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晏明越打越心驚。這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黑衣人,看著年紀(jì)不大,修為卻很高,動起手來看似隨意,卻招招暗藏殺機。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管我們花家的閑事?”花晏明不得已擋下一招之后退開了幾步,沉聲問道。
“我是愛管閑事的人?!敝x子硯依舊是散漫桀驁的語氣。
“這位公子,聽管家說是你擄走了家妹,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哪里?”花嬋玉問道。
“令妹看著柔弱,跑得倒是很快,我沒追上她?!敝x子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帶著笑意說道。
“父親,想容是有分寸的,說不定她只是嚇壞了,在外面躲一會兒就回來了?!被▼扔褶D(zhuǎn)頭向花晏明說道。
不能修煉的花想容孤身一個人在外,確實也待不了很長時間。眼前這個愛管閑事的人又?jǐn)r在這兒,還不如等著她自己回來。花晏明想到這兒,點了點頭:“罷了,嬋玉說得也有道理?!?p> 然后他看著眼前分毫不讓的錦衣男子,冷聲說道:“我們走。”
花晏明這個父親當(dāng)?shù)竭@個份兒上,確實不是個東西。謝子硯頗為鄙夷地想著。
不知道那個看著弱不禁風(fēng)的花二小姐現(xiàn)在怎么樣了??上ё约哼€有別的事要做,不能現(xiàn)在就去云州。不過,想必她到的時候,云州一定會非常熱鬧。
那個時候,他也就到云州了。眼下,還是先去把那件事辦了。
他幾下輕躍,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花想容跟著商隊出了滄州以后,就一直北上趕路。滄州和云州之間還有一個并州,要到云州,必須先穿過整個并州。
好在一路上沒遇到什么風(fēng)波,商隊行進了四五天就到了并州的地界。
并州有三個郡,從南到北依次為懿陵,澠陽,鶴歸。他們先到了懿陵。
花想容一進懿陵,就覺得這個地方很奇怪。看著正常,街上的行人卻都有一種詭異的感覺??戳嗽S久,她終于發(fā)現(xiàn)哪里奇怪了:他們?yōu)槭裁床恍δ兀?p> 街上三三兩兩也有行人在交談,但是他們?nèi)济鏌o表情。
正在這時,花想容聽到了送葬的曲子。
她下意識回頭去看,看到了一支送親的隊伍。和她成親那天一模一樣的情景。
聽著送親隊伍的曲子,花想容內(nèi)心和上了歌詞。
“過了初七是初八,大道朝西送到終。莫停留,莫停留,黃泉路上有相隨......”
誰家成親用這種曲子!這明明是一支送葬曲。
送親的隊伍還在往城里走,那送葬的曲子吹了一路。街上的人還是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只是自顧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這是......邪術(shù)?花想容心中暗想。
天色漸漸晚了,商隊要找借宿的地方。商隊的老板似乎在前面和什么人商量了幾句,然后就把商隊帶到了一家客棧。
多??蜅K膫€大字明晃晃地在眼前,和懿陵詭異的氣氛配合在一起,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希望這客棧真的多福吧。這懿陵還是盡早離開為妙?;ㄏ肴菪南掳碘?。
“各位遠道而來的客官,都快進來吧?!笨蜅5睦习逭f道。
他臉上是有表情的。
“店家,我看你們這懿陵郡,似乎很奇怪啊。”商隊的老板坐下以后,先喝了一口茶。
“這......”
