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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暮暮,已接近黃昏。
陶然居內(nèi)。
一女子端坐喝茶,望著那一柱香緩緩熄滅,她也起了身。
青燈光暈下,少女雪衣墨發(fā),唇不點而紅,眉不描而翠,一雙水剪雙眸宛似含煙的芍藥。
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姐姐?!?p> 一個熟悉的喊聲令她抬起頭看,是夏之泠的臉龐。
她有些激動地上前擁抱,顫抖的雙手撫摸著夏之泠。
“我還以為你出了什么事呢,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怎么這會兒才回來?”
夏亦攸望了望窗外陰沉的天。
“亦攸姐姐,我沒事啦,不說這些,這幾日,父皇沒有察覺吧?”夏之泠拉著她重新坐回了椅上,姐妹倆的手遲遲不肯松開。
夏亦攸無奈道?!斑@幾日父皇很忙,倒也沒有去打聽你的消息,只不過你再偷跑出去,是我也保不住你了。”
夏之泠朝她做了個鬼臉?!澳嵌嘀x姐姐幫我保密啦?!?p> “對了,”夏之泠突然想到什么,朝周圍人使了個眼色,等婢女都退下后才緩緩開口,道,“姐姐,前些日子,我拜托你幫我查的事情查到了嗎?”
夏亦攸點了點頭,從袖衫中拿出一封信遞上。
“妹妹為何要去調(diào)查那千醉蘭,她不就是千家庶女嗎?有何調(diào)查的?!?p> “姐姐不知,當年那場火,她也在,但為何她沒有被燒死,或者,”夏之泠的眉目冷了幾分。
“被處死?!?p> 夏亦攸擔憂地看著她?!八阅闶怯X得,父皇有事瞞著我們?”
她緊緊握著夏之泠的手,道。“千萬不要做傻事,之泠,和父皇作對…”
“我知道,姐姐,我自有方法,只是勞煩姐姐幫我處理那些小事了?!毕闹霭矒岬溃囊嘭氖轮刂氐攸c了點頭。
天色已晚,夏之泠先一步回了公主府。
——府中。
油燈下,夏之泠打開了那封信。
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千醉蘭,千家庶女。順著那一行繼續(xù)往下看,再就是千醉蘭一旬前因處理事務(wù)的理由而在皖家。
夏之泠看了個大概,她嘆了口氣。
好像并沒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站在一旁的顧淮注意到,有些擔憂地看著她,道。“公主,時候不早了,要不早些歇息?”
“也罷,也罷?!彼龜[了擺手,顧淮識相地說了聲在下先告退了便關(guān)了大門。
夏之泠側(cè)臥著,時刻也睡不安穩(wěn),腦袋里全是千醉蘭的事。
我一定要找到真相。
望著窗外那一輪皎潔的月亮,她睫毛輕顫,眼中霧蒙蒙的看不真切。
母后,您何時來我夢里走一趟。
“之泠…之泠……?”
大雪地里,皖凝裹著裘衣緩緩走著,一步一個腳印,漫天鴨絨似的白雪染白了發(fā)梢,只為尋找她日日夜夜想念的女兒。
“之泠……之泠我看到你了,之泠?!?p> “母親…我在這啊母親?!毕闹鐾瑯訉ふ抑?,可四下空無一人。
“母親,我在這里……”
一轉(zhuǎn)眼,火光蔓延,皖凝絕望的眼神中又帶著一絲憐愛。
“對不起之泠…”
“不要,不要…”
呢喃聲中,夏之泠猛然驚醒,抬手扶了扶額,確然發(fā)覺已一身冷汗。
夏之泠咬了咬唇,披了件衣裳,便走出了房門。
——
朦朧的夜色,那一輪皎潔的月亮高高掛在天上,明明看似伸手間便可觸摸,可卻云樹遙隔。
“顧淮,你說,母后離世這么久了,還會有人記得她嗎?”
夏之泠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憂傷,這一夜她無法入眠,腦海中早已充斥著皖凝的身影,那抹白光似乎就在眼前,溫柔似水,仿佛就像兒時抱著夏之泠輕聲唱著童謠的模樣。
“皇后應(yīng)天順圣,淑慎慈仁,老百姓都惦記著皇后的貢獻,包括皇上,遲遲未立新后,想必也是心中還仍有皇后吧?!?p> 顧淮說罷,夏之泠沉吟許久,抿著唇。
她知父皇未立新后,知母后離世全天下的百姓哀悼,她只是怕,怕有一日,母后被世人所遺忘,被忘在忘川河的那岸。
四周是無邊的寂靜,樹葉間被微風吹著沙沙作響。
月牙兒清亮而溫柔,似乎映著母后的身影。
顧淮就在夏之泠旁而立,一襲玄衣,墨發(fā)飛揚,清冷的眼眸有了幾分柔意,他便就這樣看著身旁白衣勝雪的少女,也無言語。
“顧淮,你呢?”
“公主,你指什么…”
夏之泠突然抬起頭,顧淮一怔,對上那雙清淚漣漣的眼眸,在月光的映射下格外晶瑩透亮。
“你也會離開我嗎?”
隨著一滴晶瑩隕落,顧淮的眼底明顯慌亂了幾分。
“公主…”
“顧淮,不會,永遠不會?!?p> “顧淮,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你如此慌亂的模樣?!?p> 夏之泠淺笑,兩頰掛著兩行清淚,那一抹笑容似融入月色,流連復(fù)蘇如春景,啟笑嬌媚如傾城。
“公主,以后別說這種話了?!?p> 顧淮用手帕替她輕輕擦去淚痕,少年半跪在夏之泠旁,將她垂下的一縷青絲別到耳后。
“顧淮,抱本公主回房?!?p> “…唉,好?!?p> 顧淮知道,即使拒絕或是與公主講論什么君臣之責,她也不會答應(yīng)。
他與公主一同長大,護公主之側(cè)許久,公主同意的事,向來是無法拒絕的,皇上亦是如此。
或許是太過于疲憊,沒多久,夏之泠便閉上眼沉沉睡去。
今晚,是我過于貪戀了。
顧淮想著,在他心中,已經(jīng)快越界了。
掃卻石邊云,醉踏松根月。
好夢,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