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dá)牧云家門口時，她有些心不在焉。牧云父親打開大門的一瞬間，她忙不迭地回過神，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伯父好，我是牧云的同學(xué)阮暉，這次考試牧云進(jìn)步很大，我特意來恭喜她。”阮暉遞過精心準(zhǔn)備的一份鹵菜——閨蜜間常見的饋贈。
“哦，不過，牧云現(xiàn)在出去了，要不你進(jìn)來坐會兒等等他？”牧云的父親好客地說。
“啊，不用了，伯父，那我先回去了?！比顣煻Y貌地拒絕了好意。
牧云不在，阮暉只能帶著悵然的心情步出小區(qū)。她放慢了步伐，不想再忍受公交車的擁擠，想要一路慢慢回味心中那份悸動。腳步踏上回程的路，心事卻隨著腳步的節(jié)奏斷斷續(xù)續(xù)。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咀嚼心頭的微妙情愫時，前方那個熟悉的身影又不請自來，卓韜帶著格外顯眼的墨鏡，悠閑地踱步而來。
“什么？他怎么走過來了？”阮暉的心跳不自主地加速了。“難道他就那么跟著我的方向，等著這么久嘛？”
看著卓韜那慢條斯理的步伐慢慢走進(jìn)，阮暉表情輕松地問到：“你怎么又來了？”但聲音卻不那么有底氣。
卓韜咧嘴一笑，帶著一點孩子氣的自在。“大班長，該我問你才對，你怎么又回到此地了？”他摘下墨鏡，露出一雙清澈的鳳眼，和阮暉的目光直接對上。
兩個人就這么四目相對了幾秒鐘。阮暉抿了下嘴唇，眼睛眨了眨，打破沉默說：“行，要說事是吧，你說吧，沒有菜給你?！弊宽w聽罷，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可不是對著李薇露出的勉強(qiáng)笑容。
“那，我們邊走邊說，好嗎？”卓韜還是帶著那種真摯的笑意，“行，反正我也順路。”阮暉微笑著翻了個白眼，表示同意，踏步與卓韜并行。
卓韜便開始講一個長長的故事，低聲吐露著那場因為李薇而起的小風(fēng)波，聲音里夾帶著幾分尷尬和自嘲。
路上的陽光透過樹梢灑在兩人身上，阮暉聽他娓娓道來，趙珉珂如何追蹤他母親單獨見她父親的事……阮暉從來沒料到趙珉珂心里竟然藏著這么多的小心思和煩惱，更沒想到，竟然是卓韜成了他們之間情感糾葛的橋梁。阮暉心里五味雜陳，她在想，下次見到趙珉珂得跟他坦誠布公地聊聊。
不快的事掰完了，卓韜又講起班里同學(xué)的閑話來，那神情活潑得就像他嘴里那顆未爆的糖果。阮暉邊聽邊笑，感覺他有一種天生樂觀的樸素氣質(zhì)。
“對了，你看過湯海鑫那條詭異的褲子嗎？”卓韜忍著笑問阮暉，語氣里透著一絲調(diào)侃。
阮暉掩嘴一笑，“那條褲子真夠嗆，挺個性的?！毕胂鬁ｖ文侨馍木o身長褲穿著，她樂得花枝亂顫。
卓韜又切到羅勛老師身上，“他那絲綢棗紅色襯衫亮得我差點兒要瞎?！彼隽藗€夸張的表情，阮暉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們一路上的互動，就像兩個老朋友般自在。卓韜那豪爽簡單的個性，讓阮暉感到輕松舒暢。不像趙珉珂，總是帶著幾分淡淡的憂愁，給人一種不可觸摸的距離感。
走在回家的路上，阮暉聞著卓韜身上那股草地上的陽光味道，和周圍的城市氛圍融為一體。她想象著卓韜如果在學(xué)習(xí)上能像在球場上那么出色，那他在班級里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存在。
兩人聊著聊著，不經(jīng)意間就散步到了市中心。在那喧囂與寧靜的交界線上，他們的對話，仿若一串珍珠，一顆顆串起了他們之間的友誼。
阮暉的手機(jī)突然“嗡嗡”作響，打破了周圍的平靜。她一眼瞥到來電顯示是趙珉珂，心里不由得一緊。偷偷地瞟了一眼卓韜，發(fā)現(xiàn)他也注意到了這一幕，只見他輕輕地皺了皺嘴，悠閑地靠在旁邊的路燈下，做出一副“我可沒興趣”的樣子。阮暉輕輕轉(zhuǎn)過身，接起了電話。
“喂，阮暉！”電話那頭傳來了趙珉珂獨特而有磁性的聲音。阮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嗯，是我，怎么了？”盡管如此，她還是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微微顫抖。