客棧的老板看起來很為難,支支吾吾不肯說話。
“店家,我們是從滄州來的商人,要去云州做生意,路過這里借宿一晚。如果有什么問題,你可以說出來。說不定我們可以幫你?!敝昂蜕剃犂习迳塘康娜碎_口說道。
他看起來二十多歲,一身白衣,俊朗非凡?;ㄏ肴莸哪抗獯蛄康剿g的玉佩,心下一動,移開了視線。
東海暖玉。看來她原先想得沒錯,一支商隊從滄州到云州,千里之遙,保不齊路上會遇到什么危險,所以請一個修士坐鎮(zhèn),也很正常。
東海暖玉是東海所產(chǎn)的一種特殊的玉,需得修士以自身靈氣灌入,才會有形狀。這白衣人言談之間又頗有自信,應(yīng)該是修士無疑。
“這位姑娘也識得東海暖玉嗎?”突然有人在她身邊開口問道。
花想容被他嚇了一跳。
說話的是一個穿著青衫,做書生打扮的人。這人長得不甚突出,只一雙眼睛,溫潤如玉,很容易讓人有好感。
“姑娘勿怪,在下只是看姑娘盯著那位公子的玉佩瞧,以為姑娘也識得東海暖玉?!彼f起話一副溫文有禮的謙謙君子相。
“什么東海暖玉?我只是看那位公子的玉佩花紋奇特,所以多看了幾眼。”花想容說道。
“原來是這樣。”那人聽她明顯是敷衍的話也不生氣,只是微笑著點點頭。
“在下蘇不渡,不知姑娘尊姓大名?!?p> “花想容,滄州人?!被ㄏ肴菡f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好名字,與姑娘很是相配?!碧K不渡稱贊道。
“不知想容姑娘是為何要去云州呢?”他又問道。
花想容挑了挑眉,沒想到這人這么自來熟。
“如果姑娘不想說,在下也不會勉強?!币娀ㄏ肴菀粫r不答,蘇不渡又說。
“多謝蘇公子體諒。”花想容對他點點頭。
“各位客官有所不知,這懿陵啊,有惡鬼?!钡昀习濯q豫再三,還是開了口。最后兩個字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好像生怕被聽見。
“店家可否詳細說說?”白衣人問道。
“唉,不說了不說了,你們還是快點走吧。你們呀,不是那惡鬼的對手。我們請了很多自稱捉鬼的大師都沒用?!钡昀习逡荒樋謶值卣f。
“在下也曾學(xué)過一些捉鬼之術(shù),大師不行,我或許可以一試?!卑滓氯苏f道。
許是白衣人語氣懇切,氣度非凡,店老板也信了幾分,就把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這事兒說起來還是一樁風(fēng)流債。
說這懿陵郡守的兒子是一個豐神俊朗的少年郎,與一女子私定終身。那女子是青樓里的花魁娘子,因此郡守極力反對他們在一起。后來郡守之子就屈服了,和郡守為他選的門當(dāng)戶對的女子成親。
可是就在成親當(dāng)天,那女子卻死了。就在從花轎里扶出來的一刻,倒在了地上,七竅流血,死狀非常凄慘。
這時一陣陰風(fēng)刮起,一瞬間天昏地暗,那花魁娘子憑空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她雙眼流著血淚,慢慢地向眾人露出一個笑容。
郡守嚇得癱倒在地,說:“她,她不是死了嗎?”
原來郡守為了讓兒子死心,就偽造了花魁娘子的書信,名義上送她出郡,實際上卻把她給殺了。
“各位客官,你們說,這不就是惡鬼嗎?是那個花魁的鬼魂回來復(fù)仇了?!钡昙艺f道。
“然后呢?”白衣人沉吟著問道,也沒有搭理店家的話。
“那個鬼花魁一把掐死了郡守,將郡守府里的人全部驅(qū)逐出去,只留下了郡守的兒子。我們都以為他兇多吉少了,可是那女鬼豎起手指指著他笑著說,‘孫郎,你不是要娶妻嗎?我們一個月娶一個,你說好不好?’”
店家話音剛落,突然狂風(fēng)大作。風(fēng)聲中夾雜著女人凄厲如嚎哭的歌聲。
“過了初七是初八,大道朝西送到終。莫停留,莫停留,黃泉路上有相隨......”
“就是這首歌,就是這首歌,真是造孽呀。今天娶過來的女子一定是死了?!钡昙艺f道。
這件事發(fā)生在三個月前,算上那日七竅流血的新娘,這已經(jīng)是第四個了。每次娶新娘的時候,鬼花魁都要求送親的隊伍吹這支曲子。新娘送到以后,晚上就能聽到她唱這首歌,第二天郡守府門口就是新娘的尸體。
“你們聽,還有聲音?!卑滓氯吮攘艘粋€噤聲的手勢。
“過了初一是初十,大道從南走到北。有憾生,有憾生,行到盡頭無人伴......”
