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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沉劍

第三章 好快的劍

星沉劍 一紙書 10577 2015-11-17 13:34:16

    月將圓未圓,藍色的星空卻已經(jīng)滿星密布。

  如果這江湖上還有什么地方能令葉京的心能稍微休息片刻,便是那藍色的星空。

  可是今天,他的人坐在飛龍客棧的房頂上看著星空,他的心卻一點兒也平靜不下來。

  眾星拱月,那月是如何能令星愿意自愿成為綠草?

  江湖上武林盟主之位,是不是也如這繁星中的月?

  坐上盟主之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這是一種多么大的吸引力?

  吸引的連從沒有想過做一派之主的葉京也有點向往。

  何況是那些已成為掌門、少當家的江湖人呢?

  夜晚的沙漠很平靜,沒有了大風(fēng),沒有大風(fēng)也刮不起滿天的黃沙,可大風(fēng)變成了冷風(fēng),吹過身體時,有些發(fā)寒。

  發(fā)寒的葉京喝了一口烈酒,才對著身邊的龍女道;“七大掌門之死與金錢幫的錢萬廷、朝廷的李申才、五虎門的王虎、神威鏢局的林青,無關(guān),可他們?yōu)楹我ㄔS多寶物來從你這里得到一些并不是很重要的消息呢?”

  龍女也喝酒,喝的不比葉京少,她拿著一個精巧的酒壺,慢慢的喝;“幾十年前因魔道猖狂,江湖大亂,七大掌門聯(lián)合眾多武林門派成立了武林盟,當屆的武林盟主乃七大掌門中的少林老和尚的師傅。那時江湖在少林和尚的號令下,平息了江湖亂局。盟主之位卻三年在少林手中,許多人起了心思,畢竟當時因盟主之位,少林隱隱駕于除了還沒有成為七大門派的昆侖派、其余五大門派之上。而十九年前因魔道猖狂攪亂江湖,盟主之位通過競爭卻是當時江湖上的浪子風(fēng)小小得到,一個無門無派的人,平頂亂局之后,風(fēng)小小這個浪子竟成立青竹幫,只在七大門派之下,可見這盟主之位是多么的厲害。從魔道猖狂之亂過去后,七年前便是靜遠大師成為盟主帶領(lǐng)武林盟摧毀魔道絕風(fēng)崖,如今七年后,也就是七大掌門死的前一天,七大門派聯(lián)合江湖各派以滅殺神秘的青天會為由再次舉行爭奪盟主之位大賽,去的不是掌門就是江湖豪杰,有名有望的人,你葉京不也是去了?”

  葉京哈哈的笑了起來,看著她還在慢慢的喝酒;“收到請?zhí)臅r候我本不想去,可我卻去了?!?p>  龍女道;“你的心本無欲無求,可盟主之位卻讓你的人有了欲望?!?p>  葉京道;“欲望本能讓人向上,好的欲望可以讓人更有激情,壞的欲望能毀滅了這個人和其余的人。”

  龍女道;“盟主之位本就不是什么壞的欲望,你去了也沒用什么錯?!?p>  葉京點了點頭;“連我也想去,何況是那些本就在名利中的人呢?”

  說著,他躺在了房頂上;“七大門派的人讓我成為抓捕兇手之人,這個位子誰都想坐,可我一定不能坐,但我卻不得不去坐,我不坐,我就看不見今晚的星空。我坐了,至少我還能看見一些日子的星空?!?p>  龍女的臉上也竟有了些擔憂;“誰讓找出殺了七大掌門兇手的人就能順理成章的成為現(xiàn)在的盟主呢?江湖上要你死的人一定很多,但在你找到兇手之前,任何人都不會要你死?!?p>  葉京哈哈的笑了起來,笑聲中竟有一股灑脫;“你說這江湖對我怎樣?”

