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來了?!?p> 姜淮臉色依舊蒼白,幾乎一聽到門聲就從床上彈起,確實如關(guān)梓鶴所說,傷得不重,只是心累。他看到迎面進來的三人,重重呼了口氣,胸中濁氣盡出,臉上恢復(fù)了人氣。
“有進展了嗎?”他惴惴不安地問道。
“有,不過不大,秦叔有話問你?!?p> “秦老先生請說。”姜淮聞言正襟危坐,一副知無不言的樣子。
“你們劇組之前可曾出過人命?”
“不曾?!苯聪胍膊幌肓⒖虛u頭,“我們這檔節(jié)目涉及危險鏡頭較多,受傷常有,但人命在這之前從未有過?!?p> “曾有女子不慎抓傷過其他人的皮膚嗎?”
“這……”姜淮猶豫了,“推拉之間或許會有,但嚴重到特別值得拿出來說一說的沒有過?!?p> 老朝奉垂眸不言,似是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
“秦老先生,有什么問題嗎?”姜淮見狀更加不安。
“秦叔,你別嚇他了,要不你先說說今晚你和何小姐在密室里到底見到了什么?”范宇忍不住跳了出來。
“如姜先生所說的那般幻象,只是……”老朝奉難得在說話時猶豫了一下,轉(zhuǎn)而問何姒,“何姒,你可感到什么不妥?”
那個幻象嗎,從穿上嫁衣開始,我便覺得處處都是不妥。
何姒在心中暗想,嘴上當然不敢這么說,只是搖了搖頭接話道:“仿佛就是河神娶新娘,不過我大多數(shù)時候都蓋著紅蓋頭,恐怕遺失了很多細節(jié)?!?p> “怎么還蓋著紅蓋頭?”
范宇嘟囔了一句,好在只是遺憾,沒有深究。
何姒舒了一口氣,又看他低下頭,一邊對著手機打字,一邊默念道:“人祭、劇本成真以及女子的斷手,我們目前能掌握的就這些線索了,還好,比白天又多了個斷手,哎?!?p> “你在給劉姐發(fā)信息嗎?”何姒探過頭去。
“是啊,又不能打攪她的美容覺,她和關(guān)大夫,一個不好惹,一個惹不起,這么說來,何小姐啊,還是你最好相處,你真的不考慮來我們處里上班嗎?”
“何姒,你是先在夢中看到那個巖洞的,是吧?”老朝奉突然打斷了范宇的話。
何姒剛一點頭,就聽他又問道:“那時你見到的女子是新娘打扮嗎?”
“不是,”何姒經(jīng)這一提醒,終于覺出不對來,“那個女子初看時挽著發(fā)髻,戴著垂紗帷帽,窄袖襦配長裙,衣領(lǐng)開的后,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就古裝來講,算是著裝大膽,身姿曼妙??赊D(zhuǎn)過身來后又變了樣,身著層疊有序的袍服,雙手相合掩于袖中,端莊清麗,一副大家閨秀之相?!?p> 老朝奉沉吟道:“永徽之后,皆用帷帽,拖裙到頸,漸為淺露,則天之后,帷帽大形。你見到的女子,從衣著打扮來看始于唐代?!?p> “那又如何?”范宇不解。
“人祭山川之法在上古社會歷代沿襲,尤以殷商為盛,到周代便已趨于衰亡。之后中華大地以禮法治國,人祭都是拿不上臺面的事情,更不用說專為河伯娶婦的文物了。若今日之事出于被當成祭品的女子的怨念,那何姒最初見到的那個女子,不該是盛唐時的裝扮?!?p> “這……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禮,秦叔說的情況只是少了,不見得就沒有,比如愚昧的山村亦或邊遠的少數(shù)民族,這種事情還是常見的,而且那時的苗疆、湘西等地都有數(shù)不盡的可怕傳說。”
老朝奉也不反駁,只是又問何姒:“那女子的穿著打扮可像山野村婦?”
何姒搖了搖頭。
“那你見她裝扮之上可有任何異域之感?!?p> 何姒依舊搖了搖頭。
“哎哎,好了好了,”范宇敗下陣來:“秦叔的意思是,這事和人祭無關(guān)?那就是單純的劇本成真?可到底什么文物能讓密室里的劇情變?yōu)楝F(xiàn)實呢,又怎么和手扯上關(guān)系呢?”
“這是第二處我覺得不能自洽的地方?!?p> “我也覺得,這和手扯不上關(guān)系啊。”范宇了然地點點頭。
“不是這個,而是劇情變成現(xiàn)實這一點,”老朝奉食指輕點兩下,說道,“姜先生,你們的劇本里,可有哪個角色是雙目流血,滿背傷痕而死的嗎?”
余下三人面面相覷,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都忽略了這個環(huán)節(jié)。確實,如果人祭祭品復(fù)仇這件事被否決,那么劇本成真的邏輯鏈也就被打破了——因為即使真有文物能使這間密室疑案成為現(xiàn)實,那么最壞的情況也就是他們被困在密室中玩一場cosplay,而不會出現(xiàn)死者。因為這個劇本里的祭品,也就是河伯和新娘,可都是正派好人。
“如此說來,就只剩下手啦,這下劉姐肯定又要暴走了。”
反正他只需要出外勤,找文物的事用不著他操心,得知三個線索重新回歸于一,范宇毫不糾結(jié)地接受了秦鑒的論斷,將新消息發(fā)給劉蕊,但何姒卻沒有。
“我記得那日密室里,除了我之外,姜淮你好像也出現(xiàn)了通感。”何姒問道。
“通感?”姜淮還在沮喪中,一時沒明白何姒的意思。
“姜先生能不能細細和我說說那日你進了密室后的感覺?!?p> “我說不清,有強烈的自我厭棄之感……”
“那之前呢,我記得你先給何姒披上了衣服,那不像是你的做派?!贝蛏吣笃叽纾铣钪敝林攸c。
“這……”
范宇見姜淮吞吞吐吐,立刻走到病床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怕什么,一件衣服而已,你還怕秦叔記你的仇呀,都是通感惹得禍,你只管說。”
姜淮也沒明白為什么他給何姒披衣服會惹得秦鑒記仇,只是順著范宇的話迷迷糊糊地說著:“也是鬼迷了心竅,突然對何小姐心生……心生親近之意,但真不是我本意,我對何小姐,我對何小姐從來就只是敬佩之情!”
“沒有仰慕?”范宇不懷好意地說道。
“絕對沒有!”姜淮正色,連連擺手,一臉真誠。
何姒一時竟不知道自己該是開心還是不開心,不過她也想到了那件衣服,于是對秦鑒說道:“說起來,我對那件衣服的反應(yīng)也很強烈,本來只是姜淮好心給我的御寒之物,可卻讓我產(chǎn)生了惡心黏膩的排斥之感?!?p> “這么聽來,確實有些奇怪,秦叔,有什么講究嗎?”
秦鑒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聽走廊上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隨后病房的大門被推開,哥特少女關(guān)梓鶴沖了進來,手里拿著一份檢驗報告,面朝眾人露出一個驚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