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奶茶喝得何姒有些消化不良,好不容易送完袁圓,告別宋兆軒,何姒與秦鑒并肩回到自己宿舍樓下——不是那個老朝奉秦鑒,而是幾度惹得何姒臉紅心跳、亦正亦邪的那個年輕男子——這般,何姒心中竟有了花前月下的感覺。
月色朦朧,沉香暗浮,秦鑒不語,也不離開,只是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何姒先開口。
何姒確實滿腦子都是疑問,可真要開口了,卻又一團(tuán)糨糊,不知從何說起。
“我以為你有很多事想問我?!?p> “是啊,”何姒沉默了良久,卻什么都沒問,只是低低說道:“我們還會再見吧。”
“嗯。”男子像是被摸順了毛的貓,瞇著眼睛愉快地答道。
“那……就再見吧?!焙捂φf完,沒有再猶豫,立刻轉(zhuǎn)身上樓。
“等等?!?p> 何姒停下腳步,心中猶疑:“還有什么事嗎?”
“這個。”
手指觸碰手心,一點溫?zé)嶂螅捂τX得一個冰涼的東西落進(jìn)了自己的掌心。
“我的姓名牌?”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心,又抬頭看著那個面容仿若被霧氣蒙住的男子。
“不要再弄丟了?!?p> 清朗的男聲逐漸蒼老,笑意消融在漆黑的背影中,修長的身形變回那個永遠(yuǎn)古井無波的老朝奉。
何姒不知自己是慶幸還是失望,千頭萬緒暫時被拋在腦后,此時的她心里只有一個想法,這個漫長的夜晚終于要結(jié)束了。
但她身后,白骨被血色遮蔽,面前,薄霧將塵埃掩埋。她隱約感到,從酒店到學(xué)校,從小猴子到素紗襌衣,這超脫常理的一切是沖著她來的,這個漫長的夜晚也可能才剛剛開始。
何姒捏著那個姓名牌,疲憊地栽倒在宿舍軟乎乎的床鋪上,手中的冰涼再次變?yōu)闇責(zé)?,令她不由又想起從秦鑒指尖傳到她掌心的那一點溫度,千頭萬緒都聚集成一個問題——
你到底是誰?
不知為何,想到那個身影,心頭的糾結(jié)忐忑就一點一滴散去,何姒干脆把那個姓名牌當(dāng)成手機(jī)鏈掛到了手機(jī)上,看著自己的名字,眼皮漸沉,就這樣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不過秦鑒顯然沒有這么好眠,他此刻正坐在博古齋里,接受著范宇十萬個為什么的洗禮。
“先是莫名出現(xiàn)在鏡廊里,怎么看怎么可疑的邀請書,接著何小姐出現(xiàn)在酒店,酒店里多了一具白骨,何小姐帶我們?nèi)チ私纪?,郊外多了一具白骨,何小姐又帶我們回了學(xué)校,學(xué)校差點又多了一具白骨,這樁樁件件環(huán)環(huán)相扣,你覺得……”
“郊外那具未必是白骨。”
“怎么可能,雖然沒能搶回來,但我們?nèi)p眼睛看著,那還能錯?”
“至少不是袁圓的白骨?!?p> “為什么?”
“我剛剛見到袁圓了?!?p> “什么!你見到袁圓了!真的是人?”
“恩,還和她一起喝了奶茶?!?p> “可是何小姐不是說那晚看到她的臉了嗎?你看,又是何小姐!”
秦鑒似乎沒聽到范宇的問題,優(yōu)哉游哉地飲了一口綠茶,入口苦澀,回甘卻有些像那杯甜絲絲的奶茶,讓他想到了有趣的場景,嘴角微微上揚(yáng)。
“算了,我自己去問何小姐?!?p> 范宇說著作勢起身,秦鑒見狀斜睨了他一眼,又成功讓他坐了下來。
“秦叔……”范宇拉長了聲調(diào)求饒,“我哪敢打擾何小姐呢,只是實在是疑惑啊?!?p> “何姒說她夢里確實見過袁圓,但真正襲擊她的卻是無臉人,在她面前化為枯骨的也是那個無臉人。”
“所以?”范宇還是一臉疑惑,“何姒那晚入了兩個人的夢?一個是穿著素紗襌衣的袁圓,一個是我們見到的那具白骨的主人?”
“不好說,也有可能是那件衣服把這些受害者聯(lián)系到了一起,共建了一個夢境,”秦鑒的食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搖了搖頭,“只是,我總覺得這個袁圓不太對勁?!?p> “哪里不對勁,秦叔你給個思路,我立刻派人去查?!狈队钜幌绿崞鹋d致來。
“明明是初見,卻有……”秦鑒斟酌了很久才說道,“一種熟悉的感覺?!?p> 范宇眼神閃了閃,努力憋住了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臉都泛起不正常的紅色。
“有話直說?!崩铣钍持篙p點兩下桌面。
“是你讓我說的啊,”范宇實在憋不住了,“秦叔,之前我問你為什么何小姐全身上下寫滿了可疑,你還要明著往陷阱里跳,那時你也是這么回答的——她身上有你很熟悉的感覺,合著每個漂亮的女大學(xué)生身上都有讓你熟悉的感覺,這樣不太好吧。”
秦鑒也不惱,食指順著茶杯杯口滑了兩圈,好整以暇地說道:“不一樣,袁圓和之前我們在郊外遇到的那幅壁畫,或者說和何姒的小猴子一樣,讓我感到熟悉的是外物覆蓋在他們身上的氣息,而不是來自他們本身,但何姒……”
秦鑒垂下目光,連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語氣在那一刻變得多么溫柔——“何姒她,可能是故人?!?p> “你想起之前的事了?”范宇面露驚訝之色。
“只有一點點片段?!?p> “那……我們回到開頭的猜測,會不會何小姐也有過去的記憶,這系列事件是她自導(dǎo)自演……”
“不會,”秦鑒篤定地?fù)u了搖頭,“她早就忘了,只是個被牽連進(jìn)來的普通人?!?p> “一出場就能看破幻象,收了熒光護(hù)身,穿越夢境破敵,還極有可能是秦叔故人的那種普通人嗎?”
“這么說起來,確實不普通?!?p> “對吧,我懷疑何小姐有問題?!?p> “不是她?!鼻罔b依舊搖頭。
“算了算了,我先派人盯著袁圓吧?!?p> 范宇放棄掙扎,改變思路——如果何姒真有問題,那她一定會找機(jī)會再起波瀾,自投羅網(wǎng)。如果不是,那以她的天賦異稟,一定也會落在局里,怎么看都逃不掉,還是先盯著那個死而復(fù)生的人為妙。秦鑒則挑了挑眉頭,不置可否。
“那后面的事,萬一涉及到何小姐?”
“我自會安排?!?p> “可她畢竟是外人,我們怎么說也是保密機(jī)構(gòu),要是讓她參與得太深入,還是有風(fēng)險的,要不趁這個機(jī)會把她收編了怎么樣?”
“這事不歸我管?!鼻罔b不動聲色地?fù)趿嘶貋怼?p> “也是,對了秦叔,”范宇往外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你的傷,不礙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