  龍女道;“不薄?!?p>  葉京道;“哦?如何不?。俊?p>  龍女道;“你能走到今天,走到星沉劍這個地位,江湖就對你不薄?!?p>  葉京嘆氣道;“是啊,再多的噩夢般的過往,在星沉劍之下也變得不薄。”

  他又笑了起來;“既然不薄,我是不是也應(yīng)該回報給江湖?”

  龍女也忽然笑了起來;“是的,你一定會回報給江湖?!?p>  龍女笑的很有理由,無論什么人能對你敞開心扉,你都值得驕傲。

  何況這個人還是江湖上的星沉劍呢?

  龍女笑道;“你說現(xiàn)在七大掌門死后,那些能成為掌門的人在干什么?”

  葉京道;“當然想著成為掌門。昆侖派本就是一個野心勃勃的門派,不光掌門,連現(xiàn)在的昆侖三絕也一定一點兒都不傷心,反而開心,因為七大掌門一死,昆侖派多多少少有可能能駕臨于六大門派之上。峨眉凝素兒、青城鬼劍、五岳派左冷云、武當三俠、連少林十二金剛中的大力金剛也一定都不會傷心,反而開心,他們終于能爭取掌門之位。如果要倫七人中誰最傷心,也只有上一代藏劍山莊莊主;木啷?!?p>  龍女疑惑道;“昆侖三絕不會傷心我能理解,可為什么五岳派左冷云也不傷心呢,死的可是他的手足兄弟?!?p>  葉京道;“左冷云一直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他比任何一個有野心的人有一點好處,他懂得如何隱藏野心,就算他的臉上哭著要為五岳派盟主司空翔報仇,他也能讓開心的心變得不開心。”

  龍女道;“從何得來?”

  葉京笑道;“這應(yīng)該是我問你?!?p>  龍女笑道;“果然瞞不住你呢,左冷云的武功一直不高,就算是天才,也不是那種令人眼前一亮的天才,可是他卻練成了沒有人練成過的冰魄神功,卻沒有人能知道他已經(jīng)練成,包括死去的五岳盟主司空翔。我能知道,是因為我見過,在一次夜晚與他對戰(zhàn)的時候見過,老實說,連我也差一點沒有回來?!?p>  葉京的臉上有了凝重;“我也見過,正因為我見過還能活著,所以我才能進入五岳派學(xué)習(xí)。”

  龍女的眼中有些佩服。

  這江湖上只有眼前這人能讓她佩服,無論什么人能進入七大門派學(xué)習(xí),都多少能令人佩服。

  龍女又道;“少林十二金剛一直講究清凈,峨眉凝素兒也是個無欲無求的人,他們兩方為什么也會開心?”

  葉京道;“并不是所有和尚都一定老實,也不是所有女人都一定無欲無求,和尚和女人在世人的眼中都是欲望比較小的,可偏偏這兩種人的欲望比所有人都大?!?p>  他說完,已從懷中拿出那本九陰真經(jīng),扔給了龍女。

  這江湖上只有葉京知道龍女是誰。

  已經(jīng)消失的桃花島剩下的唯一的傳人。

  龍女在看著九陰真經(jīng),看得很仔細,她也很聰明,比她的祖母還要聰明。

  聰明的她在看到第三頁的時候,已經(jīng)笑道;“沒有看過九陰真經(jīng)的人一定以為這本真經(jīng)是真的?!?p>  葉京的臉居然在此時還在笑;“凝素兒在當時給我這本書,是因為她不得不給,她不給,這江湖中一定會傳出她對不起她師傅的傳言,而給,她也一定不想給,既不想給又必須給,她只能給我一本真真假假的九陰真經(jīng),可當時并沒有時間給她寫下真真假假的九陰真經(jīng),所以我說她一定不會傷心?!?p>  他又大笑起來;“她一定知道我會接下這本書,不管真假我都不可能去找她事,因為她知道我葉京欠了峨眉掌門一個人情,葉京的人情也一定很值錢,最少比九陰真經(jīng)貴的很多?!?p>  十年前,葉京曾在求學(xué)的山中遇見一虎,被那個無情的老尼姑救了下來。

