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樹心不足,吞人
這一扶不要緊,涂念竟驚奇地發(fā)現(xiàn),黃金樹的觸感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樣堅硬如金。
樹的表面像是有生命似地律動、吐息,而隨著這種律動,不過片刻的功夫,她的手掌便陷進去了一截。
“劍兄你看,這樹好像能吃人似的?!?p> 涂念覺得有趣得緊,還自得地跟伯湫分享她的發(fā)現(xiàn),殊不知后者在看到這幕時,卻是大亂了方寸。
“不好,快把手拿下來!”
伯湫的情緒一向穩(wěn)定,很少出現(xiàn)這樣過分緊張的語氣,涂念聽后難免怔了怔。
也就耽擱了這么一會兒,她陷在樹干里的手,竟開始萌生出一種刺痛感,像是有什么東西刺破她的肌膚,與她的血肉長在了一起似的。
涂念下意識地想要把手掌拿開,卻駭然發(fā)現(xiàn)她的手掌似乎已完全被禁錮在了樹干上面。
“不會吧……”
幾次嘗試無果的涂念不禁有些慌張,伯湫當機立斷,“用全力!”
“我好像,拔不出來——”
涂念聽他的話,運足靈力把腳蹬在了樹干上,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可不僅手上紋絲未動,反倒連蹬在樹上的腳,也被樹干緊緊吸附在了上面。
“腳、腳!”
涂念感覺到那股吸力很快便有從腳面來到腳背的趨勢,急得舌頭直打結(jié)。
伯湫喝道:“把鞋脫掉!”
涂念這回沒敢再拖,一個用力,連鞋帶襪都拽了下來,只見她還沒來得及放下腳,那只鞋便已如泥牛入海,整個消失在了樹干里。
這樹是真打算“吃”了她。
涂念意識到這點,再看回自己那陷進去的小半條胳膊,頓時腿都軟了,顫著嗓子跟伯湫喊:“你快別愣著了,救救命??!”
她好不容易逃過了蛇妖,又躲過了蘇佑之,最后要是被棵樹制裁了,那絕對是死不瞑目。
能看出,這黃金樹顯然是對涂念的血脈動了心思,伯湫要救人,必然要動用本源之力不可。
他百年來費心積攢的本源之力,已在初次見她時用過一次了,若此次再用,怕是這百年時間又得從頭來過。
伯湫心下無比糾結(jié)。
可當他聽見涂念帶著哭腔的喊聲,又看見她那漸漸被黃金樹吞噬的胳膊,一時便再顧不得許多,從她腰間直直飛出。
停落在黃金樹前,劍上繁復的紋路倏地亮起,整個劍身也從玄色變?yōu)檎t,剔透的劍體紅光大放,一如崖上涂念所用的模樣,光芒卻比之更甚百倍。
一股精純的火焰旋即從劍上蓬勃燃起,朝著那黃金樹卷去。
黃金樹雖被叫作樹,但其實結(jié)構(gòu)除了根系和部分枝干為木屬,其余皆為硬度極高的金屬。
五行中火最克金,因而伯湫的本源之火剛一靠近黃金樹,那近乎足以煉化金石的溫度,便已燒得其枝葉翩擺,困著涂念的樹干也在頃刻間放松了許多。
涂念發(fā)覺后大喜,連忙將胳膊往外拔。
黃金樹剛開始被伯湫限制著,涂念的動作也就還算順利,誰知拔到一半,這黃金樹卻像是感知到了她的離去似的,忽然變得瘋狂了起來。
只見其枝葉猛地甩動,暫時將周身的火焰排開,緊接著釋放出一股更加強大的吸力,瞬間便將涂念的半個身子拉進了樹干里。
涂念被拽得生疼,禁不住地痛呼出聲。
伯湫怒然,劍上的火焰幾乎瞬間便將枝葉全然包裹在了其中,然而那黃金樹竟是全然不顧,硬頂著灼燒也要將涂念吞噬于此。
伯湫雖仍有余力,但生怕破釜沉舟會傷著涂念,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你堅持??!別睡!”
