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在后
鈴葉兒勾唇一笑,不再與他們廢話。手腕翻轉間,寒芒撲閃,一支鴉青色玉蕭出現(xiàn)在手中。
她白皙修長的手指翻飛,悠揚纏綿的樂聲緩緩而出。隨著蕭聲入耳,眾人一個個昏睡過去,不省人事。
醒來之后,他們將什么都不記得。
鈴葉兒撿起地上的妖丹收入囊中,離開了洞穴。
走著走著,少女嬌小的身軀漸漸變化,五官也一點點模糊起來。踏出秘境入口時,已經儼然是一位藍衫綬帶的年輕公子,歸身如瓊枝玉樹,眉目如水,五官若凌云之月,是窮盡筆墨也難以描繪的瀟灑風流。
竹林中落雨不停,風弄竹影,清幽陣陣。
裴虞把玩著細長玉簫,風掀動他淺藍衣袍,帶來細碎雨點,一只熒蝶隨風而至。
“這是什么?”
伸出手掌,蝴蝶帶著點點熒光,輕柔的落在掌心之中。
突然間想到了什么,裴虞舒展開來的眉心一皺,心中頓感不妙。他碾碎熒蝶,正欲抽身而去,林中忽地的飛來幾處暗芒,如風似利刃,摧枯拉朽。
裴虞身形一側,粉色的劍芒卻調轉槍頭直奔門面!他用蕭去擋,卻不想小看了劍氣沖擊,登時跌入陷阱之中。
一張大網落下,裴虞試圖催動靈力,可全身好似被打了一頓,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
這個反應,這個陣法,他再熟悉不過!
裴虞氣極反笑,這難不成就是現(xiàn)世報嗎?前腳剛害了別人,后腳就輪到他自己了。
可惜他不信因果,裴虞高聲喊道:“敢問哪位是道友,為何不敢露面?”
腳步聲由遠及近,他抬頭望去,一張滿是麻子的笑臉出現(xiàn)在陷阱上方。
蕭若緒笑瞇瞇的打了個招呼:“這位朋友你好呀?”
她一手舉起妖丹,一手拿著一顆普通的石頭,:“請問,你掉的是這顆金珠子,還是這顆銀珠子呢?”
裴虞嘴角微抽,道:“原來是你,看來我當真是大意了?!?p> 蕭若緒收起妖丹,蹲下身子,“朋友,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不能只允許你耍我,不許我耍你吧?”
“……”
裴虞瞇了瞇眼,這個女人早就知道了他的計謀,所以故意放任自流,好在最后坐收漁翁之利。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是對付蜈蚣的時候?在深潭?或者是——一開始?”
他抬眸,眉眼生動如畫。
可惜媚眼拋給瞎子看,蕭若緒壓根不為美色所動,洋洋灑灑一笑,戳穿他的皮囊:
“我不僅知道你不是鈴葉兒,我還知道你叫裴虞,父親是靈鼎墟如意峰峰主裴晉。”
底被透了個干凈,裴虞神色一寸一寸的冰冷下來,“你想要什么?”
她拿走了妖丹,唯一還想要的,就只有他身上那件東西了。
蕭若緒不再逗他,略一抬下顎,“交出你身上值錢的東西,還有靈丹妙藥,都交出來?!?p> 受制于人,裴虞不得不乖乖聽話,同時又松了一口氣。
“現(xiàn)在可以放開我了嗎?”
蕭若緒只是想宰他一頓,順便報被當成猴耍的仇??伤私馀嵊莸谋拘?,看上去是只狐貍,實際上卻是條毒蛇。
趁你病,要你命。何況他還是金丹修為,萬一放了之后裴虞卸磨殺驢,不——裴虞是一定會殺了她。
思及此,蕭若緒拍拍手道:“陣眼就在這個坑里,你自己找找吧,實在找不到過一晚陣法就會自動消失?!?p> 頂著毛毛細雨,裴虞笑了。
“敢問姑娘姓名,何門何派???”