  龍女卻安慰道;“至少你可以練一半真的九陰真經(jīng),所以你并不虧。而且只要你能找到兇手,七大門派的絕學(xué)你至少可以都學(xué)會一半。”

  葉京的臉上沒有一絲不開心;“所以他們一定希望我找到兇手,又不想掏出絕學(xué),所以在我找到兇手的那一刻我一定會死,死在兇手的手上,他們便能省下了很多東西。”

  龍女的臉也在開心;“最少他們能除掉最有利的競爭對手。”

  月更圓,星空也變得更加好看,更加美麗。

  美麗的在葉京的眼中,比任何一個美女還要好看,

  比身邊這龍女還要好看。

  他的人卻在嘆氣,第一次在星空下嘆氣;“找不出兇手,這江湖就會永遠亂下去,而找到兇手,江湖也會因盟主之位亂下去。”

  他的人已經(jīng)在看著龍女,看著龍女那一雙好看的眼睛;“如果可能,一定要答應(yīng)我,用你最大的本領(lǐng)坐上盟主之位,我也會在死前留下一封信,助你得到盟主之位?!?p>  龍女的眼睛真的在震驚;“為何選我?“

  葉京道;“至少我覺得你當盟主,江湖一定不會在亂,我真的怕了,怕江湖亂了,從一個小卒走到今天,我知道江湖亂會發(fā)生什么。”

  龍女的眼中有了些懷念;“你在六歲時衣衫破爛的快要死掉,被我?guī)Щ貋懋旓w龍客棧的小二,你能走到這一天,我比你還要清楚你是怎么過的?!?p>  葉京笑了起來,看著這個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我記得那時候你雖然比我大卻離成年還早,卻跟我見過的大人一模一樣呢。”

  葉京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種柔情,如水的柔情。

  他到現(xiàn)在還能記得,她說過的話;我喜歡武功,所以我要學(xué)會天下所有的武功,就算我學(xué)不會,我也要嫁給一個會所有武功的男人,哪怕那個男人很老,我也愿意,如果沒有那樣的男人,我一生情愿不嫁。

  葉京當然不想讓她不嫁,更不想讓她嫁給一個很老的男人。

  龍女并沒有看見葉京眼中的柔情,她笑道;“但我現(xiàn)在卻很佩服你,你雖然在那時候比一個六歲的孩子還要幼稚,現(xiàn)在卻比我還要厲害。”

  或許,她已經(jīng)忘記她曾經(jīng)無意間說過的話,但葉京從沒有忘記。

  葉京已轉(zhuǎn)身過來,不愿在看著她,他怕在看著她,他就不會死。

  他已經(jīng)是一個一定要死的人,所以他不能不死。

  死的人是不會有愛情的。

  因為死人一無所有。

  葉京忽然又喝了酒,喝的很急,要把往后五十年的酒也要喝完。

  他已經(jīng)醉了。

  醉了的他,腦袋依然清醒。

  他看著月,又看著星。

  星沉劍,星沉劍。

  葉京笑了起來,對著她道;“江湖一定都猜測不到為什么葉京能留在飛龍客棧,能跟龍女的關(guān)系很好。”

  龍女點頭道;“因為他們無論如何也猜不到葉京以前就是飛龍客棧的人,而不是外面世界中一間無名客棧的小二?!?p>  龍女也喝起了酒,喝的很慢,慢慢的喝酒就喝的很少,但再少的酒一直慢喝,也一定會醉人。

  她的臉蛋上已經(jīng)有了些紅暈。

  她更加好看了。

  比任何一個女人都好看,都漂亮。

  比天上的仙女也漂亮。

  可惜葉京已看不見,因為他閉上了眼睛。

  閉上眼睛的人是看不見任何一種東西的,無論丑與美。

  龍女也閉上了眼睛,因為她實在看不得喝醉的葉京。

  就像一個母親永遠看不得喝的大醉的兒子。

  就算她比他大不了多少,可是她的心中,他一直是她最可愛最有正義感的弟弟。

  弟弟已經(jīng)選擇去死,姐姐又怎么可能不傷心?

