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校園后,沒有人理我們。老師的解釋是:學校一把手突然全都到北都開會去了,暫時沒人負責。這太奇怪了,既沒有總結(jié)表彰,也沒有情況說明。沒有人能夠回答我們,那次的任務(wù)到底算是失敗或是成功。如果算失敗,不知道會不會有處分。
回來后,居然沒有人喊我們交槍。譚康比較自覺地履行了班干部的職權(quán),第二天一大早便邀集我們樓十幾人去槍庫主動上交。這天正逢周末,槍庫管理員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他家沒電話無法聯(lián)系。問了半天,他家住在哪里也沒人知道,大家只好又扛著各自的武器回去了?;鹧媸诌€好說,他們的武器可以在危險物品管理倉庫交掉。攜槍時的規(guī)定和違紀處理都很嚴格,比如不準攜槍飲酒、不許未經(jīng)妥善保管槍支便外出等。哪怕是老生,一不小心也會觸犯這些處罰嚴厲的條例,我們交不掉槍的因此覺得非常不自由。
買來報紙看,晚報日報什么的,都對昨日的事件一字不提。這種突發(fā)事件一向控制得很嚴,按照GDI一貫的神秘主義處事原則,自然是竭力想瞞過去的。不過江面上的軍艦都開炮了,南都的二百二十萬市民又不是聾子——可還是要瞞,不瞞就是辦事不力,家里多少有GDI背景的我們都明白。眼前的形勢越來越不明朗,而不知怎么的,就傳出了謠言。這不能怪我們,因為得不到官方的任何消息,又不能隨便出學校,流言就象暗處的野草般迅速而隱蔽的在我們中傳開來。
官方有一種說法,我也曾經(jīng)做過實驗證實過:一條消息只要在五個以上的人中以非書面形式傳遞,就一定會出現(xiàn)極大的偏差。這跟模擬電路信號經(jīng)多次放大+正負反饋后嚴重失真到再怎么濾波也濾不出正確原始數(shù)據(jù)的情況是一致的。在我們中傳播的消息變得越來越離譜:開始的1.0版本是機動隊使用了原子彈把江浦區(qū)炸成了平地;轉(zhuǎn)眼間的2.0版就變成了機動隊全軍覆滅在浦口陣地。以后的流言基本就以2.0為發(fā)展基礎(chǔ),每次副版本號升級都有新發(fā)展、主版本號增加便意味著又發(fā)生了不可思議之人間慘禍;到了最后的6.22版,干脆已經(jīng)有很多強硬的聲音證實怪物已經(jīng)攻入中央門和漢中門一帶,正在攻打南都GDI中央機關(guān)大廈群!
這時候再清醒的人也會惴惴不安了吧,我們等著學校的解釋,可是沒有領(lǐng)導、沒有解釋,老師也陸續(xù)消失了。隨后又發(fā)生了一件事:學校停電了,而且電話完全中斷。這一下,再堅定認為絕無此事的人也不能再堅持自己的立場了吧。
找不到老師,我們就去問老生。他們正在開小會,說是以往都沒有過這么鬧騰過,看來此次事確有變。他們都這么說了,我們還能怎么著?準備開溜吧,小命要緊。突然一哥們在陽臺上叫:“快快,到這兒來看,要出大事了!”
