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一紙報告投入校領(lǐng)導(dǎo)的信箱,就像是在平靜的湖面上扔下了重磅炸彈,連帶著整個高一年級的班主任們都能感受到那股迸發(fā)的沖擊波。管元興那張平日里掛著傲慢微笑的臉,現(xiàn)在卻陰沉得就像快要下雨的烏云。他知道,這回牧云可不是小角色,她的反擊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軟肋上。這次,老天爺似乎也沒打算給他開后門,讓他像往常那樣溜之大吉。
管元興心里暗自咒罵,他得找個背鍋俠來扛這倒霉事兒。他的目光像鷹一樣銳利,掃視過教師休息室,很快就盯上了高進。高進啊,這哥們兒平常就是個教書匠,一臉的和氣生財,誰也沒想到今天他就得站在這風口浪尖上。管元興走過去,聲音低沉得像是從地獄里傳來的回聲,“這事兒,得你來擺平?!?p> 高進那憨厚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他就像是個突然被推上絕境懸崖的山羊,面前是峭壁,背后是猛虎。心里明白,這下可真是進退兩難了。他咽了咽口水,聲音哆嗦著,“管...管主任,我這...這兩肩膀,怕是頂不住這么大的天...“
“這有什么?”管元興不屑而陰冷地笑道,“你是她原班主任,她受委屈一開始也是因為你的誤判,現(xiàn)在,讓她回來,再次面對你,不好嘛?”他頓了頓,從嘴里拿出最后的煙蒂,往煙缸里戳滅,“老師與學(xué)生有心結(jié),但是坦誠溝通,彼此破冰,這不也是教育者應(yīng)該做的么。”
高進非常清楚,他哪是為了他倆破冰,他是把逄萱瑤換成了自己,繼續(xù)接手那不齒的刺探年輕人心底弱點的活。站在管元興那冷冰冰的辦公室里,高進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單薄的冬衣裹著的孩子,外面是寒風呼嘯的十二月。面對管元興那種你別無選擇的眼神,高進只能是低頭認命。
高進按照管元興的指示,跟錢老師申請,幾乎是不經(jīng)牧云的意見,幾張申請單就確定將牧云再次調(diào)回自己班級。“這是學(xué)校年級處的要求?!备哌M對牧云說,“就這么說吧,我是沒權(quán)利調(diào)你再次回班級的,你不要跟我討論這事。”言下之意,牧云你要不想調(diào)回來,就去找年級教師組長管元興去談。
“不,我同意?!蹦猎泼摽诙觥7吹箛樍烁哌M一跳,“真的?”他抬起眉毛將信將疑,牧云輕微但堅定了點了一下頭。高進見此,感到牧云也是橫豎橫跟著管元興的劇本來而已。但他卻不明白牧云受冤屈后為什么不直接抗衡。
牧云只是發(fā)郵件給校長的原因是,她知道“直接抗衡”比如自己帶著家人去質(zhì)問校方的話,只會收到更壞的結(jié)果。她是個思想成熟的姑娘。
牧云如計劃回到了原班級,就好像有人把窗戶一開,外面春天的空氣撲面而來。有的同學(xué)是一臉懵:牧云之前可是被邊緣化的,現(xiàn)在卻回來了,他們該怎么接受她呢?
課間的喧鬧在教室里此起彼伏,女生們圍著牧云,好奇和興奮交織在一起,一陣陣竊竊私語傳來傳去。
“牧云,你真的回來了!”一個興奮的女生拉著她的手,眼神里滿是錯愕和喜悅。
“對啊,是不是學(xué)校終于發(fā)現(xiàn)你無辜了?”另一個女生好奇地探頭過來,下巴上的八卦火苗似乎在閃閃發(fā)光。
牧云只是輕輕一笑,并不多言,她早習(xí)慣了校園里的多變風云。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你走的那天,我們都挺難過的?!庇械呐愿裾嬲\,眼中難掩歡慶,仿佛目睹了一場電影里的圓滿結(jié)局。
但卓韜和趙珉珂在一旁卻不以為然,心里不約而同地嘀咕:“牧云這臉皮也夠厚的,被趕出班級都能回來,沉得住氣啊?!眱扇溯p蔑地對望了一眼,一幅看熱鬧的神氣。
牧云對著擁擠在她周圍的女生們說:“謝謝你們,還想著我,我回來了,因為我本來也不該調(diào)走嘛。”她的語氣平和,輕描淡寫著過去的委屈。
女生們一時啞口無言,有的佩服牧云的勇敢,有的則像卓韜那樣心存疑惑。無論如何,牧云的歸來,似乎意味著波瀾又停留到了高一三班里。上課鈴聲響起,大家又回到了各自的座位,教室再次回歸了平靜。