  可是她知道弟弟這個充滿正義感的人,一定不愿看見江湖再亂。

  他怕亂,她也怕亂。

  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而她也知道如果他能這樣的死去,也正是他這一生最終的追求。

  可是她永遠不會明白,這只是他心中排名第二的追求。

  她永遠不會知道他心中的第一追求。

  所以她雖然傷心,雖然想要去勸說葉京別在去管此事,但她卻以為;葉京是一個充滿正義感的人,能查出兇手,能平江湖之論,是葉京畢生的追求。

  她又如何開口讓葉京放下心中最大的夢想?

  她一定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姐姐。

  她給葉京蓋上了毛毯,就回到了客棧中。

  葉京在她離開的時候,也就睜開了眼睛,望著天空,眼中充滿了思考。

  他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像這樣安靜。

  他起身,要去尋找兇手。

  而他起身落入地上朝著遠處走去的瞬間,遠方魚白肚之下卻走來一個人,一個打遠一看,英俊的女人。

  葉京一直覺得自己的眼光不差,至少能看出一個女人在裝成男人。

  她一襲青衫,頭戴一頂羽冠,手拿一柄扇子,打眼一看,就如那江南俏公子一般。

  她從滿天的寒風(fēng)中朝著飛龍客棧走來。

  葉京卻從飛龍客棧朝著沙漠外走去。

  他一眼便認出這是一個女人,并不是一個俏公子,但他卻只是在路過她的時候點點頭,就朝著遠方走去。

  然而她卻忽然轉(zhuǎn)身,跟在葉京身后,朝著遠方走去。

  這片沙漠之中,沒有人在無事的時候會來到這里,來到這里的人都為了來飛龍客棧,而她剛剛來到飛龍客棧,竟又轉(zhuǎn)身離去。

  離去的連葉京又看了她幾眼。

  她卻打開扇子,在滿天寒風(fēng)中搖了搖,一不說話,二不邁腳,竟看著滿天的寒風(fēng),就像看著那江南的西湖一般。

  難道她是一個文人?詩人?來到這充滿寒風(fēng)的沙漠中為了尋找靈感?

  這是一個奇怪的女人。

  奇怪的人葉京見得多了,他在別人眼中也是一個奇怪的人,所以他不在看著她,朝著遠方走去。

  他一走,她竟又跟了上來。

  葉京還不說話,在滿天寒風(fēng)之中使出輕身之法,每一步好似跨越到遠方,朝著遠方極快的走去。

  可她竟不慢不快的跟上葉京的身子。

  滿天的寒風(fēng)卻打在她的身體上,進入她的衣服內(nèi),讓她的身體急速下溫,她的人也開始變得很是難受。

  但前方那個人沒有停下,她就一點也不在意寒風(fēng)撲面而來,跟在他的身后。

  葉京終于停下了身法,把身體一搖,一步一步的朝著遠方走去,又想要說話,因滿天寒風(fēng)會打入嘴里,就沒有說話。

  他也不在慌忙,不在著急,一步一步的在沙漠中行走。

  等他走出了沙漠,走進一座山中,走到一處清澈的水潭前,他才轉(zhuǎn)身看著身后的這個人道;“這位兄臺一路跟著我,也算是共同犯了沙漠和寒風(fēng)之苦,我看莫不如在這里清洗清洗?”

  那位俏公子的臉上沒有一絲羞澀,道;“你這人說話真是難以入耳呢,你說我跟著你,難道你是當今的皇上不成?”