“我叫瀟瀟,是個散修?!笔捜艟w被他笑的心里發(fā)毛。
“我不信?!迸嵊莸恼Z氣輕柔得不像話。
蕭若緒想了想,還是不忍心欺騙他,便道:“哎,實話告訴你吧,我叫牛小花,家住黃河村楊樹下面的茅草屋……”
她除非傻了才會說實話。
裴虞被氣笑了,唇角一勾,露出森森笑意。
媽耶——
見他笑,蕭若緒頓覺毛骨悚然,拍拍鼓囊囊的口袋,煙似的溜走了。
在《仙途風流》中,裴虞的形象就是個心狠手辣,無所不用的陰險小人。他對沈尋玉愛而不得,于是便在她身上下蠱;他嫉妒兄長的才能,于是便買兇廢了對方修為。
壞事做盡,最后死于女主手下,面目全非,尸骨無存。
可是就算裴虞想報復她,也沒機會了。
蕭若緒帶著妖獸靈丹回到魔欲宗。
門中冷冷清清,一點人氣也沒有。一問才知,沈尋玉帶著一幫弟子去玄天境了,林真曄正在閉關。
難怪沒什么人。
她將妖丹交給二長老。二長老沒想到蕭若緒真拿回了青眼白蟒的內丹,看了又看,像是不認識這個小弟子。
“二長老,請問若緒臉上有什么嗎?”蕭若緒被盯得不自在,伸手摸摸自己的臉。
二長老道:“我本以為你會……”他看了一眼蕭若緒,對方老老實實的站在那里,手指絞在一起,似乎很緊張。
“這次干的不錯,總算沒有搗亂?!?p> 他咳嗽一聲,丟下這句就離開了。
蕭若緒站在原地,呆了呆,道:“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傲嬌屬性?”
系統(tǒng)望著二長老離去時魁梧的身材,滿臉大胡子,“不至于不至于?!?p> 煉制丹藥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二長老將百靈回春丹給凌鳳耽服下,片刻時間,對方便悠悠轉醒。
凌鳳耽睫毛輕顫,半晌才看清面前人。
“若兒?”
“師父!”蕭若緒有些激動,趴在床頭喚道,“你終于醒了?!?p> 凌鳳耽露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容,伸手去摸她的頭,動作到一半,卻滯住了。
蕭若緒疑惑抬頭,卻見對方吐出一口血來。
雪白的被褥上猩紅點點,艷若桃花。
她一時間怔住,竟不知是怎么回事。
曉燕藺大驚失色,扶住再度昏迷的凌鳳耽躺了下去,“這是怎么回事?”
“按理說不應該啊,百靈回春丹藥性溫和,怎么著也不至于吐血……”二長老摸著下巴上的胡須,鎖眉深思。
他去探凌鳳耽的脈象,這不探不要緊,一探居然是中毒之象!
“毒藥從何而來?”曉燕藺想不明白,凌丹峰防護最為嚴密,層層結界密不透風,就連一只蒼蠅也飛不進來。
除非——
“除非是親近之人,才有這個機會下毒?!庇窆诘琅鄣溺娢嘀劬従彾鴣?,一提拂塵,眸中冷光好似利劍,對準了床邊的蕭若緒。
“你這孽徒,還有什么話要說?”
曉燕藺面色一沉,下意識的維護起蕭若緒,“大長老此話何意?蕭若緒剛剛回到宗門,不可能是她下的毒?!?p> “如何不可能?”鐘梧舟慢條斯理的說道:“那枚青眼白蟒妖丹,不正是下手的最好機會嗎?”
這回反駁他的是二長老,“那更加不可能,妖丹我檢查過,沒有一點問題。更何況宗主的毒還不知從何而來,潛伏多久,你怎可輕易下決斷?”
鐘梧舟將手伸進衣袖,掏出一封信,丟到桌上。
蕭若緒瞧著那熟悉的紙張,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果然,曉燕藺看完信件后大怒:“蕭若緒你好大的膽子!”
信被丟到地上,蕭若緒看清了上面的內容,無非就是一些希望擺脫宗門束縛,能夠和沈相水雙宿雙飛的話。
更可怕的是,蕭若緒的直覺告訴她,這封信很有可能不是偽造,而是真真正正出自原主之手。
所以現(xiàn)在的問題是,她要怎么說明自己跟這件事情沒關系呢?
蕭若緒打定主意,抵死不認。
“我不知道這封信是哪里來的,若緒從未寫過這樣的東西!”
鐘梧舟像是早就料到她不會認,拿出一塊驗靈石,“這封信上分明有你的氣息,你居然還敢不認?”
蕭若緒立刻駁回去:“有氣息又如何證明是我的?更何況這封信從哪里來,如何來,大長老都只字未提,卻一心逼我認罪,不覺得太牽強了嗎?”
“還敢嘴硬?!?p> 鐘梧舟手掌拂過拂塵,“這封信是從你房里搜出,凌丹峰十一個弟子與我手中的記憶石皆可作證。至于信如何來,這不應該問你自己嗎?”