像是學(xué)校里刮了陣春風,更像是給學(xué)校的僵局按了個重啟鍵,學(xué)生們開始私底下討論,高進內(nèi)心也起了些反抗的小火苗,而其他的年級老師,也開始在悄咪咪地交換眼神,討論起這個勇敢的姑娘。但這風,對管元興來說,就像是夾雜著細沙的旋風,難受得很。他那腦袋,平時精明得跟老狐貍似的,這會兒卻像是打了結(jié),牧云的那股子硬氣,直接戳到他心里最軟的那塊兒。
坐在辦公室,管元興一邊擺弄著桌上的筆,一邊在心里策劃著:“我得出個大招,讓她大傷元氣?!彼匝宰哉Z的這聲音冰冷得跟冰窖里傳出來的似的,連空氣都凝固了。逄萱瑤看著他那臉色,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能緩解這份尖銳的矛盾。
逄萱瑤坐在教師休息室的角落,手中的咖啡已經(jīng)微涼。她的眼神穿透窗外,似乎在追溯什么,心中卻是波濤洶涌。自從牧云回來后,整個校園的氣息似乎都變了。逄萱瑤一直自認為是個洞察秋毫的人,對學(xué)生的一舉一動都心知肚明。但牧云,這個女孩,給了她一種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感。
在教師的世界里,了解學(xué)生,解讀他們的行為模式,是基本功。但牧云的回歸,讓逄萱瑤感到自己的這套功夫遇到了考驗。她對牧云的興趣也不僅僅是因為好奇,更多是因為她能感覺到,牧云的存在,對管元興構(gòu)成了某種威脅,而這對逄萱瑤來說,是個不小的隱患。
“不管怎樣,牧云的每一步,我都要看得清清楚楚?!?p> 逄萱瑤開始施展她的小伎倆,三番兩次地在牧云必經(jīng)的路上“偶遇“。她每次都帶著一個看似偶然的問題,試圖從牧云那兒挖掘些什么。
圖書館的門口,逄萱瑤“意外“地碰到了牧云,假裝關(guān)心地問:“牧云,你又調(diào)到原來班級了,感覺怎么樣???”
牧云輕輕一笑:“謝謝逄老師,我還好。”
逄萱瑤在食堂里與牧云擦肩,故作贊美:“聽說你不僅學(xué)習(xí)好,同學(xué)們對你也很友好,所以,其實你是個優(yōu)秀的人啊?!?p> 牧云不緊不慢地夾了一口飯,微微一笑:“哪有,逄老師,您過獎了。”
第三次,是在操場邊,逄萱瑤故作關(guān)切地詢問牧云的情緒:“牧云,回到原來班里之后,日子還適應(yīng)嘛?你走后,四班的很多同學(xué)還念叨你呢?”
牧云依然保持著沉穩(wěn),滴水不漏地說道:“日子就是和以前一樣啊,適應(yīng)不同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是我們學(xué)生的本分嘛。我也想念四班的同學(xué)呢?!?p> 逄萱瑤每次都收獲的不過是牧云的寥寥幾句話,她無法從牧云那沉靜的湖面上激起絲毫波瀾。她開始意識到,想要揭露牧云真正的想法,需要更深層次的策略。而牧云的淡定回答,其實是她為自己筑起的一道防線,穩(wěn)穩(wěn)的。逄萱瑤束手無策,心里卻像是打起了小九九,牧云這態(tài)度讓她既佩服又有點兒小火花,“小姑娘,看你能沉得住氣到什么時候。”
牧云當然知道逄萱瑤的視線仍然緊緊跟隨著她,要把這小劇場繼續(xù)上演;但她禮貌回應(yīng),不溫不火。這使得逄萱瑤每次給管元興匯報牧云的動作時,都暗暗讓管元興挫敗。但他可不會放棄,在心里暗暗下了決心,繼續(xù)調(diào)遣著逄萱瑤關(guān)注牧云,時不時刺探一下,準備看看她會不會露出破綻。王韻晗得知后,搖頭說道:這逄老師怕是走火入魔了吧。你別搭理她了,搞得你自己心多累啊?!?p> “沒事的?!蹦猎茖λ麄儼参康溃板汤蠋熞矝]說什么過分的話。另外,她這樣神叨叨的,也容易露出馬腳啊,到時我們也能知道,那個管主任到底想要做什么?!?p> “沒錯。牧云說得對。多說話的人,自然會讓人知道她所有的用意?!绷謵鸲鼽c頭贊成。
這天,在鐘曉鈞家經(jīng)營的古董小店里,那間木地板鋪就、墻上掛滿綠植和復(fù)古掛畫的二樓,透著一股文藝復(fù)興的氣息,成為了這次慶祝會的所在。他與林偕恩、牧云、王韻晗三人的友誼,就像店里的那些綠植,經(jīng)過光陰的澆灌,越發(fā)生長得郁郁蔥蔥。
王韻晗與林偕恩一進門,就到處看著這宜人的布置嘖嘖稱贊,倒是牧云依舊十分沉靜地望著這一切,心里卻在尋找鐘曉鈞的身影。不過因為林家兄妹特別會造氣氛,她的心底也如同活潑的旋轉(zhuǎn)木馬,加入了他們探索店內(nèi)寶貝的隊伍。
鐘曉鈞面帶笑容,步履悠閑地下了樓梯,一身簡單的T恤牛仔褲打扮,那是他一貫的文藝青年標配??吹侥猎茣r,他眼睛里的興奮像是夏日波光里跳躍的粼粼,但他還是保持瀟灑自如的風度。
