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道士下山
“這種異樣,不就和蕭羽當(dāng)時表演的效果一樣嗎?明明親眼所見,可是手機(jī)里卻沒留存下影像……”
顧瑤放下咖啡杯,醇厚且?guī)е辔兜目Х确枷銖乃炖锿鲁觥?p> “這個……我不太清楚,我得問問蕭羽……”
夏卜荷剛拿出手機(jī),想要打個電話問問蕭羽,卻被顧瑤制止了。
顧瑤精致的美甲按在夏卜荷手機(jī)上,略帶神秘:“我現(xiàn)在幾乎能夠確定了,蕭羽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p> 夏卜荷雖然面色不顯,可心里起了波瀾——莫非顧瑤也知道了些能量和魔術(shù)的事?
“可能他太單純了吧,腦袋里裝不下太多事,所以看上去總有些幼稚……”
“我說的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我現(xiàn)在愈發(fā)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神秘?!鳖櫖幏畔陆化B在一起的雙腿,往夏卜荷的方向俯身,“你們在一起這么多年,蕭羽有沒有和你說過他那些魔術(shù)的秘密?”
夏卜荷搖頭。
“也許他那些魔術(shù)背后的秘密,是一種不被世人知曉的神秘能力,魔法也好,仙術(shù)也罷,或許那些東西才是這個世界的真相……”
顧瑤一本正經(jīng)地說,夏卜荷一本正經(jīng)地聽。
夏卜荷不知道顧瑤是怎么得出這般驚人結(jié)論的。
這般神神叨叨的話,如今夏卜荷聽著,確實是正確的。
“你是不是被十悅廣場的事嚇魔怔了?”夏卜荷將手背放到顧瑤額頭上,試探體溫一般。
顧瑤欲言又止,眼球滴溜溜地在眼眶里轉(zhuǎn)了好幾圈,才又開口:“好吧,可能真是我想多了……那我們來看看活動的策劃案吧……”
夏卜荷回過味兒來,自己終究是帶著工作出來的,怎么也得把工作進(jìn)行一下吧。
夏卜荷從包里拿出文件,和顧瑤一一商議起來。
顧瑤和夏卜荷是同學(xué),也是室友,聊起專業(yè)的話題來也異常合拍,沒多久就把策劃案過完了。
夏卜荷將策劃案收進(jìn)包里:“沒想到你大學(xué)掛了那么多專業(yè)課,現(xiàn)在工作了業(yè)務(wù)能力反而更好了?!?p> “就因為大學(xué)時沒好好學(xué),才害我畢業(yè)了還得從頭學(xué)起……”顧瑤喝光馬克杯中的最后一口咖啡,“我才是沒想到,你這么樸素一個人,還背上這種奢侈品包了……”
夏卜荷將手中的黑雙肩包揚(yáng)了揚(yáng):“這個?這包很貴嗎?”
顧瑤點點頭,將馬克杯放回桌上:“這個包應(yīng)該夠這家咖啡店交兩年房租了。”
夏卜荷苦笑一下:蕭羽這家伙,用的東西雖然不起眼,可價格都不低呀……
“蕭羽的包,我臨時拿來用的……”
夏卜荷沒敢說,她是因為不敢背那些奢侈品女包,才選了這么一個最不起眼的雙肩包。
“工作聊完了,陪我去做個檢查吧!”顧瑤利落起身,伸展著腰肢。
夏卜荷有些疑問:“什么檢查?你生病了?”
顧瑤笑起來,鼻翼泛起絲絲細(xì)紋,一些粉底浮在細(xì)紋之上。她語氣緩慢,說道:“是啊,我病了……”
說完,顧瑤沖著店內(nèi)柜臺喊了一句:“好好看店!我去趟醫(yī)院……”
店內(nèi)只傳來一聲不耐煩的“哦”。
顧瑤邁開步子,雙手勾在背后,不緊不慢地朝巷口走去。
夏卜荷想追上去,卻覺得顧瑤的背影充滿了落寞。
光鮮的打扮,卻散發(fā)著落寞,就如同這條鬧市中的這條巷弄一般,鮮有人經(jīng)過的,但有著自己獨到的魅力。
“你知道我為什么把店開在這個地方嗎?”顧瑤猛地轉(zhuǎn)過身,向夏卜荷問道。
夏卜荷搖頭。
顧瑤抬手指向巷子旁的一棵大樹,樹頂有一個鳥窩:“因為這里,還能聽到鳥叫……”
夏卜荷心里猛然一揪。
是啊,自己已經(jīng)很多年,沒在這個城市的鬧市街頭聽到鳥叫聲了。
久到自己也忽略了,鳥兒只需要一片樹枝遮蔽,就能搭巢安家;
久到自己已經(jīng)忘記,鳥鳴也是這么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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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階穿林,花藤繞樹。
蟲鳥啼鳴間,山間的晨霧反射著陽光,一片光靄照到同清觀大殿上的琉璃,映出斑斕流轉(zhuǎn)的光芒。
小道童剛上完早課,搬了個凳子坐在后院。
正望著天發(fā)呆,一陣急促的腳步打亂了他的思緒。
“師傅,什么事情讓你這么急?”
