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夫子
秀娘和大爺爺邊吃飯邊說說后面的計劃,明年開春著急辦哪些事,剩下些不著急的事可以緩緩。
這個年過得算是富裕的了,村民都挺高興,做媳婦的拎著東西和丈夫一起回娘家,也能多拿幾樣?xùn)|西,可以挺直腰桿回去讓娘家人瞧得起。
大嫂沒回娘家,秀娘才回去過,過年也不回了,讓群哥和淳哥回去送了些年禮,畢竟周家現(xiàn)在和李家做酒水生意,不能轉(zhuǎn)臉就把人給忘了。
今年酒館生意挺紅火,口碑也算做起來了,四爺爺他們也分到了些錢,眼瞅著明后年就是純利潤了,大家都挺高興。
四爺爺說明年蓋房子,和幾戶人家一起蓋,順便他們幾家出錢把族學(xué)墻體也重新整修一下。
為的就是等秀娘他們一家子,爺爺堅持要等三年孝期過后才蓋房子,是為了傳承讀書人的禮儀,孝期內(nèi)不破土動工。
并沒有要求其他家也這么做,但大爺爺不讓其他人動土,四爺爺?shù)热艘彩沁@個意思,村民念著秀娘一家的恩,都愿意等三年,就沖這一點,秀娘認(rèn)為自己為村里的付出很值得了。
開春了,年也算過完了,淳哥背著書袋背群哥領(lǐng)著去族學(xué)上課了。
秀娘給他整理好衣服,“去了要認(rèn)真聽課,回來我檢查拷問,不認(rèn)真學(xué)回來要挨板子,知道不?”
“記住了。”
淳哥用力點著小腦袋。
“走吧。”
群哥朝弟弟伸手,拉著他的小手往外走。
“娘,我們上課去了,中午你把飯熱熱就成。”
“知道了,去忙吧?!?p> 過年吃食多,隨便找點吃食自己熱熱就行。
淳哥也上課了,婆婆開始跟著秀娘學(xué)做宮花了,之前就一直在做,只是要帶孫子做的不多,如今小孫子也讀書了,她閑下來,就開始正經(jīng)做宮花,賺幾個油鹽錢。
婆媳兩個在屋里貓著忙乎。
秀娘開始準(zhǔn)備做新的緙絲畫,她花時間畫了一幅佛像,為此還和婆婆奶奶一起去了附近的寺廟燒香拜佛,順便給李平填了個香油錢祈福,也是偷偷為原主祈福。
佛像用半個月時間畫好了,她準(zhǔn)備織佛像,這個最少也要兩年以上。
緙絲稍微大些的圖都是以年為單位織的,十分辛苦。
“秀兒,你老弄這辛苦麻煩的東西做啥,現(xiàn)在咱家也不缺錢了,別這么辛苦,群哥不讓你干也是怕你將來老了眼睛瞎了。我也不贊同家里花錢都靠你織錦賣錢,這樣會把孩子們養(yǎng)成白眼狼的?!?p> 婆婆一邊做宮花一邊和秀娘聊天。
“娘,我也不累,不干點活我閑著難受,再說這回可不賣錢了,我打算繡好了將來送去京城給我大哥,給恒哥將來鋪路,做官哪有那么容易,得功名只是第一步,你有這個資格進(jìn)官場大門,剩下的事還復(fù)雜著呢。”
“哎!我也不懂,可我知道你太辛苦了,悠著點,淳哥還小,離不開娘,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多人欺負(fù)你兒子。”
婆婆故意嚇唬她,也是讓她求生的希望。
“我知道娘疼我,您放心我不會讓自己累著,這佛像最少也得織一兩年?!?p> “行,我也幫不上忙。”
婆婆嘆氣,她雖不懂,可知道秀娘為了這個家也付出了全部,她心疼這個兒媳婦,命苦,委屈啊。
“才沒有,娘做的宮花越來越漂亮了,等您把這個做好了,我教你能做更漂亮復(fù)雜的宮花,比這個賣的錢還多。”
“好,我慢慢學(xué),先把這個做好?!?p> 婆婆笑著點頭。
“秀兒,你說恒哥有幾分把握,下個月就該進(jìn)考場了吧。”
“機會還是有的,只是不敢打包票,只要他能考上功名,剩下的事就容易多了?!?p> 秀娘露出堅定睿智的眼神。
“希望這婚小子千萬別辜負(fù)大家的期望?!?p> 婆婆嘆口氣。
過了正月十五,年就算過完了進(jìn)入三月了,爺爺破天荒的從酒坊回來了,在家編筐子,可能也是惦記恒哥的緣故。
連秀娘也不織了,停了下來,雖然李恒遠(yuǎn)在京城看不到人,但家里人還是很焦灼的。
李二叔隔三差五就跑去碼頭,請人喝酒吃肉,每次帶信回來都是提前說好的熟人給帶回來,他心里也惦記著,等不到信就給人家說說話帶壇子酒送過去。
大爺爺今天過來找秀娘。
“大爺爺,您咋來了,有事讓英子喊我,我就過去了?!?p> 秀娘趕緊起身迎了上去把人扶進(jìn)門坐下。
“我找你說說話,有點事和你絮叨一回?!?p> “您盡管吩咐,只要我能辦到的肯定給您張羅齊整?!?p> 秀娘恭敬的端上熱茶。
“是這樣,我想讓你去族學(xué)教書,王嬤嬤負(fù)責(zé)教禮儀,我琢磨了,還缺一位識文斷字的女性長輩在族學(xué)里約束大家,你能教的跟王嬤嬤教的不是一回事,我心里想了很久,和幾個族老商量過,大家都同意。”
隨著時間的推移,酒坊的成功,酒館的風(fēng)生水起,大家逐漸清晰看到了秀娘出類拔萃的能力,得到了全村老少的認(rèn)可和敬重,對她也越發(fā)倚重。
寡婦的身份在李家村,并不能限制她,反而讓她得到更多的關(guān)愛和信賴,她不可能離開李家村,更不存在背叛李家人的可能,倆兒子是李家種。
“我去教書,那哪行,族學(xué)夫子是進(jìn)士舉人,我算哪根蔥啊?!?p> 秀娘真的從來沒進(jìn)過族學(xué),哪怕上輩子做掌家人,也沒有資格進(jìn)族學(xué)教書,越是名門望族,有些東西越是根深蒂固,既開明又保守,矛盾又尖銳,不是一人之力能改變的。
大爺爺望著她笑了,“怎么不能。”
“我怎么能行?”
這超出了秀娘的認(rèn)知,一時有些不敢置信,心里有些東西似乎在破土而出。
大爺爺看了眼老兄弟,指著門外說:“咱村的祠田是你用平哥買命錢捐的,酒坊是你熬瞎了眼用緙絲畫換來的,族學(xué)的筆墨紙硯供應(yīng)有你一份辛勞,你有這個資格進(jìn)族學(xué)做女夫子?!?p> 老人表情堅定,堅毅,言辭鏗鏘有力,望著她溫和慈愛,傳遞給她無比的勇敢和無限的力量。
“在李家村,你李周氏可以橫著走,你就有資格有這個待遇?!?p> “秀娘,你大爺爺說得對,把你的學(xué)識和教養(yǎng)交給孩子們,讓他們出門少受委屈,少走點彎路,你不是想讓姑娘們嫁得好過得好么,那得你親自上陣?!?p> 爺爺也含笑望著秀娘,滿眼的慈和于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