眼睛,緩解一下眼部疲勞,鹿鳴錚說:“我也是懷疑,不怕他們是鬼子,就怕不是。”
一個人放哨,想要照顧偌大個寨子,并非易事。鹿鳴錚找到了寨子里最高的建筑,爬上屋頂,不停變換姿勢,雷達(dá)般來回巡視。前半夜相安無事,就在苗老八和巴~特~爾都醒過來,想著替換他放哨的時候,他忽然看到了兩個幽靈般的身影。這兩個人正是坂垣平八郎和真田浩二。
坂垣平八郎不是說要去找山兵的主人土司,找一些山兵補(bǔ)充實(shí)力,順便讓他們當(dāng)炮灰嗎?
在宿營地的時候,坂垣平八郎確實(shí)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可是安排好警戒,出了宿營地,看到真田浩二的表情,坂垣平八郎就明白他的心思了:“真田君,如果心里有話,卻不說出來,會不會很難受?”
猛地一驚,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都掛在了臉上,真田浩二便有些尷尬:“我剛剛犯了錯誤,不應(yīng)該隨便提出建議呢?!?p> 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坂垣平八郎說:“正是因?yàn)槟惆滋旆噶隋e誤,所以才要提出好的建議,不然會辜負(fù)那些死去的武士呢?!?p> 思索片刻,真田浩二緩緩地說:“我是不甘心,不過這也是個最好的機(jī)會。那些支那人必然認(rèn)定了我們減員嚴(yán)重,不會發(fā)起進(jìn)攻,但我們?nèi)绻@個時候……”
打斷了真田浩二的話,坂垣平八郎辨認(rèn)了前面的路,一邊撥開擋住的植物,一邊說:“這個時候去強(qiáng)攻,我們是沒有勝算可言,不過我們倒是可以讓他們見識一下帝國武士的智慧?!?p> 坂垣平八郎和真田浩二仔細(xì)搜索了一番,運(yùn)氣極好地找到了鹿鳴錚等人的行進(jìn)痕跡,隨后借著夜色,潛到了寨子附近。
仔細(xì)觀察一番地形之后,坂垣平八郎不由地贊嘆:“看來我們遇到了強(qiáng)大的對手呢?!?p> 不愿承認(rèn),但真田浩二還是勉強(qiáng)地點(diǎn)點(diǎn)頭:“是啊,把宿營地建在開闊地帶明顯是針對我們兵力不足,這些支那人雖然陰險,但也夠聰明?!?p> 放下手里的三八大蓋,坂垣平八郎拍拍他背著的袋子:“看來狙殺的目的是無法實(shí)現(xiàn)了,我們只有試試它了?!?p> 不由面露喜色,真田浩二湊上前接過坂垣平八郎的背包,伸手摸了摸:“看來閣下和我的想法一樣,不然你怎么會隨身帶著它呢?!?p> 聽到遠(yuǎn)處有輕微的腳步聲,鹿鳴錚看到倮倮帶著其他人紛紛趕到,便低聲問倮倮:“上次在那個寨子里,窺視咱們的人,有什么特征嗎?”
不由一驚,匍匐在地的倮倮說:“那家伙跑得太快,看不太清楚,不過他腰上應(yīng)該有個尺把長的竹筒?!?p> 努力讓自己的呼吸變得均勻,歐邊花說:“會不會看錯了?是不是山兵們放刀子的刀鞘?那些打冤家的山兵的刀子也有尺把長?!?p> 撇撇嘴,倮倮極有自信地說:“老子的眼睛又沒長雞眼,咋會看錯呢。刀鞘和竹筒要是分不清,我腦袋砍下來給你屙尿。”
擺擺手,示意兄弟們低聲,鹿鳴錚說:“隨身帶著竹筒應(yīng)該是用來裝酒或者食物,這是克欽族的習(xí)慣。要是這兩個人克欽族,咱們不能刀槍見血,不過天這么黑,也看不清他們是不是帶了竹筒?!?p>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花臉貓哼哼唧唧地說:“官長,你一夜沒睡,困糊涂了吧?剛才爆炸的分明是鬼子的甜瓜雷手雷,扔鬼子的手榴彈肯定是鬼子?!?p> 伸手在花臉貓的頭上拍了一巴掌,羌羌反駁說:“你他娘的才困糊涂了。用鬼子手榴彈的就是鬼子?那些打冤家的山兵用的不是鬼子的手榴彈?咱們以前在戰(zhàn)場上繳獲了鬼子的手榴彈,咱用的時候也變成鬼子了?”