  葉京有趣的道;“我當然不可能是皇上,哪一個皇上不在宮中享受,卻如我一樣,在沙漠上行走呢?”

  俏公子道;“既然你不是皇上,你如何說我跟著?難道你想要謀反,說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證明是我跟著你?!?p>  葉京哈哈一笑;“你這話還是在無人的地方說一說算了,不然會帶來殺身之禍的?!?p>  俏公子也笑了起來;“你怕當今皇上?”

  葉京道;“你是當今的皇上?還是朝廷的人?”

  俏公子道;“我是不是朝廷的人,與你怕皇上有何關(guān)系?”

  葉京道;“既然你不是,我怕與不怕與你何干呢?你這人說話也當真有趣呢?!?p>  俏公子的臉上竟在此時有了紅潤;“沒想到你的嘴還挺厲害的?!?p>  葉京看著這無他人之地;“我的人比嘴更加厲害。”

  俏公子卻沒有一絲害怕;“可我卻恰恰知道就算你一萬個厲害,也不會傷害我。”

  葉京道;“哦?”

  俏公子道;“據(jù)我所知,你并不會對你比弱的人出手。”

  葉京道;“是因為什么?”

  俏公子想了想;“不值得?”

  葉京搖搖頭。

  俏公子道;“看不起?”

  葉京又搖搖頭。

  俏公子道;“那是因為什么?”

  葉京道;“你一定很無聊?!?p>  俏公子疑惑了起來;“為什么?”

  葉京道;“你也一定無事可干?!?p>  俏公子的臉上更加疑惑。

  葉京道;“一個有事可干,又不無聊的人,一定不會跟著我走大半天的路,也不會追問我同一個問題三次回答?!?p>  俏公子的臉上更加紅起,似怒氣。

  葉京卻已不在看她,轉(zhuǎn)身站在水潭邊上,解開外衣。

  那俏公子的臉忽然一下變得紅了;“你這人怎么能在別人面前脫衣服?!?p>  葉京脫下外衣,穿著白色單衣,道;“要洗澡的人就不會穿衣服?!?p>  俏公子怒道;“可是我還在。”

  葉京道;“你跟我一樣,我有的你也有,我也不怕被你看去,你急什么呢?”

  俏公子忽然道;“反正你就是不能洗?!?p>  葉京卻又開始解開身上的衣服;“你也走了大半天的路程,聽聞這不遠處有一家包子店不錯,等我把身體洗干凈,我就在那里等你?!?p>  俏公子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體,要朝著遠處走去,一聽葉京的話,就跺了跺腳;“你怎么知道我會去?!?p>  葉京已經(jīng)跳入了水潭中,穿著一件褲子,潛入水潭底部,上來后,才道;“一個人跟了另一個人大半天的時間,肯定會繼續(xù)跟下去?!?p>  那俏公子走到很遠的地方,背對著水潭道;“這天下又不是你的,沙漠不是你的,土地不是你的,水潭不是你的,憑什么說我在跟著你?!?p>  她沒有在聽見葉京的回答,只聽見身后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她就連耳朵也紅了起來,想走又不會走。

  她心思萬千,有憤怒,有懊惱,原來葉京不過是一個這樣無趣的人。

  想著,時間就過的快了,她忽然覺得身后已經(jīng)沒有了嘩啦啦的水聲,她忙的一回頭,水潭中已經(jīng)沒有人,岸邊也沒有一件衣服。

  她大怒一聲,狠狠的跺了一腳,朝著遠處追去。

  古道,樹林旁,有一處歇腳之地,是一家包子店,蒸爐上坐著幾層蒸籠,熱氣正騰騰的從蒸爐上飄開,空中就充滿了香氣。

  這里只有四張桌子,三張已經(jīng)坐滿了人,其中兩張坐滿了押鏢的人,鏢車還在旁邊停著,他們渾身都好似充滿了戒備,連吃包子前也用銀陣試一試。令一張桌子只坐了一個人,帶著斗笠,看不清臉面,桌子旁還放著一根竹竿,他吃包子的手卻準確的拿著包子,不偏不斜,正好的拿起一個包子,沾著辣椒。最后一張桌子上也只坐了一個人,他的頭發(fā)還有些潮濕,衣服也有些潮濕,他卻毫不在意的把一柄被鯊魚皮包裹起來的長條放在桌子上,喊了兩斤牛肉,三籠包子,兩壺雕花酒,吃了起來。

