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預(yù)計提前一周到達?！?p> 發(fā)完這句話，葉子帆把手機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晨會依舊是主管在重復(fù)陳詞濫調(diào)，他坐得筆直，神情專注認真……一句沒聽。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
其實不必抱太大希望，他告訴自己，作為銷售和客戶，大概率就是一句“好的謝謝”，沒什么不同。
所以，他從不多嘴，客戶的感謝又怎樣？成交價格也不會抬高，索性問心無愧，盡力而為。
但這次不一樣，她……
叮。
叮。
叮。
葉子帆連忙低頭。
……不是她。
拳握緊又松開，葉子帆還是點開消息，強迫自己以專業(yè)完美的態(tài)度回復(fù)完客戶的刁難。
返回主界面時，底端又出現(xiàn)了紅點。
手指一劃，聊天記錄竄到最上方。
一只熟悉的毛絨絨貓咪頭像。
葉子帆險些跳起來！
他壓抑住內(nèi)心的澎湃，氣沉丹田，腰馬合一，穩(wěn)扎穩(wěn)打點開對話框。
“哇！”
“真的假的？”
“所以我下周就可以提車了嘛！”
再加一個眼睛閃閃發(fā)亮的可愛小貓頭表情。
嘴角不知何時高高翹了起來，葉子帆快速敲下：“對。”
“下周?！?p> 周微雨：“你這也太快了！別的店要等三個禮拜！”
一絲笑意極快地隱沒在唇邊。
他努力繃著嘴角，慢條斯理地打下：“沒辦法，跟總部的人混得熟，有那么一絲絲人脈?！?p> “我的單，永遠能排到第一批。”
一秒，兩秒。
“[旺柴]?！?p> “哎呦[旺柴]?！?p> “嘖嘖嘖[旺柴]。”
“怎么回事，是誰家銷售顧問開始秀起來了？哦，我家的啊。[旺柴]”
葉子帆再也忍不住，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喉嚨溢出一聲低笑。
如同酷暑灌下整整一瓶冰鎮(zhèn)橘子汽水，整顆心都在往外冒著清涼酸甜的泡泡。
滿滿當當?shù)南矏偂?p> 前所未有的暢快。
晨會匆匆結(jié)束，徐峰正趕著出外勤，見葉子帆低頭笑得肩膀都在抖，一臉匪夷所思：“干嘛呢你，中彩票了？”
葉子帆兩眼盯著“我家”二字，輕輕“嗯”了一聲。
“峰子，你說，做了事，要說出來嗎？”
“這還用得著問我？”徐峰沒好氣道，“找領(lǐng)導(dǎo)匯報工作邀功請賞就屬你最勤，這一套你不是最熟？”
葉子帆低笑一聲。
“對了，說正經(jīng)的?！毙旆遛糁謾C就要往外走，“別忘了剛才晨會上說的，公眾號發(fā)朋友圈宣傳啊！小心次數(shù)不夠扣分！”
話還在半空飄著，人已經(jīng)踏出了門外。
“知道?！?p> 葉子帆懶洋洋應(yīng)著，點進公眾號。
右上角三個點，分享到朋友圈的按鍵還沒按下去。
目光在標題上停留幾秒。
手指微動，拇指壓上旁邊的區(qū)域。
轉(zhuǎn)發(fā)給朋友。
-
叮。
東城-葉經(jīng)理：“【新手小白提車要注意這些！錯過后悔三十天！】”
周微雨眨眨眼，點開。
檢查車輛外觀，檢查生產(chǎn)日期和里程，檢查輪胎和玻璃，檢查證件……嗯，很有用，不過——好像哪里不對？
“[謝謝]。”一顆可愛貓貓頭表情。
“真的很有用?！?p> “雖然但是，如果新車有任何問題，看在小葉經(jīng)理服務(wù)這么到位的份上，我也是絲毫不會心軟的[皺眉]。”
另一邊，葉子帆剛開完晨會就被客戶的奪命連環(huán)call叫去處理事故，整整忙活了一上午，好不容易閑下來喘口氣，視線掃過一長串未讀記錄，看見熟悉的名字時，手指像帶著自主意識，直接點上了貓咪頭像。
看到“絲毫不會心軟”幾個字，嘴角不由自主翹了起來。
鬼才信。
“剛才幫客戶處理事故，回復(fù)有點晚，抱歉?！?p> “碰巧看到，有用就好?！?p> 葉子帆單手拿著手機，拇指正要往返回鍵摁，余光瞥見正欲離開的客戶，還在半空的手指忽然就停住了。
追尾，對方后車全責，但速度太快，前車后備箱被后車SUV的車頭撞得整個凹了進去，場面看著相當凄慘，女客戶也受了點輕傷。
心中微動，他開始在公司的公眾號里翻消息。
搜了幾輪關(guān)鍵詞，找到想要的文章，轉(zhuǎn)發(fā)鏈接。
例行公事地敲下一個“姐”字，余光瞥見輸入法智能關(guān)聯(lián)組詞第一位。
還是一個相同的“姐”字。
姐……姐。
兩個字連在一起讀，臉上竟有點要發(fā)熱的勢頭。
大腦不受控地開始循環(huán)滾動播放一些不起眼的細節(jié)。
“是誰家銷售顧問開始秀起來了？哦，我家的啊?！?p> 我家。
我家。
親近卻不狎昵。
葉子帆深吸口氣。
關(guān)聯(lián)詞的位置，手指已經(jīng)直直按了下去。
-
“【盤點車禍產(chǎn)生的九大原因，讓出行的你遠離危險！】”
“姐姐，這條一定要收藏，安全最重要?！?p> 周微雨正喝著早八人最后一口醬香拿鐵，余光瞄到消息預(yù)覽界面，差點沒把嘴里的咖啡噴到頂頭上司臉上。
這小子談?wù)?，從來都是公事公辦單走一個“姐”字，怎么突然開始喊起姐姐了？
周微雨摸摸自己滾燙的臉頰。
別說，那張陽光干凈小帥哥的臉叫起姐姐來，還真有點小奶狗內(nèi)味……
停！周微雨給了自己腦門一巴掌。
怎么還自我攻略起來了！
可是……
周微雨捧著手機，對著最后那句話看了又看，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機，長嘆一聲。
唉，美色誤人，美色誤人??！
“小雨，幫小丁辦下離職手續(xù)。”
“來了！”
摸魚失敗，周微雨連忙放下手機，朝主任辦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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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4S店，葉子帆看了眼手機。
未讀消息很多，沒有她的。
他沒在意，在附近常去的飯店吃了晚飯。
晚上回到家，稍微整理一下房間，沖個熱水澡，洗去一天的疲乏，拿毛巾擦著頭發(fā)時，手卻迫不及待地伸向書桌。
未讀消息依然很多，還是沒有她的。
葉子帆抿了抿唇。
他再次點開兩人的對話框。
從最初一兩天才會偶爾有一句問答，到今天僅僅一天就主動cue了三次，來來往往消息更不知多少條。
嫌吵了吧。
也對，客戶和銷售之間的友誼，只短暫存在于成交的一瞬間，任何再多的交流都是一種負擔。
該剎車了。
理智是這么說的，心卻微微酸澀，握著手機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