我們一擁都到陽臺上去看熱鬧。這個方位正對著學校大門,只見十來個背著包的拎著箱子的新生模樣的在門口去哨兵激烈爭吵著。他們意圖很明顯,就是要走人。門口哨兵是南都GDI保衛(wèi)總隊直屬鎮(zhèn)暴大隊的,不是學校的人。他們的任務(wù)就是看門,準確說現(xiàn)在唯一的任務(wù)是關(guān)門。這些家伙都是老兵油子了,無論那些學生對他們說什么好話,苦苦懇求也好,女生上去賣笑也罷——都是我自巋然不動。開始只有十幾人圍著兩個門崗哨兵,不一會又來了上百人,都是拖家?guī)Э跍蕚涮踊牡哪歉鞭r(nóng)民工打扮,還有人牽著不知怎么帶進來的小強和旺財。大門口頓時間充滿了風聲、語聲、旺財聲,熱鬧得跟自由市場一樣。
樓長一看這情況,立即轉(zhuǎn)身往門口走:“不行,我得跟他們說說去,這樣下去當兵的會打人的?!惫獠豢芍眯诺膯枺骸安痪褪菐讉€農(nóng)村來的小兵嘛,敢打咱們?再說了,他們就一個班,七個人,打得過咱們嗎?”旁邊老生淬道:“笨蛋,人家在門口架著機關(guān)槍呢。”我這才想起來確實是有,不過因為一直沒見動過,幾乎認為是個如雕塑一般的擺設(shè),忙問道:“未必他們還真敢開槍不成?”老生們立即議論開了,樓長對我說:“那機關(guān)槍是沒開過,不過去年前年都有半夜翻墻過來的給他們開槍打了的。一個打了腿,還有一個打壞了腰直接退學回家了。”
樓長跑下樓過去調(diào)停了,他撥開人群到門崗隊長面前開始與他談判。我們都舉著望遠鏡在樓上看熱鬧,譚康卻忙不迭回寢室收拾箱子說是準備開門放人后立即走人回淞滬去。我沒地方可去,郭光便邀請我去他家——如果還有辦法可以離開南都到江北去的話。
不一會,樓長好像跟門崗隊長達成了協(xié)議。隊長進門衛(wèi)室拿了個電喇叭出來,對圍在校門口的二百來人喊道:“你們留下武器后可以離開。屆時校方如對你們有學籍、紀律方面的處分,我們概不負責!”
最前面的一些大多都沒帶武器,有些背著槍的聽到他這句話便立即往地上開丟,只聽見嘩啦嘩啦的槍支落地聲稀稀拉拉的傳來??墒呛笈诺娜匀荒弥鴺尣环?,有人喊道:“我們要武器防身!怪物和天界特務(wù)正在南都城里搞破壞,我們怎么能沒有武器就這么出去?”
門衛(wèi)隊長厲聲喝道:“我們沒有接到有關(guān)這種消息的通知!即便有這樣的情況發(fā)生,你們也不能未經(jīng)允許攜帶武器走出校門。GDI成員培訓條例上清清楚楚的,不能違抗!”
學生們和隊長吵起來了,前排放了武器的看勢頭不對,聽后面人說得似乎也有理,又陸續(xù)把武器拿了起來。就在這時,發(fā)生了事故。我們在樓上把整個過程看得一清二楚,這事故足以證明了很多人在軍訓時絕對是在摸魚——人群中的一個****倒拎起突擊步槍往肩上背,他不是從前往后,而是倒過來從下后方往前背,其動機不明,也許為了耍帥,結(jié)果走火了。
火光一閃,一個三連發(fā)射出,等同于零距離射擊的第一發(fā)子彈準確地擊中他身后一人的腦袋,帶出一蓬血雨噴濺而出,其后的兩發(fā)子彈也打在那人面部,立即把已經(jīng)瞬間斃命的那個倒霉蛋的頭蓋骨掀翻了。直到兩秒鐘后,那個死人才四肢抽搐著倒在地上,他身邊四周的人就象給淘氣的孩子噴了油漆,頭上肩上立即全覆上了紅白相間的色彩。
那些紅男綠女們一時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掙扎著眨著被血霧肉泥糊住的眼睛互相對望,過了好一會才突然發(fā)出了極其恐懼的叫聲!那種恐懼立即傳染到那里的全部人,甚至遠遠觀看著這些的我們。
我們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門崗與學生之間便發(fā)生了槍戰(zhàn)。這些事發(fā)生得太快了,我們沒能看清楚誰動的手,但根據(jù)對恐懼心理的分析,也許是恐懼之極的學生先動的手。門崗隊長站得最前、首當其沖,立即給打成了馬蜂窩。門口的機槍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向后轉(zhuǎn)了,正對著學生。一見他們隊長被打死,立即激憤到了眼紅,瘋狂掃射一氣。本來學生有二百多,起碼一百多有武器,怎么著門崗那7個人1挺機槍也不是對手。但那里沒有人主持大局,而且都給昨天的戰(zhàn)斗打怕了。機槍一響,立即四散奔逃?;靵y之中,相互踐踏估計反而比機槍造成了更大的死傷。
給重火力打回來的敗兵怒火無處發(fā)泄,幾人一伙散開了。不一會,二號宿舍樓起火了,綜合電教樓里也傳出了槍聲。這是怎么回事?我們互相瞪著,六神無主,只聽樓長喃喃道:“瘋了,他們都瘋了?!弊T康問:“我們是否應該早做準備?”樓長同意了,邀集我們十來個熟識的老生和新生埋伏在樓道口周圍。不一會,還真有三個模樣已經(jīng)呈現(xiàn)瘋狂狀的新生跑上來,先是亂開一氣槍,大聲喊道:“你們站在哪邊?要不跟我們走,要不就去死吧!”