這聽起來像是把送葬曲的詞改編了一下隨口念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鬼花魁又尖聲大笑了起來。
所有人都聽得毛骨悚然,窗戶在狂風(fēng)中被撞得砰砰作響,客棧的門開了又關(guān),關(guān)了又開。膽子小的人看起來要哭了。
白衣人在空中畫了幾道符,符咒成了以后飛向門窗,把門窗封住了。一時間,風(fēng)聲,女人的笑聲,都聽不見了。
客棧里安靜異常,大多數(shù)人都沒有從剛才的驚駭中回過神來。
要說這種癡情女子薄情郎的事情,世上多得是??墒菆髲?fù)起來如這鬼花魁一般的,卻也罕見。不管怎么說,奪了四個無辜女子的性命,也是她不對。花想容輕嘆了一口氣。
店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這位客官,求您救救我們,救救公子,也救救那些無辜的女子吧?!?p> 白衣人微微一笑:“這是我的分內(nèi)之事。在下裴晉,是滄瀾宗的弟子?!?p> 滄瀾宗?看來果然是過了百年,又有新的門派出來了?;ㄏ肴菽氲?。
修真的修士有許多,久而久之,一些或功法相近,或道相似,或意氣相投的修士,就聚集在一起,形成了許多大大小小的門派。畢竟不是所有修士都能修到證道飛升,也有一些修士選擇了在人間行走,以門派為棲身之所。
馮玉卿活著的百年前,修真界有四大門派最為著名。
“原來這位裴兄是滄瀾宗的人,看來那鬼花魁要遭殃了。”蘇不渡說道。
“蘇公子知道滄瀾宗?”花想容問道。
“想容姑娘不知道嗎?這滄瀾宗在修真界可是大大有名?!?p> “我不是修士,自然也不熟悉這些修真門派了?!被ㄏ肴菡f道。
“滄瀾宗立派于百年前,正好就是劍魔馮玉卿伏誅的那一年。滄瀾宗自立派起就以除魔衛(wèi)道,守護蒼生為己任。經(jīng)過百年經(jīng)營,如今說是修真界第一大派也不為過?!碧K不渡壓低聲音,向花想容解釋道。
看來她死的那一年沒有別的大事發(fā)生?;ㄏ肴菝嫔喜伙@,說:“原來如此,受教了,多謝蘇公子。”
“看來這位朋友對滄瀾宗了解甚多,不知怎么稱呼?”即使壓低聲音,裴晉還是聽到了蘇不渡說的話。
“在下蘇不渡?!?p> “原來是蘇公子?!?p> “那這位姑娘呢?”裴晉的目光落在了旁邊花想容的身上,眼中掠過一絲驚艷。
眼前的女子雖然穿著粗布衣服,挽著烏木簪,素面朝天,仍然是一個美人。
“我是他的遠方堂妹,名叫蘇想容?!被ㄏ肴菡f道。
花想容也不知怎地,一聽到滄瀾宗立派是在自己死的那一年,就下意識不想和他們扯上任何關(guān)系,哪怕是這一世花想容這個名字,也不想讓他們知道。
她自己理解為這是她還沒有完全放下那件事。
蘇不渡愣了一下,深深看了花想容一眼。
裴晉點點頭,不再多問。
“蘇兄如此了解滄瀾宗,想必也是修士了?!彼麑μK不渡說道。
“只是略懂一二?!碧K不渡回答道。
“蘇兄謙虛了,不知可有興趣和我一起除了這鬼花魁?”裴晉問道。
“自當(dāng)效勞?!碧K不渡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
“好好好,有二位公子,相信一定能除了那惡鬼,還懿陵一個清凈。”店老板說道。
花想容看著一臉欣喜的店老板,緩緩皺起了眉,眼神凝重了起來。
方才沒看見,眼下看清了。多??蜅#粵]有那么多福氣啊。
“現(xiàn)在已經(jīng)夜深了,我們先睡吧,等明天再從長計議。”裴晉說道。
“裴兄說得極是?!碧K不渡贊同地說。
夜里,花想容怎么也睡不著,反復(fù)回想著那鬼花魁隨口念的詞。
“有憾生,有憾生,行到盡頭......”
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想容姑娘,想容姑娘......”
是蘇不渡。他用的是逼音成線的法子,只有花想容聽得到他的聲音。
“你先開門?!碧K不渡繼續(xù)說道。
花想容披衣起身,輕輕拉開了門。門外的蘇不渡一臉凝重。
“怎么了?”花想容問道。
“想容姑娘真是心大,深更半夜給陌生男子開門。”蘇不渡笑著說。
花想容淡淡掃了他一眼,作勢要關(guān)門。
“等等,我有話和你說?!碧K不渡連忙擠了進去。
客棧里一片寂靜,看來沒有人聽到這里的聲響。
蘇不渡進來坐下以后,說道:“想容姑娘,我們最好明天一早,不,現(xiàn)在就離開這里。”
他的語氣很嚴(yán)肅,聽起來不像是開玩笑。
“為什么?”花想容問道。
“這客棧的老板有問題,他是萬傀門的人?!碧K不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