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農(nóng)舍屋頂全鋪茅草,門口還有一圈竹子編成,半人多高的籬笆。李微甚是好奇,想去細(xì)看,又怕農(nóng)戶人家養(yǎng)狗。只得在門前招呼。半晌,出來一個農(nóng)婦,布襟布裙,頭上纏一跟綠色布條,皮膚黝黑,模樣約四十來歲。李微忙叫大嬸,想討口水喝。不料說了多遍,農(nóng)婦兀自怪樣瞧他,李微以為她非聾即啞,改用手指點,農(nóng)婦這才放他進(jìn)門。李微小心翼翼,始終沒見有狗。
李微被好心農(nóng)戶收留,忽忽月余。這一月之中,生出滿腹狐疑。農(nóng)婦并未聾啞,操著一口十分怪異的口音,農(nóng)戶主人是本地佃戶,與農(nóng)婦商量說話,李微多半聽不明白。出得門來,方圓幾里之內(nèi)只有這一家人,兩口辛勤耕作,土地甚是寬廣。這戶人家十分古樸,里里外外,沒有任何電子電器,出門張望,望不見任何電桿電線。其實這家中,除了一口鐵鍋,幾把犁鏵,根本金屬都難見。主人夫婦似乎只穿粗布衣裳。李微歸家心切,奈何手機沒電,問路不得,連時間也無從而知,只得作罷。
這一日,正當(dāng)百無聊奈,聽得那主人家說了“成都”二字,李微一坐而起,央及同去。農(nóng)婦自屋后馬廄遷出黃馬兩匹,李微與農(nóng)夫騎馬并行。李微心中甚是得意,回了家,一定要多拍騎馬照片,免得這一段奇遇無人相信。走得半日,主人云:“到了?!?p> 李微看著青色石頭壘起來的城墻,足有十來米高,上面站著一排古代哨兵,胸前掛一塊魚鱗狀的鐵板,頭戴一頂鐵盔,厚重低低的帽檐遮住了臉,在這驕陽之下,一動不動。李微卻并不吃驚,暗想那一群怪人不知把自己丟在哪里折磨,還演這一派古裝來糊弄。城門懸著一塊匾,寫著兩個歪歪斜斜的“成都”。門口有守衛(wèi)盤問,農(nóng)戶報了進(jìn)城采買,同李微相攜入城。
好個城!但見屋舍相接,鱗次櫛比,錯落有方。挑檐畫棟,小橋流水,柳絮紛飛中又有團(tuán)花錦簇。一條大河繞城盤旋,無數(shù)船夫河中交錯,或撒網(wǎng),或載客,或把東邊的貨運到西邊。街道全部青石板鋪就,整整齊齊。人雖多,但并不擁擠,到處是熱鬧吆喝。酒肆的門前一律放兩個大缸,居然還有“花月樓”前幾個身著彩緞的女子,挽著雙髻在那拉扯路人。房屋都是瓦房,最高不超過三層,只有極遠(yuǎn)處有個像是重疊帽子的桶型建筑,李微覺得像是電視里看過的故宮。
那主人家下了馬,同李微一并拴好,進(jìn)入一家酒肆。點了三樣小菜。店里照例全部中式實木黑漆,并無新意。店子一角有個說書先生正在唾沫橫飛,對著十來個圍著他的聽客大聲表演。李微聽得那先生說了句“如今晏平盛世,我大成坐擁天府,指點江山,來日可期”,不自覺說了句:“不對”。佃戶主人問:“哪里不對”。李微卻不答。只覺心中煩悶,隨便吃了兩口,信步走出門外。
沿著一條綠綠的溝渠,李微走馬觀花,暗付自己這是穿越了?只見前面一個閣樓裝飾甚是華麗,兩根頂梁柱漆做金色,除朱紅的大門和匾額,連同青磚的墻壁都一樣金黃,屋頂?shù)耐咂彩情W閃發(fā)光。二樓上兩扇漆金邊,紙面繡花的對開窗戶打開著,引得樓下人頭攢動,呼喝震天。
正打算前去一看究竟,窗戶里面忽然閃出兩個人影。左邊那個一身綠袍,挽兩個小辮,頭戴一朵小花,粉面桃腮,扶著一個白衣女子。近看那白衣女子,只見眉目含春,盡是嬌柔之意,衣衫勝雪,不及雪里陽春。眉似柳葉,眼若秋水,一副病榻軟弱之意,不知何事惹得兩腮微紅,更增嫵媚。李微心里暗叫:是個美女!只是身體太弱了吧。
正尋思靜觀其變,突然那白衣女子雙手扔出一個何物,眾人呼和立時更重,一浪跟著一浪,李微正想看清個清楚,那東西不偏不倚砸在他頭上。在農(nóng)戶家居住已久,那一對夫婦膝下無兒無女,李微一身打扮,全是主人家的舊衣裳。這會兒眾人齊齊奔向他來,圍住了,把這農(nóng)家少年橫著抬將起來歡呼。李微心想: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拋繡球?
那日李微被繡球砸中,本擬孤家寡人,以父母未告之名推脫。不想農(nóng)戶出門尋他,看見他被人哄抬,上前詢問,得知李微被城中貴族繡球選中,正在替他高興,卻因衣著一模一樣,眾人一擁而上,認(rèn)作李微之父。不由分說,那白衣女子自樓上瞥見李微,眉目間更見嬌羞,早有媒婆主持,天地黃道,花轎小廝,一應(yīng)俱全?;槭氯舫?,農(nóng)戶既白得了兒子,也正是驚喜交集,就盼李微莫要反對。李微見怪不怪,也有意報答農(nóng)夫收留,干脆任人擺布波瀾不驚,是以這一樁親事居然成了。因那農(nóng)戶原來姓公孫,李微從此喚作公孫無忌,而白衣女子實則丞相范重久之女,公孫公子入贅范家,與范家娘子好似一對璧人,一時間傳為佳話。
時光短促,似水流年。轉(zhuǎn)眼間公孫公子已為人父,常常夜不能寐,寢食難安。自己莫不是活在夢里?若是這般平靜歲月的夢也罷了,不久發(fā)生了一樁怪事,令公孫公子的美夢難以為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