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舟歸去03
砰、砰、砰——
這一次不僅是一次,而且是三聲巨響,整座大船開始劇烈地左搖右晃。甲板上坐得歪歪扭扭的游人們頓時驚呼出聲,還有不少人探頭探腦地議論紛紛。
蹦——
人群中又是一陣驚呼,已經(jīng)有人按捺不住起身探看。有人慌里慌張地驚呼出來:“船、船在往我們這頭下陷了——”
苗姑姑沉了沉眼望著懷中的小娘子,眉眼間還是溢出了一絲絲焦慮不安。
沈徽禾扶穩(wěn)身后的木柵欄,連忙問道:“苗姑姑,如此劇烈的顛簸可是尋常事?”
“不、不太尋常?!泵绻霉醚柿搜矢珊陨ぷ樱裆?p> 沈徽禾下意識抬手壓了壓衣袖下的珍貴信件和玉佩,倏爾起身,還不忘回頭叮囑道:“苗姑姑,你先把珍娘喚醒,切莫亂走,就在此處等我回來?!?p> 沈徽禾眉頭微蹙,輕盈身形越過前頭慌張失措、抱頭鼠竄的眾人,徑直踏入了內(nèi)艙。
內(nèi)艙里的眾人也慌了神,如無頭蒼蠅那般胡亂往外沖撞瞎跑,其中幾個大漢還撞倒了兩三位身形瘦弱的娘子。
沈徽禾微微抬了抬衣袖下的手,一股涼風(fēng)頓時化作銅錢鐵壁那般護(hù)住摔倒在地的幾位娘子,讓那些個粗野大漢都無法靠近過來。
東張西望之際,她尋到了下艙的入口,那小口忽而冒出了一個濕漉漉、慌張張的船工人頭。
“快跑啊、快逃啊,船、船破了呀......”
沈徽禾眉眼一沉,輕輕一抬手便摁住了那船工的脖頸,一把將他摁在艙口的甲板上。
“啊......啊......”那船工的面目漲得通紅,周身都水涔涔得如落湯雞那般,張牙舞爪地欲要掙脫開她的束縛,“快、快讓我走啊,我、我可不想死啊......”
甚至都還未瞧清楚她如何動作,兩張符紙猛地一下飛出衣袖定住了他的雙手和雙腳。
“說清楚!船艙下發(fā)生了何事?!”
船工被她的這一聲厲吼嚇得一個激靈,頓時回了回神,惶恐不安道,“船、船破了、船破了......”
“船破了不能修嗎?”
“修、修、修......”他的瞳孔驟然擴(kuò)散放大開來,仿佛是遇到什么極其毛骨悚然的惡鬼邪魔,驚了魂喪了魄失了所有神采,“修、修不了啊,是、是鬼、鬼來索命了......”
“貧道從前從未聽說過這滄江鬧鬼,你莫要說胡話!”
船工愣了愣,頓時扒拉著她的衣袖痛哭流涕:“道、道姑,小人當(dāng)真不敢騙你啊,那、那一團(tuán)黑影將、將小人撞倒,原本修補(bǔ)艙底的木頭就、就消失不見了......道姑,我、我們都不想死啊、快、快救救我們啊......”
沈徽禾沉了沉眼眸,順著視線望下去,船艙底下漫進(jìn)來的江水越來越急、越來越深,不可再耽擱分毫。
她松開了那船工的衣領(lǐng),壓了壓衣袖下的符紙和包裹,扎緊自己衣袍的腰帶,深吸了口氣,正欲要抬腿下艙底查看。
眨眼之間,眼前伸來一只黑絹絲革帶的窄袖手臂擋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又有人來擋她的去路?!
“你——”沈徽禾一怔,倍感意外驚喜,“阿、阿為小兄弟,怎么是你!”
柳為擋在她身前,微微垂下頭撓了撓后腦勺,面色赧然道:“沈娘子,阿為愿隨你同去!”
她一怔,總覺得此情此景似乎似曾相識,更像是冤魂不散!
“阿為,艙底下暗流翻涌,連我都不知底下有何危險呢?!不然你在上頭幫忙疏散這些人群,若是一刻鐘后我不曾出來,你再來尋我可好?”
柳為有些猶豫,既然信誓旦旦說好了要來助她一臂之力,如何也要——
“阿為,時不待我,就如此辦吧!”沈徽禾縱身一跳便躍下了艙底,還在艙口處布了一個結(jié)界,就算是阿為想要跟著下來也無計(jì)可施了。
沈徽禾才剛剛落地,那洶涌的暗黑寒水已經(jīng)蠢蠢欲動地越過了她的小腿處,船身在劇烈地左右搖晃,還朝某側(cè)方向偏離了船身。上頭不遠(yuǎn)處還能聽到娘子郎君們的驚呼慘叫。她只能抬手貼著一側(cè)的木頭船壁,慢慢摸索著前行,越往前行,前頭的江浪翻涌聲越來越激烈。
“大象無形,玄女化身,變!”她手中的四張符紙頓時變換成四個有手有腳、低頭彎腰的小人兒,“快快前去,看看前頭有何怪象?”
四個伶俐可愛的白面小人噗通一下撞進(jìn)水中,雙手撲棱撲棱地在揮動洑水,率先為她開路!
才游過了幾米的距離,眼前一道寒光閃過,那四個白面小人頓時碎成了紙屑。
沈徽禾早有預(yù)料,手疾眼快地?fù)]出幾張符紙,符紙頓時化作一面金光浮動的銅墻鐵壁,將那翻涌而來的兇猛巨浪擋在了身前。她目光陰沉,這船艙底下果真有股邪氣!
而且這邪物有些來去自如控制住邪氣的本事,她在甲板之上竟然毫無察覺!
她貼著船壁的手掌微微發(fā)力,縱身一躍,越過那湍急旋渦的幽黑水面,直奔那被撞破的艙底口子而去。
那被撞破的船艙板子如今只剩下三分之一裸露在外了,她抹了抹被水漬浸濕模糊的雙眼,探手去查看那破裂板子的開口。
破裂板子的開口處光滑圓潤,并沒有硌手的凹凸不平之處。欲要起身之時,船身外有某物猛地擒住了她的手腕,似萬里冰窟里的巨大蟒蛇茹毛飲血般勾上了她的臂膀、肩膀和脖頸,費(fèi)盡心思將她拽入深海之中——
鼻腔被嗆滿了冷水,眼眸也被灌滿了苦澀寒水,滑滑溜溜、長著厚鱗的陰冷怪物纏過她的右手手臂和脖頸處,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密不透風(fēng),快要將她淪陷、窒息、吞噬......
竟然是一只上了年紀(jì)的溺死鬼!
她的神色漸漸渙散,恍惚間,想起來被阿耶不留情面地拋進(jìn)湖里,她的身上也是被裹著厚厚的毯子,又悶又涼,無法動彈......
“阿耶,我求求你了,阿耶,定然還有其它辦法的......”
“三、三哥......”
那個時候,只有阿兄在為她求情!是啊,她都還沒能再親眼見見在這世上唯一會對她好的阿兄了,她好不甘心啊......
她沉了沉眼眸,頓時將周身的力氣都匯集在唯一還能夠動彈的一側(cè)小臂上——
鮮衣怒馬墻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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