  酒一會兒就空了,他又喊上兩壺,這時他的頭發(fā)和衣服已經(jīng)干了,他也抬頭看著古道遠處,微微笑著。

  那個俏公子,滿身風(fēng)塵,臉上有些臟了,怒氣沖沖的朝著這里走來,又怒氣沖沖的坐在葉京的桌子旁。

  葉京喝著酒,笑道;“我身上是不是有一種氣味,能讓你在世界角落也能聞見?”

  那俏公子當即拍了一下桌子,拍的旁邊兩張桌子的人都望了過來,只有那個帶著斗笠的人沒有望來。

  她指著葉京;“你這人好生無禮,你既不是把我說成了狗。”

  葉京哈哈笑道;“你們不是很相同么,都喜歡跟著人?!?p>  俏公子道;“哼,這天下又不是你家的,憑什么說我跟著你?”

  葉京道;“但這張桌子至少現(xiàn)在是屬于我的?!?p>  俏公子哈哈笑道;“憑什么?”

  葉京道;“我來這里吃飯,在這張桌子上喝酒,又在這張桌子上坐了一炷香的時間,你說這張桌子是不是已經(jīng)屬于我的了?”

  那俏公子一聽,不屑的哼哼了幾聲,從懷中拿出一錠銀元寶,啪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喊來了掌柜道;“你說這張桌子是誰的?”

  那掌柜盯著銀元寶,眼中發(fā)著光芒,手也朝著銀元寶伸去,看這個俏公子沒有阻攔,就把銀元寶放在懷中,呵呵一笑,把嘴放在葉京耳邊道;“這位客官,你已吃了三籠包子,兩斤牛肉,喝了四壺花雕,就當是小的請客,你也已經(jīng)吃好,不知可否?”

  葉京哈哈一笑,拿起桌上被包裹起來的劍,起身對著俏公子道;“你還真是善解人意,知道我剛剛吃足喝飽,就趕來付賬?!?p>  說完,葉京騎上旁邊的馬兒朝著遠處行去。

  那俏公子卻是愣了幾下,回想掌柜和葉京的耳語,頓時大怒起來,對著那掌柜道;“還我?!?p>  那掌柜愣了幾下,才笑道;“剛才你拿出一錠銀元寶來買這張桌子,我已經(jīng)把桌子賣給你,而你也買下了這張桌子,所以你要拿只能拿走這張桌子?!?p>  俏公子還在糾纏不休,忽聽旁邊一人道;“如果你還在糾纏不休,那人可就跑遠了?!?p>  俏公子轉(zhuǎn)頭一看,葉京駕馬已經(jīng)漸行漸遠,就瞪了那掌柜幾眼,竟然抱著那張桌子要朝著葉京追去。剛走幾步,腿哪有馬快,又看見旁邊還有幾匹馬兒,就大聲道;“這是誰的馬兒?”