微微干咳一聲,花臉貓不言語了。
深吸了一口氣,羌羌說:“官長,話說回來,就算他們是克欽族的人,他們用手榴彈砸你,那就是想要你的命,咱們打他們也算是禮尚往來吧?”
拿出望遠(yuǎn)鏡仔細(xì)朝遠(yuǎn)處觀察,鹿鳴錚說:“上次的那個寨子,咱闖了人家的鬼屋禁地,用手榴彈砸我也是正常的。換了你,會咽下這口氣。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在這叢林里,咱們有鬼子和山兵兩個對頭了,不能再結(jié)仇了。況且克欽族的人和山兵不是一個路子,小鬼子剛占領(lǐng)這里的時候,克欽族還組織過游擊隊和小鬼子開火呢?!?p> 此時恰好是深夜與黎明的交界時分,很快微微吐露的晨曦取代了一片漆黑。鹿鳴錚他的兄弟們看清了對方了身影。
探頭仔細(xì)辨認(rèn)了片刻,羌羌肯定地說:“是小鬼子,身上沒帶竹筒,衣服都卷在身后?!?p> 放下望遠(yuǎn)鏡,鹿鳴錚說:“是小鬼子倒是沒錯,不過他們不來找咱們的晦氣,在小溪邊忙活什么呢?”
“在水里下毒?”巴~特~爾剛說完,連忙否定了自己:“那不能。這是活水,他們帶多少毒藥都沒用?!?p> 拿起自己的司登式?jīng)_鋒槍,子彈上膛,鹿鳴錚下了命令:“先伺候他們上西天再說。”
戰(zhàn)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就在鹿鳴錚擔(dān)心誤殺克欽族武士,稍稍猶豫的這段時間里,坂垣平八郎和真田浩二已然竄進(jìn)了小溪對面的叢林,消失了。
悻悻地松開準(zhǔn)備扣動扳機(jī)的手指,倮倮心有不甘地說:“娘的,就差幾秒鐘?!?p> 端起英國布倫式輕機(jī)槍,巴~特~爾詢問鹿鳴錚:“官長,我火力偵察下吧?”
其實(shí)鹿鳴錚錯過了兩次機(jī)會,眼前的是一次,上一次是他在屋頂發(fā)現(xiàn)有人摸過來,偷偷摸過去的時候。當(dāng)時他發(fā)現(xiàn)了坂垣平八郎和真田浩二,他們也同時發(fā)現(xiàn)了他。鹿鳴錚不知對方的身份,沒有冒然開槍,真田浩二卻朝他丟出了一枚甜瓜雷。隨后兩個人就消失在黑暗中,直到天色放亮,鹿鳴錚才看到他們一直滯留在小溪邊。
手指在槍機(jī)上輕輕敲擊了幾下,鹿鳴錚果斷對倮倮說:“去制高點(diǎn)觀察,他們藏在樹林的話,馬上開槍?!?p> “明白?!辟蕾拦黼x開的時候,順手拿走了鹿鳴錚遞給他的望遠(yuǎn)鏡。
很快,倮倮爬上鹿鳴錚曾放哨的屋頂,兩分鐘,三分鐘,十分鐘后依舊沒有開槍。
松了一口氣,鹿鳴錚站起身朝小溪邊走去:“我看看小鬼子在玩什么花樣?!?p> 兄弟們都跟了上去,走得最前面,最快的是羌羌。他很快超過了趴在地上的鹿鳴錚。
就在羌羌鄰近小溪邊的瞬間,鹿鳴錚忽然躍起,猛然朝他跑了過去,一腳踹在他的后腰,把他踹進(jìn)了小溪里。
小溪雖是活水,但并不深,水深不及膝蓋。即便如此,被踹得飛起來的羌羌還是變成了落湯雞。
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羌羌詫異地看著鹿鳴錚:“官長,你看清楚,我可不是小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