記憶石可以毫無保留的記錄下任何時候的情形,絕無人為偽造的可能。
上面的影像顯示信件確確實實是從她房中搜出,對比過筆跡,不能說是極其相似,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板上釘釘?shù)氖虑?,蕭若緒有口難言。
她閉上眼,鐘梧舟這是狠狠拿捏住了她的死穴。
信件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它在這個關頭被拿出來做文章。
蠱婆沒能要了她的性命,于是在這里等著她呢。
蕭若緒冷冷的辯解道:“就算信件確是出自我手,那也不能說明就是我害了師父?!?p> 鐘梧舟瞇起眼眸,淡淡笑道:“信件在,恰恰說明你有反心。就算你不是主謀,也一定和這件事有千絲萬縷的關系?!?p> 蕭若緒捏緊衣袖,哀求般的看向曉燕藺和二長老,言辭懇求:“二位長老相信我,若緒真的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曉燕藺心一軟,想為她辯駁幾句,又想起鐘梧舟說的話。
她偏過頭去,不看蕭若緒,“清者自清。事情尚未查明真相,若真的不是你,自會還你一個清白?!?p> 魔欲宗的水牢是天底下最折磨人的地方,這里某次的手段都可以和滿清十大酷刑相媲美了。
兩名弟子關上牢門,扣緊鎖鏈。蕭若緒扒著門縫,見他們離開,癱在地上。
“完了,這下完了,徹底完了!”
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蕭若緒心中沒由頭的涌起一股悲傷。
“宿主別氣餒,不是還有宗主師父這條大腿,她一定會來救我們的?!?p> “別說了,師父自身難保,能不能醒過來都是個問題。”蕭若緒捂住眼睛,“大長老擺明了要弄死我,好讓自己的乖徒弟上位……我沒想到他會絕到這個份上,連師父都不放過!”
系統(tǒng)跟著傷感起來:“我們完了嗚嗚嗚……”
蕭若緒在床上翻來滾去。
水牢里彌漫著潮濕的水汽,很容易就能聞到木板腐爛的氣味,蕭若緒想到了加勒比海盜里大衛(wèi)瓊斯的監(jiān)牢。
她喃喃自語:“這個時候要是來個副本給我玩玩就好了……”
剛說完這句話,藍色的彈窗出現(xiàn)在面前,許久不見的系統(tǒng)面板終于有了動靜。
【檢測到可使用副本,是否進入?】
“當然是?!笔捜艟w正愁閑得慌,這不又來一個任務。
【此次進入副本將花費30點數(shù),已自動從宿主賬戶扣除】
蕭若緒:嗯???
【鏈接通道——通道鏈接成功】
白光閃過,蕭若緒昏昏睡去。
故事的開始——
一個清涼的夜晚,陳想想突然心血來潮,想和舍友們玩通靈游戲。
宿舍的幾個女孩子膽子都很大,當時又實在無聊,于是幾人準備了一支蠟燭,一個蘋果,一把水果刀。
“我聽說午夜十二點在鏡子前面削蘋果,只要蘋果皮斷了,就會有鬼出來?!标愊胂肷裆衩孛氐恼f道。
“真的假的?我天天在家大晚上削蘋果也沒看見阿飄???”
室友張倩很明顯不信。
“試試唄,據(jù)說只要把蠟燭放在鏡子前面,蠟燭燃燒,就說明真的有鬼來了。”云云將宿舍的燈關掉,她很興奮,自告奮勇要第一個嘗試。
沈萱道:“這樣是不是不太好,萬一宿管阿姨知道了……”
“哎呀哎呀,沒人說出去不就行了?!标愊胂氪叽俚?,“那云云你先來吧?!?p> 剩下的幾個人坐在下鋪的床上,打著手電筒看著云云拿起水果刀。
女孩身上套了件白色的睡裙,披散著的頭發(fā)遮住了大半張臉,配上現(xiàn)場的氣氛,還真有幾分驚悚效果。
隨著蘋果皮一圈一圈的掉到桌子上,云云反而有些緊張。她抬頭,鏡子里清晰的印出她的臉,反射著慘白的手電光。
“也沒什么嘛。”云云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其他三個人聽的。
一個不小心,蘋果皮削斷了。
云云的臉色有些發(fā)白,下意識的去看蠟燭。
鏡子前的蠟燭靜靜的立在那里,在幽暗的環(huán)境里泛著詭異的紅,不見一絲燃燒起來的跡象。
她松了口氣,把刀遞給下一個人,“好無聊啊,根本什么都沒發(fā)生!”
那語氣有些遺憾。
其余幾人全都嘗試了一遍,沒有一個人能削下完整的蘋果皮。大家都把這游戲當成一個鬧劇,根本沒放在心上,洗漱完就上床睡覺了。
結果第二天早上,有早八的沈萱剛拉開上鋪的床簾。
室友云云的尸體咿呀咿呀的吊在電風扇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