  那兩張桌子中的一個鏢師,雙眼一亮,道;“出門在外,全靠朋友,但我這馬只有一匹,你騎走了,我要如何趕路?而且我這馬兒可比一張桌子值錢呢。”

  這話一出,那些鏢師哈哈笑了起來。

  那俏公子一聽,心中有些大怒,也不去在乎禮儀,把手中桌子朝著那鏢師扔去,就翻身上馬,雙腳一夾,駕馬奔去。

  臨走,還道;“這張桌子雖不值錢,也值一個銀元寶,買你這匹馬綽綽有余?!?p>  那鏢師當即就要起身去追,卻見那桌子翻轉(zhuǎn)著砸來,只得先接下桌子,就看見那俏公子已經(jīng)遠去。

  俏公子一路大喝,朝著前方追去,一會就追上前方那慢騰騰的馬兒,就降下馬速,吊在葉京的身后,嘴中還在嘟囔著什么。

  葉京聽見后面馬蹄聲,轉(zhuǎn)頭一看,笑道;“真是好巧啊!”

  誰想那俏公子一聽,又想起連日被葉京欺負,竟然眼中閃出淚花,抽泣了起來。

  葉京一看,手足無措,駕馬來到俏公子身邊,看著這一雙又大又黑又美麗的雙眼,遞過一快手帕,道;“身為男兒,你怎么這樣好哭呢。”

  俏公子一手打開葉京遞來的手帕,道;“多管閑事?!?p>  葉京哈哈一笑;“我這下又當了呂洞賓了呢?”

  說完,他大喝一聲,駕馬狂奔。

  那俏公子大怒一聲;“葉京,你個王八蛋,又說我是狗?!?,朝著葉京追去。

  兩人駕馬狂奔,正疾馳而去,忽看遠處奔來兩匹駿馬,兩個江湖中人駕馬狂奔而來。當葉京駕馬與兩人交叉而過,那兩人中的一個人竟雙腳勾著馬身,一把奪過葉京馬兒上掛著的那個長條,駕馬而去。整個過程當真是行云流水。

  那俏公子轉(zhuǎn)眼就看見那兩人遠去,對著葉京道;“你為什么不動?”

  葉京笑道;“那并不是一柄任何人都能拿著的劍?!?p>  俏公子看著葉京臉上一點兒也沒有著急,心中更加奇怪,他葉京被稱為星沉劍,現(xiàn)在劍已丟失,他為何一點兒也不著急,就像丟的只是一個垃圾一般。

  她還要追問葉京,卻看見葉京的臉上有了嚴肅。

  前方,有一片樹林,林中不時有鳥兒飛出。

  葉京知道,那里不只是有鳥兒。

  他來到樹林前,就駕馬停了下來,看著那片樹林。

  他身后的俏公子好似也感到一種嚴肅的氣息,閉嘴不在說話。

  那樹林中果然走出了一個人,一個手拿竹竿點著地面的人,他還帶著一頂斗笠。

  俏公子已經(jīng)認出這人就是剛才在包子鋪提醒她的那個人。

  葉京看著這個人,笑道;“你讓人偷走我的劍,是為了更好的殺我嗎?”

  那瞎子道;“我還讓你身邊的這個小姑娘追上了你?!?p>  葉京哦了一聲,道;“所以你已經(jīng)有把握殺我?”

  葉京又道;“但你為什么殺我?江湖瞎劍為什么會無辜來殺一個不認識的人?”

  瞎子道;“我殺的人中最少有九成都是不認識的。”

  葉京笑道;“可我并沒有得罪過你,而你消失兩年,只為了殺我就重出江湖,我不明白為了什么?!?p>  瞎子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讓你去查找兇手?!?p>  葉京哈哈笑道;“看來我已經(jīng)莫名其妙的卷進一個巨大的漩渦中。”

  瞎子道;“一個任何人卷入都會不留全尸的漩渦?!?p>  葉京道;“所以,死在你的手中,我至少還有一個全尸?!?p>  瞎子道;“當然?!?p>  話了,他的劍已出鞘,那一道長長的細光就從他手中的竹竿中出鞘,猶如一道流星般朝著葉京刺來。