小道童對著腳步匆忙的師傅發(fā)問,師傅卻沒搭理他,直向屋內(nèi)奔去。
不一會,屋內(nèi)傳出一陣響動,年輕道士的身影又匆匆閃出。
“師傅,你這是怎么了?”
年輕道士還是沒搭理小道童,急忙沖向大殿,腳步還有些凌亂。
年輕道士一趟又一趟,從后院跑到大殿,又從大殿跑回后院。
小道童看著自己師傅跑出跑進(jìn),他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師傅!到底怎么了!”小道童忍不住了,跳到年輕道士身前,攔住了他。
年輕道士喘著粗氣,眼神還有慌亂:“卦象……卦象變了……”
道童不解:“卦象怎么會變?我可沒動過師傅的東西啊,我沒動過……”
“我知道你沒動,但是卦象確實變了……”道士穩(wěn)住呼吸,掐指算起:“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那天!”
小道童繼續(xù)發(fā)問:“中元節(jié)那天怎么了?”
“就從那天開始,我排的盤就全部開始出錯……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強(qiáng)行改變了所有事件的進(jìn)程!”道士說到這里眼神一震,沖小道童喊道:“快拿個羅盤來!”
小道童聽不明白,但他看師傅的樣子,也察覺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匆匆找來羅盤,遞給了年輕道士。
年輕道士接過羅盤,嘴里吟起小和尚從未聽過的歌調(diào),立地舞了起來。
他手中的羅盤轉(zhuǎn)動得時快時慢,可他腳下的步子卻越來越緊。
歌調(diào)節(jié)奏加快,道士腳下的舞步也跟著加快。
小道童瞪大雙眼,他從未見自己師傅有過這種癲狂般的行為。一時分不清師傅這是在作法,還是瘋了……
道士猛然止步,他腳下的一塊青磚被踏出裂痕。
他順著羅盤的方向,望向遠(yuǎn)處的天空。
小道童也看向那方向:除了白云和藍(lán)天,他看不到其他的。
小道童又站在板凳上,踮起腳張望:還是白云和藍(lán)天……
小道童輕輕發(fā)問:“師傅,你看到什么了?”
沒有回話。
年輕道士就這么站著、看著,眼睛都沒眨過,像個沒有生機(jī)的木人樁。
小道童也不敢貿(mào)然打擾,他以為師傅是入了定。
良久,年輕道士手中的羅盤“哐啷”掉到地上,他才回過了神。
“人算終有缺??!哈哈哈……”
小道童頭一次覺得師傅的笑聲這么瘆人。
“師傅,你……沒事吧……”小道童怯怯地走到道士身前。
“師傅沒事,可是滄江城有事……”道士蹲下身子,拍了拍小道童的后背:“滄江城有難了,我得下山去,你好好守著道觀……”
小道童想說些挽留的話,可他沒說。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挽留留不住師傅。
他將師傅送到山間岔路,小小的身影久久注視著離去的背影。
一陣疾風(fēng)吹來,掛在松樹上的一塊破舊木牌被吹掉在石階上,小小的身影也在風(fēng)中搖晃。
他的視野漸漸模糊,他朝著那個離去的影子高喊:“師傅!要回來??!一定要回來??!”
影子沒有回頭,也沒有停留。
仿佛小道童的所有呼喊都被疾風(fēng)吹散……
“師傅,為什么我們不下山去???”
“因為山下的世界不需要我們?!?p> “是不是山下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就可以下山去了?”
“是的,如果山下的世界需要我們,我們就一定得去!”
“那他們啥時候需要我們呀?”
“我希望他們永遠(yuǎn)不會需要我們……”
“???那我們豈不是永遠(yuǎn)都下不了山了?”
“哈哈哈,怎么,咱們倆就呆在道觀里不好嗎?說,是不是你覺得和師傅呆在一起無趣了?”
“怎么會呢……師傅給我削陀螺,給我做木馬,給我做了好多好多有趣的玩意兒,師傅最有趣味了……”
“唉,這些玩意兒啊,還都是我的師傅教我做的……”
“啊?師傅也有師傅?”
“哈哈,師傅當(dāng)然也有師傅了,師傅的師傅也有師傅呢……”
“那他們都去哪兒了?”
“他們下山去了,在山下的世界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下山了。我?guī)煾档膸煾迪律角埃屛規(guī)煾凳睾玫烙^,然后就沒有再回來……我的師傅下山前,讓我守好道觀,也沒有再回來……”
……
小道童坐在石階之上,撿起掉落的木牌,用衣袖擦去上面的泥土。
“師傅你不是最喜歡這塊牌匾嗎,現(xiàn)在這上面字都看不明了,師傅你也不給它添明些……”
一滴眼淚暈上木板,小道童想用衣袖抹去,卻是徒勞;
又一滴眼淚……
再一滴……
小道童哭的撕心裂肺,木板上的的字跡反而在暈濕后變得明顯。
“師傅,我會守好道觀的!可是你千萬別不回來了啊!”
小道童哭得聲音嘶啞。
但這次,沒人再為他擦掉眼淚;
沒人再將他高高舉起;
沒人再捏著他的小臉呵責(zé)他不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