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和王俊思一起去吃早餐。
早餐是腸粉加蛋、加豬雜。我們坐在餐桌旁邊,看著早餐店里的銀白色的腸粉爐飄出一陣又一陣白色的蒸汽。老板的生意火爆。早餐店里的餐桌從里屋鋪到了屋外的門口。
吃了早餐,王俊思帶我去散步。
那是一道沿江公園的風景線。
好長的一段沿江公園。
美麗的沿江公園。
我們手牽著手走在沿江公園的石板路上看風景。這一段草坪是剛剛建設(shè)的,草兒還沒有長好,樹木也還沒有長好,每一棵樹木由兩、三根木條兒支架著。石板路上面至外邊的公路是一段小小的草坪坡兒。
江邊,有十幾個婦女蹲在水泥砌成的洗衣臺上面洗衣服。她們排成了一排兒。她們有說有笑,一邊洗衣服,一邊嘮家常。
王俊思看見那么多人在洗衣服,由衷地發(fā)出一聲“哇噻”的感嘆聲。我一開始不知道他怎么了,便問:“王俊思,你怎么了?你發(fā)出的那個聲音是什么聲音?。俊?p> 他說:“好多人在那里洗衣服??!”
我一看——十幾個人湊在一起,像一堆密集的大螞蟻。我笑了,說:“她們可是趕早了在這里洗衣服的呀!”
他說:“那可不是嗎?”
我們繼續(xù)往前走去。我們看見前面有兩、三棟樓房幾乎建好了,在搞著剩余的裝修工作。王俊思說:“唉,建那么多樓房,有沒有那么多人住呢?”
我沉默著在思考他所說出來的問題。我說:“會有的吧!你看,這社會要城市化,就必然會有許多人要去住新房子。外來工、本地的農(nóng)民、暴發(fā)戶……他們都要去尋找新房子來住的……”
他說:“哦,這倒是……”
王俊思又說:“我們待會兒再繞著那一段迂回的沿江公園的公路往回走,就剛好可以走回到我們原來來的地方了?!?p> 我說:“哪里有迂回的沿江公園的公路呀?”
他指給我看,我還是沒有看明白。
于是,王俊思不再說話了。我們都一邊注視著那像是建好了——其實又還沒有建好的樓房,一邊慢慢地走著路。石板路的邊邊是石頭和水泥砌成的白色的堅固的欄桿。
走了一段路,我對王俊思說:“這市里面有個攝影藝術(shù)年展,不如我們一起去看吧?你想去看嗎?”
他說:“好??!”
于是,我們手牽著手走下石板路延伸下公路的那一段小草坪坡兒,走上了公路。公路上,人很少。偶爾有三、兩輛車子開過去。這里的商店也很少,有幾間小小的物流公司的鋪面。鋪面上,或停泊著一輛車子,或有四、五個員工裝載車子,或者卸下車子上面的物品。
我們再走一段路;路,變成了街。街邊有一些小攤,賣蔬菜的,賣水果的,賣衣物的,很雜。也有買主。于是,聲音也變得很嘈雜。街邊的樹下,形成一片又一片的樹蔭,使到這有些兒冷的冬天的上午,更是平添了幾許寒冷的空氣。有的小攤主閑著,戴上了溫暖的棉手套。他們的籮筐在他們的身邊,被金色的陽光曬著;有的是新的,有的是舊的,有的是干的,有的還泛著水花兒。街邊的水泥桿上面張貼著樓市的廣告,上面寫著:“林蔭公園,給你溫馨的家園感覺”。接連好一段路,都是這樣的廣告語,上面還有售樓部的地址和電話號碼。
我們繼續(xù)手牽著手走路,當作散步一樣地走路。我對王俊思說:“王俊思先生,我還是三、四年前走過這邊這一段路,要是不小心帶錯了路,那可怎么辦是好呢?”
他說:“沒有關(guān)系?。【瓦@樣走吧!走到哪里算哪里。”
我這下真的對這一段路找不著北了!可是,我們又不愿去問路。我只是憑著感覺帶著王俊思走在路上。我心想:這市也小,即使迷路了,即使走錯路了,也是再多走半個鐘頭或者幾十分鐘的路途而已,沒有多大事兒。
我們真的走錯了路——如果按照原來所說的要去看攝影藝術(shù)年展。但是,如果按照王俊思所說的再走去迂回的沿江公園的公路走回去,我們才剛剛接上去繼續(xù)走——可是,那也還是走錯了。因為,我們繞了一大段路途,才又走回了沿江公園。
這時候,我們走在一座陳舊的橋梁上。我對王俊思說:“真想不到,我們走了一條街,又回到這里來繼續(xù)走這一段沿江公園了!但是,我明明看見只是走了一條街而已,從石板路走下來,現(xiàn)在又走到連接石板路的橋梁上……這真是不可思議!明明沒有拐彎啊,怎么又走回原來這里了呢?我們只是走了一條街!”