趙珉珂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我媽媽提議，期末考試結(jié)束后，想邀請我?guī)讉€好朋友來家里吃飯。明天上午十點，我和我媽在家等你?！比顣熉牶笥行┮馔猓骸俺燥?？那……會有其他人嗎？”趙珉珂略微猶豫：“嗯……應(yīng)該就我們。”阮暉有些局促：“只有我一個人去，會不會不太好？”趙珉珂急忙安慰：“還有我媽媽在呢?！?p> 就在這時，電話里傳來了一個溫暖的女聲：“喂喂，阮暉嗎？我是趙珉珂的媽媽?！比顣煻Y貌地回應(yīng)：“阿姨，您好?！甭牭饺顣熯@么叫自己，趙雪瑩心里不由得有點小激動：“阿姨明天休息，你們考試也結(jié)束了，該好好放松一下了。我準(zhǔn)備做些美味的東西招待你們，明天你一定要來啊。”
趙珉珂接過電話，又忙不迭地補充說：“阮暉，真的，明天一定要過來。我媽就是想顯擺顯擺她的廚藝！”阮暉聽了，笑了笑：“那……好吧。”趙珉珂興奮地說：“嗯，不用帶什么禮物，來就行。那我們明天見，掛了??？”阮暉回答：“好的，拜拜?！彪娫捘穷^趙珉珂也是一聲輕快的“拜拜?！?p> 掛斷電話后，阮暉還在回味著這次意外的邀請，而卓韜還是保持著那副無所謂的姿態(tài)，不過在阮暉心里，這一晚似乎有了更多的期待。
一提到趙珉珂和他媽媽的邀請，阮暉真是有點哭笑不得，尤其是在卓韜那滿是好奇的眼神下解釋這些，感覺更是一股微妙的心情在心頭泛起。“你猜趙珉珂的媽媽突然說要請我吃飯，這是什么操作啊？”她有點無奈地說。
卓韜聽了，眉頭一挑，顯得愈發(fā)有趣，“趙哥這就是在搞‘友好外交’啊?！彼χ参咳顣煟M管他內(nèi)心也是滿滿的疑惑，但他知道有些事情，還是不太方便過問。
阮暉報以一絲微笑，然后很快就轉(zhuǎn)移了話題，繼續(xù)和卓韜聊起了學(xué)校里的軼事和輕松話題，似乎想把那份尷尬留在了剛才的聊天里。
陽光漸斜，兩人沿著街道無目的地閑逛，一會兒的時間，他們來到了小吃街。卓韜點了奶茶和章魚丸子，兩人邊吃邊聊，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流逝。當(dāng)卓韜看了一眼手機(jī)，發(fā)現(xiàn)時間已是下午四點多，這才意識到要回家了。
“那，我得回家了。”卓韜站起身，語氣里帶著幾分不舍。
阮暉抬頭，看著卓韜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絲暖流。她知道，盡管趙珉珂的那樁小邀請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和卓韜度過的這一段輕松又愉快的時光，是她今天最珍貴的收獲。
第二天，陽光還沒徹底把晨霧驅(qū)散，阮暉就已經(jīng)匆匆出了門。對于要去趙珉珂家的事，她沒跟父母說實情，只是隨口一瞎編，說是去同學(xué)家玩。她知道如果說了真相，她那些老派的父母肯定會想方設(shè)法阻止她。雖然她心里對趙珉珂媽媽的突然邀請感覺有點詫異，但她還是選擇去，畢竟她也認(rèn)同趙珉珂的看法：這大概就是一位中年婦女對晚輩的關(guān)心吧，再說了，她還知道趙珉珂和他媽媽兩個人相依為命。
出門時，阮暉的父親阮強(qiáng)顯得有些疑惑：“昨天不是剛見過同學(xué)？今天又去，有什么事嗎？”楊婉儀從廚房里回道：“放寬心，女兒大了，讓她有點自由空間嘛?！比顣熁剡^頭，微笑著對父母說：“放心吧，爸媽，我只是去找同學(xué)?！闭f完，她輕輕關(guān)上門，踏上了前往趙珉珂家的路。
門一關(guān)上，阮強(qiáng)就拍了拍沙發(fā)，皺眉說：“不對，我看她那神秘兮兮的樣子，可能是去談戀愛了。”“哪有你說的那回事！”楊婉儀不以為然地反駁道，“咱們小暉一直都是學(xué)習(xí)第一，都說了是去見同學(xué)。”阮強(qiáng)摸著下巴，堅持己見：“她走的時候?qū)ξ倚α?，那笑里面，藏著點小秘密?！薄靶σ幌逻€有錯了？”楊婉儀哼了一聲。阮強(qiáng)沒再多說，他知道楊婉儀總是跟他對著干，但他心里還是堅持自己的直覺。
門鈴“叮咚”一聲響起，趙珉珂迅速跑去開門。一看到阮暉，他那張帥氣的臉上立刻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對潔白如珍珠的牙齒在燈光下閃閃發(fā)光。他的眼睛明亮得像星星一樣盯著阮暉，然后用力地把門推到了最大，熱情地示意阮暉進(jìn)來換拖鞋。
