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懷疑。
因著崔靖的緣由,他們剩下的游湖再無人敢對著江不晚指指點點,說些什么了。
但就算沒有那些討厭的書生打擾,這趟游湖,對于向之寒來說,也并不愉快。
原本定好的二人行,身后卻跟了一個小尾巴。
崔靖像是少一根筋一樣,絲毫沒有尷尬的覺悟,相反一路上侃侃而談,問東問西。
向之寒幾次三番看向崔靖那張喋喋不休的嘴,有種想用東西堵上的欲望。
向之寒:“崔兄還真是善談啊?!?p> 崔靖大大咧咧的說,“我在河道上常和河工們聊天,都是練出來的?!?p> 他似乎絲毫沒有聽出向之寒言下之意,反而還很驕傲。
江不晚看著向之寒有苦說不出的模樣,非常沒道德的低頭捂嘴偷笑。
向之寒察覺出江不晚的笑意,報復(fù)性的捏了下她的掌心,不疼但泛起陣陣酥麻。
兩雙手輕輕觸碰,一點點的試探,不知是誰率先握上對方的手,兩人十指交纏,緊緊相握。
夏季本就炎熱,不多時,兩人掌心出汗,又濕又黏,如果忽略心中的悸動,其實并不算舒服。
江不晚抬眸看向之寒,他似有所感,低頭相視一笑。
他們十指交握,但各自又能有幾分真心呢。
江不晚心不在焉的陪向之寒,心中暗自想著其他事情,她本以為楊策已是人間少見的妙人,沒想到眼前的崔靖也給了她很大的驚喜。
她看得出來,崔靖和楊策都是一心為民的癡人。
河道一事艱難,若非一心為民之人,他們大可貪著朝廷的銀錢糊弄了事。
反正年年發(fā)大水,此乃天災(zāi),淹田淹房淹百姓淹不到他們河督府的衙門,但他們二人一人為治河,堪遍天下河道,一人則不遠千里潛心求學(xué),崔靖雖穿的貴人模樣,可他那雙粗糙的手,一看就是常年在河道上干活遺留下來的。
如今她最缺的就是像楊策和崔靖這樣的人才,上界仙神沉醉情愛,不理事務(wù),為保住他們職位,還封堵了兩界飛升的通道。
她若想改變上界的局面,僅靠她一人之力不夠,她需要新鮮的血液。
只不過,此事急不得。
因著有了崔靖的加入,兼之向之寒也看出江不晚似乎興致不高的樣子,三人便簡單乘船游了一圈,然后上岸吃了個午飯,便打道回府。
崔靖因為要留在江不晚身邊學(xué)習(xí)治河方策,所以暫時借助在江不晚家中。
“學(xué)生如今住在先生家中,日后又要勞先生指教?!贝蘧笍男渲刑统鲆淮y子雙手捧上,“這些銀子全當(dāng)是學(xué)生的孝敬?!?p> 江不晚也沒和崔靖客氣,動作利索的收下了銀子。
“先說好哦,住我這兒可以,但我們不管飯?!苯煌頌槊獯蘧付嘞耄?,”不是我舍不得給你添上一副碗筷,只是我和夫君都不會做飯,所以一直是在外面吃?!?p> 崔靖一臉躍躍欲試,“我會做飯,以后我可以負責(zé)給大家做飯?!?p> “做的好吃嗎?”江不晚狐疑的問,自從經(jīng)歷過向之寒的廚藝后,江不晚現(xiàn)在對非專業(yè)人員,尤其是男性的廚藝已經(jīng)非常懷疑了。
崔靖大大咧咧的說,“大家都說我做的好吃,這樣吧,晚上我給大家做一桌嘗嘗。”
江不晚想了想,道,“也好?!?p> 她從崔靖給她的錢袋中又拿出了一錠銀子給崔靖,“你拿這錢去買菜吧?!?p> “不用,不用?!贝蘧高B連擺手,說,“我身上還有銀錢,不勞先生破費?!?p> 他說完,便拱手告退,走的匆匆,似乎生怕江不晚把錢硬塞在他手上似的。
江不晚笑著將銀子又放回錢袋,這算什么破費?反正都是他的錢。
江不晚收好錢袋,轉(zhuǎn)身就瞧見站在廊下正看著她的向之寒。
天邊云朵似火,映照著整個小院都是金燦燦的,向之寒身上亦攏了一層金光,他站在那兒不動時,宛若一尊神像,深邃的桃花眼有情又似無情。
“夫君?”江不晚走上前,她順勢趴在闌干上,撐著臉仰頭看她,“你站在這兒做什么?看夕陽嗎?”
“看你。”向之寒說,“夕陽不及娘子萬千?!?p> 暮色落在她仰起的小臉,晶亮的眸子含著笑,臉頰不自覺的攀上朵朵紅云,羞道,“夫君也學(xué)壞了,慣會拿好聽的話唬我。”
向之寒傾身,微涼的手掌撫上她的臉頰,“晚晚,我竟不知你對河道有如此之深的見解,就連河道總督的副手都以你為師。”
“從前的事,你當(dāng)真一點都想不起來嗎?”
江不晚對上向之寒深邃的目光,雖然知道向之寒一定對她的身份起了疑心,但她半點也不慌。
“關(guān)于以前的事,我還是什么也記不起。”江不晚說,“但奇怪的是,我腦子里總會突然想起許多知識?!?p> 無論向之寒說什么,她就說自己什么也想不起來。
他若懷疑她的身份,讓他自己慢慢想去吧。
難道還會殺了她不成?
殺?
江不晚心頭一喜,她怎么沒想到呢,她是歷劫??!
不經(jīng)歷坎坷磨難怎么能叫劫?還是什么劫比被所愛之人親手殺死更坎坷了?
她想通這一關(guān)竅,興奮的心跳如雷,是不是讓向之寒親手殺了她,她的情劫就結(jié)束了?
轉(zhuǎn)瞬的時間,江不晚已經(jīng)在心中給自己安排了好幾個劇本了。
向之寒垂眸,目光晦澀的落在她張張合合的紅唇上,這張嘴說出的話,到底有幾句真,幾句假?
“那本書呢?”向之寒問,“從何而來?”
江不晚眨眨眼,眼神無辜,“那天我和楊策聊天,我腦子里就突然冒出來許多內(nèi)容,然后我又把它謄寫下來的?!?p> 向之寒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只是用那雙黑色的眸子靜靜看著她。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先前莫名對她懷有敵意的邪物和過人的身手以及遠超常人的學(xué)識。
他的手慢慢向下摸到她的命門的位置,只要他肯,只需手下一個用力,江不晚便會立刻殞命。
江不晚裝作渾然不覺的樣子,臉上還是一片嬌羞之色,這是要殺她?
向之寒在那兒停頓片刻后,放下手,“當(dāng)真玄妙,若不是晚晚從前看過的知識,便是神仙所賜了?!?p> 江不晚有點失望,原來他不是想殺她,只是從命門處再一次試探她的身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