王俊思說:“哪里呀?我們都走了兩條街了!我都還記得,是兩條街!明明是走兩條街了!現(xiàn)在才走回來?!?p> 我一拍腦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看著王俊思。我想:“我真是糊涂??!”但是,王俊思并沒有說我糊涂。他也并不責罵我什么。
我想:這著實也只是一件小事情而已。
走在橋梁上面的時候,我們是走在右邊;但是,我們要繼續(xù)繞著沿江公園走,這樣,我們便需要走到橋梁的另一邊去。走過公路的時候,旁邊有一輛車要開過來,我沒有看見;王俊思一把拉住了原來放開了的我的手。這樣,車子便沒有撞到我了。我直抒一口氣。我感激地望了一望王俊思先生。
他笑了,好像在告訴我,任何時候都必須要注意安全。
我也笑了。我的笑是因為感激于他。
這邊的沿江公園的公路還沒有鋪上水泥,只是一段黃泥路而已。我們在路上手牽著手地走。前面有一輛營業(yè)的摩托車載著一個婦女經(jīng)過。他們停下來,婦女下了車,奔上小土坡的一條小石子路,拐進了一間簡陋的屋子里面不見了。隨即,營業(yè)的摩托車也開走了。
我們繼續(xù)走著路。這是江邊,水流像是靜止一樣緩慢地流動,路上的雜草長得很高——在沒有行人經(jīng)常踩過去的地方。
周圍很靜。
王俊思對我說:“我就是喜歡這樣靜靜的地方。在這樣的地方散步是一種享受?!?p> 我點頭說:“嗯?!?p> 王俊思說:“前面是一間技校。”
我說:“是那里呀!”
他以為我在問是“哪里”,他便說:“就是前面?。∧且粭潣牵铱匆娏四且幻婕t旗?!?p> 我一看,也看見了隱在樹木叢中的那一面鮮亮的紅旗。樹木是枯色的,很少有綠色,紅旗就顯得更加鮮紅透亮了!
我們經(jīng)過那一棟樓的時候,剛好是上課時間到了。從里面飄出一陣聲音:“老師好!”那是一陣女聲大于男聲的聲音,那是一陣青春盎然的聲音,那是一陣從靈魂里面飄出來的聲音。
王俊思說:“我們到草坪里坐一會兒吧!”
我說:“好的!”
這是一處從沿江公路上面延伸下江邊的一片小土坡,小土坡上面長滿了草。所長的草兒都很整齊,都很美。柔軟的,在陽光下,像是綠色里鍍上了一層金色,像是綠色的小精靈里跳躍著無數(shù)只金色的小精靈。江邊還長著一大片參差不齊的雜草。雜草長得很長,也間或種植了幾株細細嫩嫩的柳樹。
我們坐在斜斜的草坪坡上,感覺似乎要摔滑下去;但是,又不會摔滑下去,有一點兒刺激的感覺。
我們只是在這里坐了一會兒。王俊思說:“我們一邊走路,一邊聊天兒吧!”
我說:“好?!?p> 他站起來,我也站起來。斜斜的草坪坡兒真的很斜,像是要把人摔倒了去。王俊思牽住了我的手。我感到一陣溫暖。
我看見草坪里有好幾個小小的幾乎圓形的凹處,上面是一塊積了霧水的小小的蜘蛛網(wǎng)。我問王俊思:“你看,那白色的是蜘蛛網(wǎng)嗎?”
他說:“是的?!?p> 草坪坡兒上面有一根很舊了的水泥水管,看上去是用了很多年了的。
我們繼續(xù)走在沿江公園的公路上面。前面有一個老嫗挑著擔子經(jīng)過,兩只桶子里邊是一些花花綠綠的東西。我也沒有細看一個究竟,我對王俊思說:“那些人去那么遠的地方去洗衣服,真是既浪費精力,又浪費時間??!”
王俊思也說:“是啊!不如在家里洗的好?。 ?p> 我說:“這樣真的很浪費時間和精力,但,也許,他們的生活就是這樣子過的了,也沒有其他多余的事情要做?!?p> 我們都笑了一下,又繼續(xù)走路。
我覺得我右邊的鞋子仿佛要把我的腳趾壓得冒泡,生生地發(fā)疼。我小聲地對王俊思說:“我真累了!我的腳很疼?!?p> 王俊思說:“累了???要不然我們就走慢一點兒吧!要不然,我背你吧?”
我說:“不用了。我那么胖,怕會把你壓壞?!蔽业耐妻o,他也接受了。
又走了一會兒。江邊有一塊一塊的菜畦,公路上有一條水泥砌成的階梯從草坪坡兒里延伸下去。那個老嫗從那個階梯走了下去。王俊思說:“那個老嫗不是去洗衣服,而是去種菜、澆水什么的?!?p> 我一看那些菜地,也恍然大悟。我這才很清楚地明白:其實剛才我們說那老嫗去那么遠的地方洗衣服而笑了的時候,我就有一點兒猜想到,也許,她是去菜地里的呢!
但是,這些都沒什么。
我對王俊思說:“嗯,是呀!原來她是去菜地里的。”
我又說:“你看,這路上呀,江邊呀,都長滿了高高的草兒。”
王俊思說:“唉,這地方都還沒有開發(fā)和建設(shè)好呢!”
我說:“一定是沒有錢建了——資金沒有到位吧!”
王俊思說:“嗯、嗯。”
路邊有一臺裝載著混凝土的機器正在卸貨。那是一個工地,正在建房子。
我們看了那里幾眼,都不說什么。前面一百五十米遠的地方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榕樹。我對王俊思說:“你看,那大榕樹起碼有一百年的光景了!很大的一棵老榕樹呀!”
王俊思說:“哪里呀?在哪里?”
我說:“在前方、正前方呢!”
王俊思說:“哦,是呀!那是受保護的。起碼會有一百年的了,是一棵老榕樹?!?p> 我說:“你看,它的枝干多么粗壯?。∷闹θ~很綠很綠!很好看!”
王俊思說:“那是。老榕樹都是這樣子的?!蔽覀冇纸?jīng)過一座橋梁。這樣,這個沿江公路算是走完了。這是上游。
下游建設(shè)得好得多。
習(xí)慣上,我們把上游叫做沿江公園,而下游是接近“福苑”公園的一段河邊公園。江都是同一個名字,叫做:湟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