看著因失血過多而近乎昏厥的涂念,伯湫快急瘋了。
若換作是巔峰時期的他,這小小的黃金樹在他手下絕活不過須臾,奈何他如今連一成的修為也尚未恢復。
這萬載的黃金樹在他面前,就宛若一道翻不過去的山,任他怎樣地不甘,也只能拖著時間,親眼看著涂念的身體一點點地被黃金樹吞噬。
不過幾息的時間,涂念已有大半身子陷入了樹干中,只剩下一對肩膀頂著腦袋露在外面。
樹里的那部分身體,逐漸被樹干中的脈絡(luò)刺破,涂念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被緩緩蠶食的滋味。
或是失血過多,又或是心臟被壓迫得難以跳動,涂念看著那火,思緒開始飄散。
空中那火燃著,與黃金樹的枝葉糾纏在一起,如同黃昏纏著夕陽,若即若離。
恍然間,她聽見有人在叫自己。
緊跟著,空中的紅與金黃逐漸散落,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清澈的藍。
“涂念,別睡。醒醒!”
耳邊響起的聲音,相對于此刻的情形,實在太過冷靜。
不等她細想這道聲音的來由,口鼻間忽然回蕩起的一抹清涼,將她的思緒拉回。
看著眼前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她遲鈍地喚道:“……大師兄?”
這一聲,令晉南楓想起了呼吸。
他重重點了下頭,“是我。”
為找她,晉南楓幾乎飛遍了整個秘境。
外面那道懸崖,他足經(jīng)過了三次,直到第四次才嘗試著來尋,卻不想她真的在這,還是以如此驚險的方式。
當看見這處充斥的至純之火,看見黃金樹將她層層包裹,他曾一度認為她已經(jīng)去了。
直到聽見她開口說話,他心里那塊大石才終于落了地。
將顆湖藍色的珠子送入她的嘴中,晉南楓道:“含好雪丹,不要吞咽。我這就帶你出去?!?p> 說完,便提著劍繞去了黃金樹正面。
涂念遲遲應了聲,闔眸將那抹清涼壓在了舌底。
黃金樹的正面,無數(shù)枝葉正碰撞在一起,叮當作響地表達著它的怒意。
瞧著眼前這近萬載的靈木,晉南楓俊眉微蹙,持劍刺出。
……
“涂念,醒醒?!?p> 再度被晉南楓喚醒時,涂念已經(jīng)脫離黃金樹,倚在了石壁上,她身側(cè)的伯湫也早已恢復了原樣。
晉南楓半跪在她身前,涂念看到他被黃金樹咧得七零八落的道服,這才想起要去看那棵萬載黃金樹,目光所致,灰撲撲的,整棵樹都沒了生機。
涂念想,以它萬載的沉淀,未必就比不過她遺傳來的血脈。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于樹也無異。
“涂念?!?p> 聽到晉南楓出聲喚她,涂念收起思緒,勉強朝他擠出個笑,“這回真是多虧了大師兄。”
“無妨?!?p> 晉南楓撐著身子搖了搖頭,道:“現(xiàn)下最要緊的是從這里出去。還有半個時辰就要閉境,我們不能再耽擱了?!?p> “好。”
涂念應過,嘗試著動了動胳膊腿,都還能用,于是掙扎著起身。
晉南楓慢她一步,緊接著撐著劍站起,然而起到一半時,身子卻忽然歪了歪。
涂念看到正要伸手去拉,卻不想只她一碰,對方便轟然傾倒在了地上。
“大師兄!”
涂念趕忙上前扶人,在觸到他時,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竟冷得像塊冰。
她心下一動,立刻去看他的門面,只見他眉宇間盤旋著重重的紅黑之氣,且他呼吸急促,吐出的氣息中還雜著股淡淡的黑霧。
涂念旋即意識到,晉南楓的魔障,恐怕是發(fā)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