  葉京翻身下馬,腳步又一點馬身,人拔空而起,朝著空中沖去。

  但這一劍竟不去管葉京,朝著那雙眼大驚的俏公子刺去。

  那劍穿過葉京的馬兒,那人就雙腳一點馬兒身體,人跟著劍,劍更加快速的朝著俏公子刺去。

  劍已到俏公子的身前。

  俏公子卻手足無措。

  葉京在空中翻身而下,頭下腳上,一掌朝著那瞎子拍去,使得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金獅掌。

  掌中隱隱傳出獅咆。

  那瞎子已感覺到自己殺了這俏公子之時,也是自己重傷之時,但他本就是來殺葉京,要在此時重傷,可不是好事。

  他身體平衡著在空中一轉(zhuǎn),正面對著葉京,雙手握劍朝著沖來的葉京就是一撩,一道劍芒竟在劍尖沖出又隱隱含在劍上,朝著葉京撩去。

  他的臉已經(jīng)笑了起來,他的計劃已經(jīng)成功。

  葉京的臉卻苦了起來,收起金獅掌,翻身而去。但翻身而去的瞬間,他的身上還是被一劍撩中。

  葉京人落地之時,胸口上已被血液染紅。

  那瞎子也落在了地上,笑道;“聽聞你很聰明?!?p>  葉京笑了笑;“肯定沒有你聰明?!?p>  他話出口之時,口中竟吐出一口污血。

  劍上有毒!

  葉京又一次感到危險來臨,比短暫的生命中任何一次都要嚴重的危險。

  瞎子的劍又一次從他手中刺去,這一劍一起,竟讓人感到無法躲閃。

  這一劍,人、氣、神、劍、四者已經(jīng)合一。

  這一劍已超越瞎子人生中任何一劍。

  瞎子已經(jīng)知道這一劍下,葉京必死無疑。

  葉京也感到這一劍之勢,他身體一動,猶如龍游,一片龍吟之聲竟從他身上響起,一道金光似龍在他身邊游走,他竟使出天下至剛至猛之掌法;降龍掌法。

  從沒有任何一種掌法能比此掌法更猛更兇。

  俏公子已經(jīng)看得呆了。

  那瞎子雖然看不見,也已感到這一掌的兇猛。

  在這一掌拍出之時,天地間風(fēng)云猛動,砂石飛走。然而那一劍,卻如一道白光,在滿天砂石之中,刺在那雙掌之前。

  劍在雙掌之前,竟無法在前進半步,被阻擋在門外。

  雙掌拍出,竟用無形之力,拍在劍身之上。

  可這一劍就如那滴水穿石,噗嗤的一聲,刺穿掌罡,刺在葉京的胸口之中。

  葉京雙腳一踏,讓劍離開胸口,站在遠處,已感到死亡降臨。

  就在這一時之間,遠處竟奔來兩匹駿馬,馬上有兩個江湖中人,其中一位來到這里,把手中一柄長條扔給葉京,還拱手道;“在下有眼無珠,竟奪走星沉劍,望葉少俠原諒。”

  說完,兩人遠去。

  葉京接住這個長條,就像接住了生命。

  他笑道;“我忽然有些感謝他們兩人,就算他們兩人奪走我的劍,卻又救了我一次?!?p>  那瞎子已經(jīng)感到無法殺之葉京,他收劍入竹竿,道;“江湖中人還是不可靠,竟接下我的金銀,還把你的劍送了回來?!?p>  他人已經(jīng)朝著遠處走去,漸行漸遠。

  俏公子也來到葉京身邊,雙眼迷離,心中自責(zé),扶著葉京道;“我?guī)闳ク焸??!?p>  葉京看著她,笑道;“這一下你總算可以光明正大的跟著我了?!?p>  她的眼中有些迷糊。

  葉京道;“因為我正需要一個人?!?p>  他在她的攙扶下,朝著遠處走去,盡管身體虛弱,毒素入侵,他卻不能倒下。

  因為他知道自己倒下的時候,就是死亡的時候。

  這就是江湖。

  從學(xué)會站立就不能倒下,倒下便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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