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翩感覺到自己的心,像冬日中置放在寒冰中的玻璃,驟遇嚴寒,已悄然迸開一條裂縫。她輕輕一笑,淚已盈滿眼眶:“若翩還未向公主與駙馬道喜,祝二位琴瑟和鳴,永結(jié)同心!”
“謝謝皇妃!”蒙爾恬毫不客氣。經(jīng)逸不忍心看若翩的眼睛,輕輕撇過了頭。
“駙馬爺,”若翩望向經(jīng)逸,“我的一位朋友,也是駙馬爺很好的朋友,讓我?guī)删湓拞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還有晴?”
經(jīng)逸心中一痛,若翩的心思慧巧,有些話當著蒙爾恬自然不好問,但是南疆人不懂詩詞,這樣問來倒不顯得突兀了。他嘆口氣,幽幽答道:“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蒙爾恬在旁不耐地:“你們說些什么呀,怎么我都聽不懂?”經(jīng)逸好脾氣地答道:“中原地區(qū),人們喜歡和詩往來,你若喜歡的話,以后我教你?!?p> 蒙爾恬滿足地笑了。若翩胸口滯痛,淚始終忍著,不讓它落下來:“駙馬爺,你是真的要大婚了,是嗎?您的朋友不必再等您回元宇了,是嗎?”
經(jīng)逸痛楚地盯著若翩:“請你轉(zhuǎn)告圣京的朋友,不要再等我回去了,我的家,在南疆了!”
蒙爾恬心滿意足,走過來甜蜜地依偎在經(jīng)逸的肩膀上。經(jīng)逸身子僵直,雙眼定定地看著若翩。若翩慘然一笑,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心痛到了極點,似乎已經(jīng)麻木。若翩只覺呼吸越來越困難,掙扎著扶住旁邊的椅子。經(jīng)逸察覺到她的異樣,關(guān)切地問:“怎么了?”
若翩勉強笑笑:“我沒事?!?p> 蒙爾恬不滿地挽著經(jīng)逸的胳膊:“好了,該問的都問完了,我們?nèi)タ磳m里新排的歌舞去吧!”拉著經(jīng)逸的手便往外走。
若翩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逐漸感覺模糊起來。緊接著,腹中一陣劇痛襲來,她頓覺天旋地轉(zhuǎn),接著便失去知覺,昏厥了過去。
若翩醒來時,看見了宇霖鈴寫滿著同情的臉。她輕輕坐到床沿:“云若翩,你……不要太傷心,孩子……還會再有的,你得調(diào)養(yǎng)好自己的身體?!?p> 若翩一怔,手不由自主地撫上腹部,孩子沒了。心頭大慟,終是自己對不住這孩子。宇霖鈴嘆口氣,道:“你連日奔波,本就勞累,太醫(yī)說你胎像不穩(wěn),又受刺激太過,所以保不住孩子了。只是,你別怪經(jīng)逸哥哥,他有他的苦衷。”
若翩閉上眼,淚緩緩而下,她虛弱地問:“經(jīng)逸呢,他知道嗎?”
宇霖鈴頓了片刻,答道:“經(jīng)逸哥哥說請你保重身體,他就不來看你了。”
若翩望望霖鈴,輕輕笑了起來,看在霖鈴眼中卻有些難過。此刻的若翩,似一朵白色的玫瑰,不堪風霜侵襲,枯萎凋謝前的謝幕,凄美卻慘淡哀傷。
霖鈴著人好生照護若翩,而她卻再也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也不再有一滴淚,整日癡癡地望著手上戴著的紅珊瑚手鏈發(fā)呆。經(jīng)逸,她怎么也看不懂了,昔日的溫情似乎只是一個諷刺。一片癡情,付與了寒日里的北風。可是其中最讓她痛心的,莫過于孩子沒了,經(jīng)逸居然不聞不問,甚至不來看望她一眼,安慰她一句,那也是他的孩子啊!也許正如霖鈴所言,他有他的苦衷。可是,如果一個男人為了所謂的苦衷,可以委屈自己的感情,用自己的人格作為交換,若翩也是斷斷瞧不起的。
如是數(shù)日后,若翩下床,請人拿來筆墨,題了一首詞: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愿。
寫罷,摘下手腕上戴著的紅珊瑚手鏈,連同剛寫的詞一起,置入備好的信封之中。若翩的表情清淡自然,看不出悲喜,哀莫大于心死,心中滴血的人,面色往往平靜。
若翩在信封上認真地題上“宇經(jīng)逸親啟”的字樣,交給身邊伺候的宮女,道:“請讓你們王妃轉(zhuǎn)交駙馬!”宮女低聲稱是,并不多問,想來王府的宮女都是經(jīng)宇霖鈴甄選,調(diào)教有方。
整好自己的妝容,若翩站了起來?;秀遍g聽見禮樂聲響,淡淡問道:“今日宮中有喜事嗎?”宮女略略沉吟,輕聲答道:“今日事蒙爾恬公主出嫁的日子!”
若翩的手緊握,長長的指甲刺破了掌心,臉色益發(fā)蒼白。宮女擔心地上前,欲攙扶她。若翩擺擺手,淡然一笑:“我沒事,恭喜你們公主了!”
難怪霖鈴不在,顯是陪同蒙爾塔出席大婚儀式去了。若翩對陪侍的宮女道:“真是不巧,我本想與你們王上與王妃道別的,如此一來,倒是不必了?!?p> 宮女驚道:“娘娘是要走么?王妃吩咐奴婢伺候您,娘娘要走,也等王妃回來再說吧!”
“不用擔心,”若翩道,“我已修書一封給你們王上和王妃,說了是我自行要求離開,與你無關(guān),他們不會責罰你的?!闭f罷,從袖口取出信箋遞給宮女。宮女疑慮了片刻,道:“奴婢明白娘娘的心情,您若想走,奴婢就不攔你了?!?p> 若翩感激地笑笑,帶上隨行的包裹,請宮女引路,從偏門出了王宮。遙遙望去,正門處披紅掛彩,爆竹聲聲,喜慶非常。
若翩心如死灰,逆著一路熱鬧歡喜的人群,不知過了多久,才找到了前些日子住著的客棧。所幸,劉毅他們還在客棧之中。見到若翩,劉毅欣喜道:“這幾****一直在打探娘娘的消息,卻毫無所獲,只好在此繼續(xù)等候。還好我們沒走,要不娘娘回來就找不到我們了?!?p> 若翩感覺精神有些不濟,小產(chǎn)后的身子特別虛弱,而她又走了這大半日。劉毅見她臉色慘白,知趣地不再多說,讓她進房休息。若翩倒頭沉沉睡去,睡得天昏地暗,再醒來時已是次日晌午。