趙雪瑩也很有默契地從廚房里出來迎接。她身穿家常圍裙，顯得有些緊張，手里不自覺地揉搓著圍裙邊。她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好像要把阮暉看個穿透似的。阮暉對趙雪瑩這種母親般的目光感到一陣溫暖，忍不住叫出了：“阿姨。”
“哎，快進(jìn)來坐?！壁w雪瑩的聲音里充滿了溫柔和關(guān)懷，她那看似憐愛的目光卻讓阮暉感到一絲不自在。趙珉珂察言觀色，趕忙打圓場：“媽，我和阮暉在客廳看會兒電視吧，你繼續(xù)你的廚藝大展?！薄班培?，好的，你們先聊。”趙雪瑩忙不迭地點頭，然后轉(zhuǎn)身回到了她的廚房王國，留下趙珉珂和阮暉在客廳。
趙雪瑩作為曾經(jīng)榮耀一時的舞蹈演員，歲月在她臉上刷上了新的顏色和線條；阮暉面對她，雖然感到親切，卻也掩飾不住一絲陌生。她回想那本廢棄的相冊里的模糊容顏，現(xiàn)實中的趙雪瑩比那照片中的形象更為柔和一些。
趙珉珂帶著阮暉坐進(jìn)了客廳的沙發(fā)，一切都很自在。與趙雪瑩和趙珉珂在一起，阮暉感受到的隨意是另一種層次的親近；而與卓韜的隨意，那更是種心靈的契合，不需多言，一笑便能傳情。
她發(fā)現(xiàn)在趙珉珂家，笑聲變得更加輕松，對談中的電視劇人物談笑甚歡，沒有一點兒拘束。
趙雪瑩不久便將一道道豐盛的菜肴端上餐桌，阮暉目睹這滿桌子香氣裊裊的佳肴，不禁咽了口水：鮮美可口的莧菜豆干，那色澤金紅的紅燒鱸魚，再看那軟糯香嫩的白切雞，啤酒烤鴨散發(fā)的誘人氣味，還有小籠包、紅燜豬腳……每樣看似尋常，卻都透露著家的味道。
趙珉珂目光中明顯的滿意，心想如果生活能每日如此，同這餐桌團(tuán)聚，那該是多么愜意的日子。在這一刻，阮暉也深感幸福，盡管周遭的一切對她來說都還很新奇。
正好在11點鐘，各色菜品端滿了餐桌。看著阮暉和自家珉珂，趙雪瑩那樂呵的眼神里似乎閃過些許滿足。飯桌上，她忙個不停，一個勁兒地給這兩個年輕人夾菜，一如親媽。
阮暉覺得這一桌的溫馨，讓人有點飄飄然的，那種被重視的溫暖感覺特別真實。那滋味兒，不是常有的，尤其是那菜做得，嘖嘖，每一口都有家的味道。
吃到一半，趙雪瑩忽然賣個關(guān)子，“你們兩個——笑一個，我來給你們記錄下這美好時刻?！闭f著，她擺弄起那臺充滿懷舊風(fēng)格的拍立得。阮暉和趙珉珂?zhèn)z人都有那么點兒小緊張，但最后還是憋出一個自在的笑容。相機(jī)的快門銳利地“咔嚓”一聲，感覺好像連空氣都定住了。
照片從相機(jī)里慢慢滑落，那些色彩漸漸上膛，像極了回憶的味道。趙雪瑩頗有幾分深情地遞給阮暉，“這張照片送給你，留著我們今兒的快樂?！?p> 阮暉手里那張越來越清晰的照片，像握著一個小小的暖爐，讓她的心融化成了一灘春水。她望向趙雪瑩，眼里滿是感激，“謝謝阿姨，我會好好保存的?！边@話不僅是因為照片，更因為在趙珉珂家她感受到了別樣的關(guān)愛和溫馨。
趙珉珂提出了一個小小的建議，讓阮暉跟他走走散散心，她心想，這不就是晚飯后的標(biāo)配嘛，于是笑著點了點頭，“干嘛這么正式，走就走唄?！?p> 兩人沿路徑慢慢閑逛，趙珉珂突然停下腳步，身子靠在旁邊的梧桐樹上，那神情深沉得好像藏著什么故事。阮暉偷偷打量著他，發(fā)現(xiàn)趙珉珂的那張平時看似無憂無慮的臉上居然也能有這樣復(fù)雜的表情。
正當(dāng)阮暉感受到周遭環(huán)境似乎也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時，趙珉珂忽然沉聲問道，“阮暉，你覺得我媽……她這個人怎么樣？”阮暉愣了一下，“阿姨真的很好啊，很熱情、很真誠?！?p> 趙珉珂沉默了片刻，“那我呢？”這次他的目光更加直接，如同兩道激光，穿透阮暉的防備，“你覺得我怎么樣？”
阮暉微微后退，感受到這突如其來的正面沖擊，她盡量讓自己顯得輕松，“你啊，當(dāng)然也很好，一直都很關(guān)心人，有責(zé)任感……就像個大哥哥?！闭Z氣中既有肯定也有一絲別扭。
“哥哥？”趙珉珂的聲音略帶些許落寞，似乎這答案并不在他的預(yù)期之中，“阮暉，只是哥哥這樣嗎？”他的聲音有那么一點無力，但眼神里卻藏著一股不愿放棄的倔強(qiáng)。
阮暉心里一緊，感覺到了這突如其來的微妙氣氛，她看著他，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