我們躲在樓道口后面的一擁而上,幾槍托把他們打翻在地繳了槍。樓長下令:“給我海扁,打出去!”我們狂扁了他們一頓,打得一個個都成了熊貓烏龜形狀爬了回去。給打得那么慘,其中一個嘴賤之極,還敢放狠話:“你們給我等著,老子喊人拿火焰噴射器來!”
雖然知道他是在唬我們,可聽到這玩意我們還是心里怕怕。他們?nèi)绻婺弥鹧鏄寔?,咱們門都不出不去就給烤成燒豬了。樓長下令大家撤到空曠地帶去,憑咱十幾人相對清醒的頭腦和比較集中的火力威懾,說不定可以平息事態(tài)。到時按GDI積分條例,咱們平分獎的分,多半都能升級。這時還想著升級是假的,都是想保命。十多個一條心的總比兩三個亂跑的好,只要能到空曠地帶,火焰槍萬萬不是我們狙擊槍的對手,我們一起出門了。
我們十幾人一伙,都提著突擊步槍或短狙擊在校園里行走。偶爾有零星的散兵游勇遇到我們,立即是調(diào)頭就跑。樓長和幾個三年級的商量了一下,命令我們隱蔽在一食堂外的灌木叢中,守株待兔。沒等得多久,只見兩個女生慌慌張張的跑了過去,后面追來一伙扎紅頭巾的。他們都拿著手槍,追得是興高采烈,臟話不斷。樓長一揮手,我們都從灌木叢中出來了。他上前說明來意,說:“你們放下槍,接受我們的監(jiān)督,這件事完了后自然會算清各人的是是非非?!?p> 官腔重了點,不過也沒啥毛病??勺T康發(fā)現(xiàn)了不對,把我和郭光拍過來附耳說:“提醒別人小心,他們衣服上有血?!蔽艺那懊娴娜藗鬟@話時,他們已經(jīng)動作了!我們仨有所準備,而且處在后排,立即竄入灌木叢中。
正想回身組織反擊時,見前面樓長以下十多人已經(jīng)全倒下了!對方還是十多人一個不少一個不傷,正在向地上掙扎的我們一伙沒死的同伴補射。他們?nèi)硕鄤荽?,火力點多,我們短距離絕不是對手。正沒主意間,他們又往灌木叢中邊開槍邊搜過來,我們仨心中直是叫苦,分頭遁去。這是我們臨時想到的最佳對策:只要拉長了距離,這伙手槍隊就不是對手了。他們開始分了三個追我,給另外一個方向逃去的郭光亂打了幾發(fā)黑槍后,也不敢再追。
這次我們一大伙人瞬間減員到只剩我們仨,回頭總結(jié)教訓:當時我們心北都充滿對他們的輕視,覺得手槍隊打不過我們步槍隊,卻沒想到十米近戰(zhàn)中的優(yōu)劣對比。
校園里到處都是慌亂的人。往往兩伙人相遇,大叫起來,全調(diào)頭開路,或是就地臥倒隱蔽后激烈地開槍對打起來。我這樣的流寇沒什么人重視,除了遇到幾個見了我就跑的女生外,沿晨跑線路非常順利地的跑到了實驗樓外的亭子處,路程三點六公里。實在是跑不動了,蹲在亭子后的灌木叢中,準備休息一陣。
才喘過氣來,就有一伙人走了過來。我摸出打火機用金屬外殼在灌木縫隙里一照,居然是全副武裝按步兵班編成的校長帶著保衛(wèi)處長等7個老師模樣的人!他們不是都不在嗎,怎么學校開始時不理不問,現(xiàn)在亂成這樣時卻又出現(xiàn)了?我心中滿是疑團,雖想出去相見,心底卻有一個堅決的聲音在阻止我,因此舉棋不定。