“歡迎回來,被你放了這么久的鴿子,我們都想你啦?!彪m然他開著玩笑,但卻滿眼真誠地看著牧云。
牧云心里的小鹿亂撞一下就停了下來,回了他一個含羞帶怯的微笑,話不多,但意味深長,“我這不又回來了嘛,感覺一切還都挺好的?!?p> 他們隨即又融入了王韻晗和林偕恩制造的歡樂海洋中,鐘曉鈞心里藏著濃濃的高興,表面上卻跟著一群熱情似火的小伙伴打打鬧鬧。
隨后,鐘曉柔成為了擺餐桌的服務(wù)員,趁著這空擋,王韻晗的話題就開啟了不久前發(fā)酵的小事。鐘曉鈞認真地聽著,他確實也是借這機會了解牧云在四班的情況。
“牧云,那次你的回擊太有范了,逄萱瑤那愣神的樣子,我們下課后討論好幾天呢!”林偕恩調(diào)侃道,嘴角上翹,笑意十足。
王韻晗接過話頭,又是一番夸張的描述,“對啊,你一離開四班,逄萱瑤來講課,總是偷瞄你的座位。唉,這年頭,怎么大人老喜歡跟年輕人扯麻煩呢。”
鐘曉柔端著餐盤輕步下樓,她那甜美的聲音平添了幾分日常的愜意,“好啦,今天的主題是歡迎牧云姐回來嘛,不談過去那些不開心了。來,嘗嘗這個甜點,這還有剛開瓶的汽水。”
餐桌上擺滿了洋溢著青春氣息的西餐輕食。各式沙拉、烤串、還有冒著氣泡的汽水,點綴著他們的談笑風生。鐘曉鈞眼睛里帶著光,不時對牧云投去欣慰的眼神,仿佛在說:“你回來了,一定能更好。”
一陣又一陣的笑聲中,王韻晗拿起手機要拍合照,鐘曉柔突然用手拍她肩膀:“拍照留戀得小心點兒,別給牧云又惹出啥‘道歉門’來?!?p> 她的這番話,讓大家咯咯地笑起來,笑聲在自由的空氣中飄蕩,鮮花綠植似乎也為此顫抖跳舞。王韻晗頭一甩,大聲回應(yīng),“影子怎么歪也阻擋不了咱們的真心,來,開心就好,別操那無謂的心?!?p> 一陣熱鬧的攝影時光,一對對清澈的眼睛,青春的影像在鏡頭下定格,鐘曉鈞與牧云在友好的氛圍中靠坐著,合影留念。他們是密友,是并肩戰(zhàn)斗的伙伴,這次聚會,也是見證彼此理解,相互支持的一次團圓。
管元興現(xiàn)在只要一有空,心思就在牧云身上,偶遇到一個自己沒有算準的勁敵,他多少難以釋懷,常常,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點著手機屏幕,一個勁兒地交換著意味深長的判斷,嘴角不時勾起些微笑。
而逄萱瑤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又一下,那是管元興發(fā)來的密信,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沒安好心。她當然是在無人之處打開了看,什么課間休息啊,午休時間啊,甚至是上廁所的當兒。
不過,手機突然收到一條校辦發(fā)來的信息:要求全體外聘教師在周三下午2點,在小會議室開約談會。
逄萱瑤自然得出席,盡管手里的手機總是不時亮起管元興密集的信息,但她坐在會場最后一排,以避人耳目。
譚嘯龍這時平和地步入了會場,他那雙透著智慧的眼睛看著在座的每一位老師,語氣沉穩(wěn)而不失關(guān)懷:“大家都知道,學(xué)校是學(xué)生成長的地方,而我們,作為老師,要注意避免讓學(xué)生卷入成年人的事端?!边@翻話,像是輕描淡寫的總結(jié)發(fā)言,卻讓在座的每一個人心底都暗流涌動。
譚嘯龍突然看向逄萱瑤,“逄老師,你這邊有什么建議不?”
逄萱瑤臉上掛著那一貫的教師笑容,擺出一副懂事的模樣:“譚主任,我沒有,我會注意學(xué)校對外聘老師的要求的?!钡@話一出口,她自己都覺得心里一沉。她想起家里那個已經(jīng)滿溢出來的抽屜,那里面塞的可全是管元興的“誠意”。
“我這是在干嗎呢?”逄萱瑤心里像是五味雜陳,“牧云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孩,我干嗎要那么上心?!卞梯娆帓行淖詥?。
散會后,她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盡頭的窗邊,手里旋轉(zhuǎn)著一支鋼筆,她心里暗暗告訴自己:這場游戲,她被拉進來了,但是,她可不能輸,尤其不能被譚嘯龍揪出來,被別人說三道四。
但,她那丁點兒的良心究竟還剩多少呢?逄萱瑤頗有些自嘲,她心里明白,她在替人制造“證據(jù)”,在替人傳話以完成任務(wù)而求得自保,她好像是一頭口渴的被人欺壓的駱駝,不能去求一口清水喝,只能隨著背上的主人留戀于權(quán)力與利益的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