正這時,他們談起話來了。校長的聲音我依稀分辨得出來,他在與另一個人說:“引蛇出洞還是成功的……”我正聽得疑惑,不遠處又來了一伙學生。我把打火機轉(zhuǎn)了個方向,見他們手里也拿著武器??吹筋I(lǐng)導,站在原地商議了一會,都把槍背到了背上,放慢速度走上來。他們帶頭那個隊長大聲說著:“校長,怎么回事?我們簡直難以自保?。 ?p> 我的打火機的反射范圍很小。他們站得很開,我只得晃來晃去地交替看他們兩邊。正朝校長那邊轉(zhuǎn)時,突然看到一個黑色的東西向?qū)W生那邊飛去。就在同時聽到那個隊長慘呼了一聲:“****~~~”話音未落,黑色物體飛到了他們中間,立即爆炸?;鸸馀c濃煙并起,慘叫與血霧迸飛。我立即手腳冰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真的嗎?那么我要早一刻出去,他們也會……
這時一個聲音問:“說不定他們是真想投降的呢,校長大人?!毙iL哼了一聲,說:“我要是犯了錯,即使不死,也再沒理由當這個特務(wù)訓練中心的領(lǐng)導。”那邊一個人去搜查炸死學生的物品,叫喊起來:“確實有天界特務(wù),校長英明!”
****,天界特務(wù)是肉眼分辨不出來的。他們把人炸死了才判定是天界特務(wù),那我要出去的結(jié)果也就是那個人叫一聲“很遺憾,校長大人,這個人打錯了”一類的話吧。這不到一分鐘,我直嚇得汗如漿出、四肢僵硬。雖然心里一萬個想跑,但卻絲毫動彈不得。而且離我十米遠就是職業(yè)的特務(wù)教官,有什么風吹草動他們是不會放過的。我只得背靠著灌木,一動也不敢動,只盼他們趕快走。
可是我沒發(fā)出一點動靜,這些天殺的專業(yè)特務(wù)直覺卻靈敏得很,懷疑起了這片灌木叢!看來他們沒什么時間進行搜索,一個家伙掏出了手榴彈。根據(jù)剛才的爆炸結(jié)果,我認出那是N288反裝甲手雷,有效殺傷半徑六點五米,可以炸穿五六式坦克的頂部裝甲。天哪!這玩藝要投過來,我還有的活么?
一剎那間,我的血液都凝固了,手不由摸向扳機有沖出去壯烈一把的沖動。天幸,他正要擲時,校長說:“這個省些用。”親自操刀端起槍,以標準姿勢點射了五發(fā)。他們一邊吹噓校長姿勢好,一邊離開了。
我仍是一動也不動。校長不愧為一個優(yōu)秀的軍人,他完美地作到了火力打擊灌木叢中每平方米一發(fā)子彈。因為他不能確定灌木叢里是否有人,只使用了最低烈度打擊。如果換做是我,亂槍掃射一陣,那藏得再好也小命不保。我只知道有一彈擦破了臉頰,驚險之極。待了一會,我想爬起來時才知道左手胳膊中了一彈,使不上勁。子彈穿臂而出,打到了后面的假山上。我簡單包扎了一下,搖晃著沿草木叢生處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